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梅用力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脸上是动容和心疼。
她声音哽咽:“健文哥...”
接着,她又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你可千万别为了我,再做傻事,别再跟领导对着干了。有啥说啥,就是你一时冲动做的,千万别...千万别胡思乱想牵扯别人。说得越多,对你越不好,对谁都不好。”
金小梅又是一副为他好的姿态,但是话里话外都是让孙健文自己一个人认下罪。
孙健文此刻只觉得,金小梅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对他无穷的深情和体贴。
他用力点头,立马贴心恢复,语气真诚的仿佛要把心剖出来给她看:“我懂!小梅你放心,我知道该咋说。”
金小梅的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指甲已经狠狠掐进了掌心,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地。
成了!这个蠢货不仅心甘情愿顶罪,还主动把她撇得干干净净。
她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的得意和嘲讽。
再抬起头时,脸上依旧是那份悲戚和不舍,她紧紧回握了一下孙健文的手腕,然后缓缓地站起身,但是又仿佛万分不舍地道:“健文哥,我得走了,你自己在里面要好好的,别糟蹋自己,我等你的信儿。”
她的声音哽咽,一步三回头。
看着金小梅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消失在门外,孙健文只觉得空荡荡的心被柔情填满。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脑子里只剩下金小梅那双盛满哀愁的眼睛,和她许下的美好诺言。
屋外,金小梅疾步走出那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屋子。
刺骨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刚才在孙健文面前竭力维持的悲戚瞬间像潮水般退去,她一张脸在风帽的阴影下,彻底冰封。
金小梅嘴角没有上扬,不知怎么地,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畅快,她甚至笑不出来。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屋子,她头也不回地转过身,身影没入灰白风雪的深处。
......
乌兰塔拉牧场兔舍。
陈以南裹着一身寒气推开门时,李书瑶正俯身给一只新生的兔崽擦干身体。
炉火烧得旺,兔舍里干燥温暖,弥漫着青草和消毒剂混合的气味。
箱子里的小兔子们偎依在一起,安静地咀嚼着嫩绿的苜蓿草。
陈以南拍了拍身上的浮雪,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情,言简意赅地开口:“孙健文的事,定了。”
李书瑶的手顿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把那只温热的毛团放回母兔身边,她这才直起身,转向陈以南:“判了?”
“嗯。”
陈以南点头,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些活力恢复不少的兔子,“他在里面咬死了,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干的,出于...个人对你的嫉恨。关于金小梅,他只字未提。”
李书瑶脸上的欣喜如同水波刚刚漾开,就瞬间凝固了。
她先是一愣,随即眉头微蹙,“他居然谁都没提一嘴,倒是深情!”
陈以南对上她的目光,略微加重了语气:“对,警官在审讯时,有问到过金小梅有没有参与,他反应非常大,立刻情绪激动地否认,一口咬定绝对没有!”
李书瑶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
金小梅。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她太了解金小梅的手段了,那张惯会表演的脸皮下,藏着的算计却一点都不少。
孙健文那个蠢货,怎么可能扛得住金小梅的眼泪和承诺!
金小梅在听到自己说过的话之后,肯定去见过他,再用花言巧语编织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牺牲自己保全她的美梦,总之是拿捏准了孙健文那点可笑又可悲的心思。
一丝几乎听不见的嗤笑从李书瑶鼻腔里逸出。
她心头的那块阴霾,并没有因孙健文伏法而消失。
她知道,只要金小梅还是把她的不幸归结于自己身上,这事儿就不算完。
只是现在,她无法打消金小梅的念头,也无法抢先一步揭露金小梅的真面目。
孙健文心甘情愿为金小梅把牢底坐穿,就是金小梅此刻最坚固的堡垒和最好的伪装。
此刻,在绝对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金小梅就安全地藏在阴影里。
罢了。
在李书瑶的目光缓缓扫过兔舍里生机勃勃的景象,她又没这么计较金小梅了。
兔舍里,母兔细心地舔舐着幼崽,强壮的公兔安静地啃食着草料,那只刚刚被擦干的小兔崽已经开始蹬着小腿。
这里,才是她真正的战场,为了一只暗处的毒蛇影响了自己,不值得!
李书瑶脸上的嘲讽和冰冷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专注和沉静的光。
她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和:“知道了,只要兔子没事就好。”
说着她弯下腰,拿起一把新鲜的紫花苜蓿,均匀地洒进各个笼前的食槽里,动作轻柔却利落。
“眼下,把这几窝小崽伺候好,赶在开春前配种扩大规模,才是最要紧的。”
她的声音在温暖的兔舍里响起,仿佛刚才那场关于陷害与阴谋的对话从未发生。
李书瑶全副身心,再次投入到了养殖大业中。
......
寒来暑往,草原上的风霜再次掠过,十八个月过去了。
当初那个因几窝兔崽子生死而掀起巨大波澜的兔舍,如今已然气象一新。
曾经略显空荡的仓库兔舍,被打理得井井有条,通风良好,光照也充足。
一排排坚固的兔笼整齐划一,里面是膘肥体壮、毛色油亮的兔子。
几个巨大的保温箱内,毛茸茸的新生兔崽像滚动的雪球,挤挤挨挨,活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