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长雷厉风行,抓起桌上棉帽扣在头上,就冲出了办公室。
李书瑶和陈以南紧随其后。
西头的羊圈距离不近,赵队长大步流星,踩得雪地咔嚓作响,李书瑶和陈以南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
一路无话,沉重的怒火压在三人心头。
拐过一排堆满干草的垛子,就到西羊圈棚口了,只看见一个身材敦实的年轻小伙子,正费力地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堆满了小山似的冻硬粪块。
“巴图!”
赵队长喊了一声,如同炸雷一般,惊得小伙子一哆嗦,手里的独轮车差点歪倒。
巴图连忙稳住车,抬起头,然后他就看到赵队长满是怒意的脸,赵队长身后还跟着兔舍的那两个人。
巴图下意识站直了:“队...队长,您找我?”
赵队长走到巴图面前,巨大的压迫感让巴图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巴图,我问你。前几天,是不是你跟孙健文一起去兔舍那边帮忙把三只母羊牵回咱们牧场棚子的?”
巴图被问得一愣,然后立刻点头:“是,是的队长,那天刘拴柱大哥有点急事,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就让我过去牵一下。正往那边走呢,碰上孙健文了,他说他不放心我一个人,说仓库那边兔子金贵,怕我毛手毛脚弄坏啥的,非要跟着一起去。我当时想着多个人多个帮手,加上栓柱叔没在,他愿意去那就去吧...我就没多想。”
他一股脑地把话都说了出来,眼神盛满了紧张。
巴图的这番话,也印证了李书瑶之前从阿茹娜那里问到的消息。
李书瑶上前一步,“巴图,那天你和孙健文到兔舍牵羊的时候,在仓库里,孙健文有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或者你有没有见过他一个人去到堆放草料的地方?”
巴图皱起眉头努力回忆,“堆放草料的地方?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点了点头,“当时我拉着领头那只母羊正往外走,孙健文在后头,他没立马跟着我出来。我回头喊了他一声快走,他就说有只羊饿得直叫唤,肚子瘪得厉害,他去给羊拿点草料垫垫肚子,省得走半道出问题。然后,他就往放草料的地方去了。”
“对,就几分钟吧,然后他就抱了一把草料出来,直接塞给一只叫得挺凶的母羊嘴里了。那羊嚼吧了两口,还真不怎么叫了,然后我们就赶紧把羊都牵出来了。队长,书瑶同志,这...这有啥问题吗?草料不都是喂牲畜的吗?”
巴图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对面三人问道。
有什么问题?这问题可大了!
李书瑶的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时间、地点、行为、借口...所有的细节都对上了!
孙健文所谓的喂羊,不过是他试图误导他人的幌子,他趁巴图在外牵羊,自己到草料那做了这伤天害理的事。
赵队长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他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喉咙,却丝毫压不住心头的滔天怒火。
他咬着后槽牙,一个字又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迸:“好,好你个孙健文,打着给羊加料的幌子,背地里下黑手,这心思可真他娘的歹毒到家了!巴图,你现在就跟我走!还有书瑶,陈技术员,咱们这就去棚里找孙健文!”
......
羊棚的腥膻气混杂着潮湿的阴冷扑面而来。
棚顶低矮,几盏昏黄的灯泡在气流中微微摇晃,隐约可见一个人影正佝偻着腰,在昏暗光线下费力地铲着沉重的冻硬羊粪。
赵队长沉甸甸的脚步声砸在冰冻的地面上,那铲粪的身影猛地顿住。
孙健文直起僵硬的腰,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沾着几道冻泥点子,看到门口站着的赵队长,以及赵队长身后李书瑶和陈以南,他那双滴溜溜的老鼠眼里掠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强行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干笑。
“赵队长”,他丢掉手中的破旧铁铲,“您怎么来这冰窟窿里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破棉袄上擦了擦冻得发青起皮的手,动作中带着谄媚。
“孙健文”,赵队长的声音带着一股狠劲儿,“你给我说说,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打着帮巴图牵羊的幌子,跟着一块儿去了兔舍了?”
听到这话,孙健文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他飞快地瞟了一眼站在赵队长身侧面色铁青的巴图,眼神多了一丝慌乱。
“啊,有这事儿”,他扯着嘴角,勉强维持着那点假笑,却不敢看赵队长的眼睛,“那不是...那不是拴柱叔临时有事,我看巴图兄弟一个人去,怕他毛小子一个,不懂规矩,万一磕碰了书瑶同志的兔崽子,不好交代,我就去帮忙了!我就想着帮衬一把,把羊安安稳稳地给弄回来...”
“好心?”一声嗤笑打断了他的狡辩。
李书瑶从赵队长后方一步踏出,她的目光如利刃般剐过孙健文那张脸。
“巴巴儿地跟过去,甩开巴图,溜到草料垛子边拿草料喂羊,顺便把霉草料混进去,是吧!”
“霉草料”,孙健文像是戳到了一般,嘶哑着尖叫起来:“李书瑶,你...你血口喷人!啥霉草料,我好心好意怕羊饿晕在半道,才给它喂点草垫肚子,我上哪儿弄霉草料去?那兔子出问题,咋能赖到我头上,是你自个儿照看不周,仓库透风受潮草料发霉了吧?可别啥屎盆子都往我这儿扣!”
他那张脸憋得青紫,唾沫星子在昏暗的光线中乱飞,手指激动地指着李书瑶,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啪——”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
赵队长如蒲扇般的铁掌狠狠拍在了孙健文脸上,几头离得近的羊吓得“咩咩”惊叫着乱窜。
“给老子闭嘴!”
赵队长咆哮着,他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突突跳动,那张饱经风霜的黝黑脸膛此刻因震怒而扭曲。
“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到了这会儿还想倒打一耙,耍你那套不要脸的无赖?”
说着赵队长从怀里抽出那本的牧场物品处理记录册,“啪”地摔到孙健文面前那张沾满泥渍和粪便冻块的脏旧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