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惠荣手里的人打探不到这批药物究竟藏在哪里,需要泠的帮助。

    这批药不能硬抢,说实话硬抢凭他目前手下的人马,确实也抢不过,只能智取。除了散布消息,这么做还不够,一个新的计划在他心中开始酝酿。

    惠荣在茶楼待的时间长,他扮作商人的模样随意出入南城的大街小巷。他本身就是出身商贾大家,从小耳濡目染,而且他在苏城暂住在王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他的生意版图,后来因心悦泠月,在王家待了整整四年。

    这几日天气好,嫣月经常坐在兰苑里面晒太阳,暖洋洋的太阳,她躺在树下的椅子上面睡觉,婢女拿来一些糕点,她睡醒后吃些糕点,喝喝茶。

    闲暇时,她喜欢翻看那本《礼记》,一页又一页,一遍又一遍,《礼记》被她翻了无数次。

    嫣月性子清冷,不喜言笑,兰苑下人们刚来伺候的时候都以为她不太好说话,后面发现她十分和善,待人极为宽厚,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责备下人。如果下人忙的腾不开手的话,她甚至还会去主动帮忙。

    下人们怕她磕着碰着了,一个个拿她当祖宗供,无人敢怠慢。

    嫣月经常坐在兰苑的那棵梨树下翻看一本名叫《礼记》的书,因她喜欢花草,兰苑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宛如一个大花园一般。

    从庙会回来以后,嫣月在兰苑里面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言起日日来看她,每日都是在房中待到很晚才肯走。

    这一日,她早上梳妆的时候看了许久梳妆台上面放着的胭脂和首饰。

    海棠给她梳妆时,见她看着梳妆台发呆,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想要一些胭脂和首饰。”

    “这些东西哪怕不用,放到那里心里也是高兴的。”

    她的胭脂和首饰这些东西不少,用的也都是最好的,言起专门弄了几间屋子,用来存放她的衣裙首饰之类的东西。

    门半掩着,刘管事在外面凑巧听到了。

    她注意到了外面的刘管事,跟海棠说道:“去年在宴会上面听那些夫人们说,南城有一家专门卖胭脂和首饰的楼,也不知道叫什么,我很想去看看。”

    海棠说:“小姐,你可以待会儿问问刘管事,刘管事神通广大,肯定知道。”

    她点了点头:“好。”

    梳好了妆,嫣月走出房门,用过早饭,今日阳光明媚,倒是不错。

    刘管事恭敬行礼:“小姐”

    “管事不必多礼,我之前听说南城有一家专门卖胭脂和首饰的楼,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今日想出去买些胭脂和首饰,你知道那叫什么吗?”

    刘管事:“小姐说的是锦花楼吧?南城的锦花楼是整个南城卖胭脂和首饰最好的地方了,小姐日常用的胭脂和首饰也都是从那个地方买的。”

    嫣月想了想:“那应该就是锦花楼吧。”

    “我想去那里看一看。”

    刘管事不敢拒绝她,又怕出现上次的意外,说道:“我派人陪着您,给您带路,到时候帮您掂东西。”

    她点头“可以。”

    嫣月看着刘管事:“言起之前给我准备的钱袋子,我上次回来好像给弄丢了,一直没见它。”

    “小姐,这就给您准备新的。”

    “好。”

    嫣月带着海棠,还有两个带路的侍卫去了锦花楼。

    海棠如今跟她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要她活一日,言起就不会杀海棠。原本她想故意疏远海棠,后来明白这个道理后,发现没有太大的必要。

    锦花楼是整个南城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这里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刚来南城的时候,因为白家小门小户,她的衣着和穿戴自然比着旁人朴素一些,但奈何人长得漂亮,披个麻袋都好看,贵妇和世家小姐们一方面嘲笑她穷酸,嘲笑言起多么不愿意娶她,另一方面心中又暗自嫉妒她长得好看。

    嫣月穿过了了两条街,终于到了地方。锦花楼的牌子的很大,十分的气派,一看就是有钱人消费的场所,那牌子搁到那儿,若她兜里没有刘管事给的银钱是万万不敢进去的,怕弄脏了人家的地方。

    嫣月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刚来的时候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出侯府,加上也没钱,住着最差的院子,吃着最难吃的饭,后来她认识了南城郡守如齐,如齐出身不凡,虽为家中不受重视的次子,但毕竟干到了地方郡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齐还是有钱的。如齐层曾经得到了一副画,后面迷上了这幅画,她凑巧与那画中的女子长得很像,如齐知道言起不喜欢她,对她不好,如齐后面便来隔三差五寻她。

    她从如齐身上得到了许多东西。

    嫣月看了看锦花楼里面,又低头瞧了瞧刘管事给自己的银钱,对三人说道:“我想自己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吧,等好了我来叫你们进来拿东西。”

    海棠:“是。”

    嫣月迈着细碎的脚步,缓缓走进了里面。伙计刚送走三个夫人,又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小伙计见来的那个女子一身贵气,穿着不凡,估计来头不小,也不知是南城哪家小姐,丝毫不敢有任何怠慢。

    锦花楼里面的首饰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胭脂都有,数不胜数,看的人眼花缭乱。不知幕后老板是谁,这生意做的真大,几乎包揽了南城所有贵族的生意。

    这里的东西,根据身份和地位的不同,也分三六九等。在宴会中,锦花楼的东西是身份的象征。

    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来自这里,是上品中的精品。毕竟言起毕竟是成侯,在这里除了宋奇以外,言起便是老大。

    伙计走了上来,心中揣测女子的身份,她身上的穿戴极为不凡,身份估计很高,他生怕有任何怠慢,热情的询问道:“小姐,想要什么款式啊?”

    嫣月看到走上来热情的伙计,忽然笑了笑,她看了看,说了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艳绿不识桃红。”

    伙计愣了一下,他看着来的这名女子看了又看,脸色变了又变,有惊讶,有不可置信。毕竟干了许多年,职业素养摆在那里,伙计随即面色恢复平常,对女子报以同样的微笑。

    伙计的热情没有任何改变:“小姐,里间的首饰是整个锦花楼最好的东西,是上品中的优品,您先去里面瞧一瞧款式,我这就去找掌柜的,让咱们掌柜的给您详细介绍一下,包您满意。”

    嫣月浅笑:“去吧。”

    伙计去找了闻来,闻来那时正在算账。

    闻来曾是惠荣的家仆,约莫四十多岁的年龄。当年陪着惠荣去了苏城,在苏城王家待了四年,王老爷子对他们极好。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现在闻来一直在替惠荣打理南城的生意。

    不得不说惠荣很有经商头脑,短短两年时间把锦花楼做到了现在这个规模,生意如日中天,赚的盆满钵满。

    听见走过来的脚步声,闻来放下了手中的账本,问道:“何事啊?”

    “掌柜的,来了一个贵客。”

    “哪个贵客啊?”

    伙计看了看掌柜的:“人来了。”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闻来心中波涛泛起,但脸上依旧不改声色,只是简单的说道:“知道了。”

    “贵客在哪儿?”

    “里间的货是最好的,我把贵客先请到了里间。”

    闻来说道:“我这就去里间招待贵客,你先去忙,有我在,贵客那边不用操心。”

    “好,我先去忙别的事情了。”

    闻来朝里间走去,他没有见过她,这一次还是第一次见面。

    里间有许多首饰,这里面的东西是最好的。

    嫣月看起了这些首饰,这些东西有的成侯府有,有的没有,不过只是款式不一样,但是用的是同样的材料。

    言起也是有钱的主。

    差的东西,言起看不上,根本不会让她用。凡是她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东西。

    闻来走进里间,看到里面正在看首饰的女子,忽觉这背影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在他走进去以后,他与女子相隔很近,这种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像是一个故人,但那个故人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个名字差点说了出来。他告诉自己认错人了,于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你来了。”

    女子听到声音以后,明显愣住了,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面,她还没有准备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面对身后的人。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前面是死路,后面更没有路。

    她不敢回头的那片刻心中想起了很多的东西。

    闻来问道:“怎么不说话?”

    她不敢回头。

    伙计不会认错人,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暗语,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闻来不解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她给自己做好了最强大的心理建设,虽未真正委身他人,但也快差不多了。

    她苦笑了起来,语气略显无力,带着一丝物是人非的无可奈何之感:“闻伯,好久不见啊。”

    闻来手中拿着的东西掉到了地上,他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女子,那女子也看着他。

    他无妻无子,从小看着惠荣长大,后来陪着惠荣来了苏城王家,惠荣喜欢泠月,这几年的相处,他心中早已把泠月当成女儿一样看待。那时苏城城破,王家满门遇难,惠荣失去挚爱痛不欲生,他心里同样也好受不到哪儿去。

    辗转反侧,没有想到能在这里又再次重新遇到泠月。谁能想到王城里面的荣大人就是惠荣,谁又能想到细作泠就是惠荣的挚爱泠月。

    闻来有些不敢相信泠就是泠月,曾经柔弱又好脾气的小姐怎么做的了这种刀口上面舔血的事情?成侯府的事情他听说过一二,她那样柔弱好脾气也不知会被人怎么欺侮。

    闻来激动高兴的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小姐啊,你还好好活着,真是太好了,感谢老天爷的保佑。我要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子,公子知道以后肯定很高兴。”

    “王家遇难,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啊,都以为你不在了。公子是个长情的人,你不在的日子,公子很痛苦。如果你真的不在了,公子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嫣月听到惠荣以后,心中抽痛万分,宛如刀割。年少的爱人,那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存在,回忆如洪水般决堤,那些日子历历在目,又恍惚感觉过了一辈子,如果一辈子能这么过去,或者痛快的死去,其实于她而言是一件好事,可命运弄人,偏偏不能。

    一死了之确实很痛快,活着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可是哪怕痛苦也好,绝望也罢,她偏要好好活着,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为了结束战争,实现庆国的和平,她为战争的胜利尽绵薄之力。

    她要搅乱南城的局势。

    男女老幼,妇孺孩童,人人皆守土有责。

    嫣月压制内心的悲痛,避开闻来的目光,问道:“他来南城想要什么东西?”

    闻来不知该说什么,他其实没有见过细作泠,不知细作泠是何模样,最后没有想到细作泠就是他曾经看着长大的泠月,是惠荣的挚爱,本来要对泠说的话一下子突然开不了口了。

    他怎么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上一次谢治的事情已经打草惊蛇了,言起知道府中有刺客,想必本次早已借这批药物布下了天罗地网,哪怕拿到了药物,身为细作的泠月也会身首异处了。

    他明白泠月如果一旦被发现,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闻伯,要什么东西尽管跟我说。”

    他艰难的开了这个口:“军中……需要一批药物,故公子来了南城,但是一直没有打探到这批药物的具体位置,我们需要泠……需要你…打探清楚这批药物的具体位置。”

    泠月想起来前段时间听如齐说过好像是有一批药物,两人闲谈时聊到了,但具体位置,她也不知道。

    泠月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后面等我的消息。”

    她比着之前瘦了一些,但穿着不凡,依旧是一副世家小姐的模样,甚至比以前贵气了许多,穿的衣服是上品中的精品。

    “小姐,我听人说你现在待在成侯府里,能告诉我你现在是成侯府中的何人吗?。”

    她是谁,她觉得有些难堪,不知道怎么回答。庆国重礼法,她虽未真正委身于人,但她做的事也很难堪……

    她此生不会有机会跟惠荣再见面了。

    泠月已经活不了太久。上次谢治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她本想趁着言起生辰那日逃走,后面还没有出城门就被言起找到了,那一次是她最好的机会,她逃不走便意味着后面很难离开,言起不会放过她的。

    这次药材的事情,她已想不出能够全身而退的办法,恐怕凶多吉少了,言起绝对不会饶了她的。

    她苦笑道:“你觉得我会是谁呢?”

    闻来猜到了,却不敢相信:“月儿,你说什么?”

    一年半以前,有个女子拿着一道懿旨来了侯府。那女子因出身小门小户,在侯府备受冷落,时常遭下人欺侮。一年前,成侯喜欢上了女子,后来为不惜为她大闹将军府,言起日日与女子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恩爱非常。而一年半以前正是这批细作来的时候,当时多出来了一个细作,泠那时病的很重,惠荣本来不想要泠来南城的,但是她执意要来,泠和后面多出来的那个细作换了换身份。

    如此全都对上了。

    泠月本来要成为苏小小,后面和小艾换了身份,小艾成了苏小小,她成为了嫣月,也就是成侯的未婚妻。她是茶楼八卦中的主人公,言起那未过门的妻子。

    “我是言起的未婚妻,嫣月小姐。”

    嫣月恳求道:“闻伯,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惠荣,细作泠只是泠,不是任何人,我会帮你们打探到这批药物的详细位置,今日的话,就当你从来没有见过我。”

    就当泠月死在了苏城城破的那一日吧。

    闻来:“不行,我怎么能忍心对公子这么做。”

    她突然下跪,这一跪令人猝不及防,闻来赶紧去搀扶她,她执意不起。

    “闻伯,这么多年我从未求你过什么,这一次算是我求你的。我中了毒,时日无多,我们已经生离过一次,我不愿让他再经历一次死别的痛苦。这些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泠月死在了苏城城破的那一天,活下来的是另一个人。”

    字字泣血。

    她说:“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不止有情爱,还有家国大义。我想最后的日子为国家做点事,以尽我绵薄之力,身为庆国儿女,人人守土有责,我希望能早日实现和平,我不忍看百姓生灵涂炭。”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走到了这一步,早都回不了头了。我既是这诺大棋盘上面的一颗棋子,便要发挥好一颗棋子的作用,为国家与百姓不计个人得失,希望能早日结束这场战争,实现庆国的和平。”

    “南城是虞国发动的这场战争的中心,我要乱了南城这盘棋,除了我,没有人能扰乱这盘棋。”

    闻来的泪落了下来,他慌忙扶她起来,痛苦万分:“月儿,你叫我什么忍心啊?他那么喜欢你……”

    她字字铿锵:“家国大义大于一切,有国才有家。”

    这一跪,闻来承受不起。朝夕相伴,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狠不下来心。

    “闻伯,我求求你不要告诉惠荣我的身份,今日你见的是细作泠,而不是苏城王家的泠月。我现在的身份是虞国白家的嫣月,言起的未婚妻,如果有丝毫差池的话,不止是你我,我们所有的人都要陪葬在这里,前线还有数万将士在等着我们,他们需要这批药物。”

    她心中痛苦万分,继续说道:“如果你告诉惠荣的话,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阻止我回去,此计将不成,所有努力会功亏于溃。我们不止代表我们,我们背后是庆国万千手无寸铁的百姓,人不能那么自私,为私人情爱牺牲一切,你再见惠荣时一定要藏起这个秘密。”

    闻来:“月儿,可上次的事情,你已经暴露了,你将如何应对啊?”

    惠荣和他清楚的知道已经打草惊蛇了,言起非等闲之辈,怎么会不知道。

    她宽慰道:“等拿到了那批药材,这件事一结束,我就去找你回合。到时候你们先走,我随后再去找你们。”

    他有些犹豫:“可是言起此人心机深沉,我害怕你走不了……”

    嫣月笑了笑:“我既然能走到现在,肯定有离开的万全之策,你莫要多担心了,只需配合我就好,你跟我相互打配合。”

    “我看着你长大,虽然我是惠家的家仆,但是我在王家照顾了你那么多年,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她安抚他的情绪,说着她自己都不确定的话,却希望对方能相信她,“我绝对不会有任何事情,这次的事情一结束,一旦拿到那批药,我就离开南城,言起不会找到我的。”

    她心中知道这一次凶多吉少了,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可我还是不放心你。”

    她拍了拍闻来的脊梁,认真说道:“闻伯,你相信我就好了。”

    闻来犹犹豫豫,看着执拗的她,最后点头答应了下来:“好。”

    “月儿,公子让我告诉你小心苏小小。”

    她冷静说道:“侯府里面的这个苏小小是假的,我曾经试探过她,真正的苏小小已经不在了,被言起秘密处决了。如今侯府里面的苏小小是言起的暗线,目的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言起此人心计极深,你千万要小心啊。”

    她浅笑:“我会的,你放心好了。你也要好好的保重,我们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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