第56章

    潘阿毛等到现在,其实就是在等阮清殊来。他希望她能把自己带下去,交给那四个守卫,拿到那一百两。

    阮清殊说什么都不肯,紧紧拉着他的袖子,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阿毛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去送死啊。”

    潘阿毛其实早就下定了决心,与其这样苟且偷生,还不如一家人整整齐齐地死在一起。

    更何况,他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要把他的家人救回来。

    看着阮清殊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咬了咬牙:“你……你先松开,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真的?”阮清殊泪眼婆娑地仰头看着他。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潘阿毛朝他笑了笑,“那什么,今日带饼子了么,快给小爷饿死了。”

    阮清殊脸上还挂着泪,一下子给被他逗笑了:“带了带了,我还多拿了些……”

    她弯腰去篮子里拿,全然不知潘阿毛走到了她身后。

    潘阿毛手指发颤,一记砍刀,阮清殊倒在了他怀里。

    潘阿毛抹了一把泪,哑声道:“对不住,阿毛哥就骗你这一次。”

    怀里的姑娘听不到他的忏悔。

    他用袖子将书的封皮擦干净,重新放回篮子里,望着篮子里的一摞饼,扯着嘴角笑了笑。

    “唐突了,清殊。”他轻轻将她抱起来,两只手指提着篮子,进了旁边的山洞。

    这是原来的土地庙,里面还算干净,潘阿毛不敢住在里面,就找了它附近的一个地方。

    他将阮清殊慢慢放下,让她的头和上身贴着石壁,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慢慢伸出了手。

    可手伸到了一半,又收了回去,无力地垂下。

    潘阿毛苦笑一声,喃喃道:“清殊,阿毛哥可能看不到你出嫁的场面了,礼金也给不起,好丢人。那阿毛哥就在天上保佑你,如果你一直喜欢江不辞那小子……那阿毛哥也保佑你。如果你喜欢上其他小郎君,那阿毛哥更保佑你……”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把自己给逗笑了。

    *

    阮清殊从山洞里醒过来时,四周极静,只能听到旁边火堆“劈拉劈拉”烧枝条的声音。

    她缓了缓,突然想起昏倒前的事,手揉了揉后脖颈,反应了过来。

    篮子就放在她的旁边,饼子和书都端端正正地摆放着。

    阮清殊慌张起身,冲到了之前潘阿毛的藏身之地。这次她没再顾忌什么,急切又大声地喊:“阿毛哥,阿毛哥……阿毛哥,你快出来啊。”

    没有任何回应。

    阮清殊眼圈红了,冲到草丛深处。草侧锋利如刀,割伤了她的脚腕,可她四处都找遍了,依旧没有潘阿毛的身影。

    她是哭着跑下山的,到了山口,依旧没有看到那四个守卫,倒是有几个乡亲站在一旁揣手闲聊。

    “阮丫头,咋啦,你咋哭了?”

    阮清殊抹了抹脸:“没事阿伯,我……我就是丢了把小铲,寻了半天没寻着,急坏了。”

    “哦,还真是个孩子呢。”那人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不过是一把小铲,再找铁匠打一把就是了,花不了几个铜板的。”

    阮清殊点点头,却不着急走:“阿伯,之前上山都要问话检查,怎么今日……”

    “你还不知道呢吧,潘家那个阿毛啊,被带走啦。他是自己从山上跑下来的,可惜了那一百两的赏钱。”

    一提到赏钱,旁边的人开口了:“虽说不是一百两,但有不少人可拿走了两锭银疙瘩呢。我听说,好像是上山之后议论一道潘老爷子出事的事儿,下山就能领走两锭,两两监督,可惜还不到一日潘家那小子就出来了,我还没来得及上山呢。”

    阮清殊死死咬住嘴唇,原来,原来是这样,真是好手段!

    两人继续聊了半天,一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阮家丫头已经走了。

    *

    江不辞已经被软禁三日了。

    门被敲响,侍卫端着酒菜进来:“江小公子,该用膳了。”

    江不辞头都没有抬:“有劳了,先放在那里吧。”

    侍卫走过来,看他眯着眼睛,手里的雕刀一动一动,每一下都格外精细。旁边放着几个做好的木雕玩意儿,还有几个榫卯机巧。

    “江小公子,你可真厉害。”那侍卫在他旁边看着,“像活了一样。”

    江不辞木着一张脸:“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那侍卫却还不肯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道:“江小公子,那药方是怎么拿到的?潘家的人都是死脑筋,软硬不吃的。给他们银子他们不要,用刑也不招……那老爷子,怕是快不行了……”

    江不辞面无表情地抬眼:“你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只需完成王爷给我安排的任务,其余的我一律不关心。”

    那侍卫微微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们到底是同乡,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情的。”

    “同乡?呵。”江不辞轻笑一声,“你但凡打听打听,就知道这些年村里人是怎么对我的。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毫无关系。”

    那侍卫暗自撇撇嘴,见他又低头刻木头,情绪没有半点波澜。

    侍卫又站了一会儿,终于走到门前,提醒一句:“江小公子,还是先用膳吧,一会儿就该凉了。”

    江不辞没理他,似乎已经沉浸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侍卫叹了口气,拉开门出去了。

    关门的那一刹那,江不辞握刻刀的手一抖,木头上留下几点血滴——废了。

    那侍卫到端王面前汇报:“江不辞整天就知道刻木头,同他说了潘家人的事好像也并不关心,还说村里人是死是活跟他毫无关系。”

    端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个呢?”

    侍卫道:“那个姜五总打听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我问他怎么拿的药方,他全说了,还主动打听潘家人的情况……”

    端王冷笑一声:“那就把他处理掉吧,不留了。”

    侍卫垂了垂眼:“是。”

    一句话,等于一条命。

    江不辞又被关了一日,端王来了。

    他看着他做出来的机巧,十分满意。

    “花鸟鱼虫你都做的,不知机关人偶能不能做?”

    江不辞道:“回王爷的话,若有图纸,只是花些时日;若无图纸,只是多花些时日。”

    端王哈哈大笑:“好,好,若你能做出令本王满意的机关人偶,你想要什么本王都能满足你。”

    他一直想组建一支人偶军,内设机关,不会背叛,没有伤亡,一定会战无不胜,江山指日可待。

    江不辞淡淡一笑:“多谢王爷。”

    “需要什么材料工具,尽管开口。图纸……本王会尽快找人送过来。”

    江不辞点头:“是。”

    两日后,又有一人叩门进来。

    江不辞正低着头摆弄机巧,没看来人,只道:“饭菜就放在一边吧。”

    那人嘿嘿一笑:“不辞啊,我早就说你是个俊才,你现在可是王爷身边的红人了。”

    江不辞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就对上薛无锋那张谄媚的脸。

    “大人怎么过来了?”江不辞将手里的活儿放下,起身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啦。”薛无锋说话很是客气,“是这么个事儿,潘家人一直没有张口,这几日下来已经不成样子了,怕是坚持不了几日。王爷怕夜长梦多,让我尽快撬开他们的嘴。我想着你们是同村,有些话比较容易开口。”

    江不辞摇摇头:“你也知道我在常渡村村民心中的形象,他们不会信任我。”

    薛无锋笑笑:“你只跟着我过去就行,适时说上一两句,能不能劝得动,全凭天意。”

    江不辞立刻反应过来:“此差事可是王爷吩咐的?”

    薛无锋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又听江不辞道:“若是王爷的吩咐,我即刻就去见他。我现下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孰轻孰重,王爷那边自有定夺。”

    “慢慢慢,且慢——”薛无锋一下就急了,“是,是我的私心,不过我也不是白让你帮忙。此事若是成了,我为你备下了白银万两。”

    江不辞却摆摆手:“此事若是让王爷知晓,你的命恐怕不保,我也会被安一个渎职之罪。白银万两——实在是不值得我做如此冒险之事。

    薛无锋赶紧道:“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另,此事我定安排周全,绝不让王爷的人发现,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江不辞想了想,这才不情不愿站了出来:“好吧,看在你对我有知遇之恩,那我便同你走这一趟吧。”

    薛无锋连连称是,还嘱咐他一句:“地牢阴森,不干不净的东西多,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江不辞抿了抿唇:“大人带路吧。”

    尽管江不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正下到地牢后,只觉得毛骨悚然。

    地牢深处,潮气像无形的藤蔓缠上石壁,混着铁锈与血腥气在黑暗里弥漫。

    薛无锋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火把的光忽明忽暗,将三道蜷缩的身影钉在斑驳的石墙上。

    潘郎中花白的胡须沾着污泥,浑身上下被粗重的铁链勒出红痕,肩胛骨处的鞭伤渗着血,染红了半片打满补丁的衣襟。

    他垂着头,气息微弱却未断绝,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发出压抑的痛哼。

    不远处绑着潘良,脊背已被鞭打得血肉模糊,旧伤叠着新伤,渗出血迹浸透了单薄的囚衣。

    孙阿红靠在另一边墙根,发髻散乱,脸上带着泪痕,手臂上的鞭痕交错,却依旧紧紧挨着潘良,眼神里藏着倔强。

    几日功夫,潘家人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薛无锋用钥匙打了狱门,从旁边取了一根带血的粗鞭,在地上猛地一抽。

    “啪”得一声炸响,惊得人下意识地打起哆嗦。

    “说出来吧,说出来,就不用受这份罪了。”薛无锋的声音在空荡的地牢里回荡,带着恶意的引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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