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二哥,想必你还不知道我父亲当年对我母亲做的那些事情,有些往事时间无法冲淡伤痛。”
泠月又沉默了起来,脸上流露出一股悲伤,她生的容貌极好,长相讨喜,那些悲伤似乎不应该是她该有的东西,那样明艳的人脸上应该有的是笑意才对。
惠荣看着这样的她突然有些心疼,他将她抱入了怀中,哄着拍了拍她的背。
泠月说:“锦城局势不好。”
泠月跟昭书熬过了最难的那段时间,本以为解封锦城以后一切就要结束了,没有想到才刚刚开始,一切弄得他们措手不及,城中有一股反叛的势力,她被暗杀了三次。这一次从刺客身上找到了一块令牌。王氏有无数藏书,她认识虞字,这人是虞国的人。
锦城里面有虞国的贼子,而且还不少。目前两国正在打仗,听说前线的局势并不好,庆军节节败退。泠月不敢猜想,这场疫病恐怕就是他们刻意谋划出来的东西,他们想要的是整个锦城。
这是庆国的土地,虞国想要得到锦城,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泠月说:“刺杀我的刺客是虞国人,城中有一股策反的势力,故意煽动百姓,挑起骚乱,那股势力怕也是虞国的人。”
惠荣沉思片刻,说道:“我来便是助你一臂之力的,你大可信我。”
“好,二哥万事小心。”
惠荣当天去看望了王老爷子,和王老爷子下了一盘棋,寒暄了一会儿,晚饭是和泠月一块用的。
泠月晚间睡觉害怕,但并未与惠荣说。她日日做噩梦,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憔悴了,清瘦了不少。
后来,惠荣每晚都在房间内陪着她,日日都是待她睡下才走。情况不见好转,泠月被吓得不轻,依旧是日日噩梦。惠荣本来是不信鬼神之说,但泠月吃了许久的药依旧做噩梦,她日渐消瘦,惠荣越看越心疼。后来有一日,惠荣从外面请了几个道士,让人在院子里面做法,烧了一些纸钱。
他守在一旁安慰她,在屋内陪了她整整一夜,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
惠荣和她躺在一起,二人同床共枕,他安慰她不要怕。夜晚,泠月依旧被噩梦惊醒,惠荣耐心安抚了一番,把人抱入了怀中,泠月闻着浅浅的药香睡了过去。
二人同床共枕了好几日,晚上她做了噩梦便要哭闹一番,惠荣耐心哄着她。
说来也奇怪,那些道士做完了法以后,泠月的噩梦便少了起来,惠荣又陪了她好几日。穿衣,梳头,喂饭,这些事惠荣做的越发顺手。
惠荣又请了两位道士,其中有个紫袍道长,紫袍道长了解了这件事的原委,之后紫袍道长在院内转了一圈,说院子里面有个不知死活的恶鬼,自作孽不可活。之后,紫袍道长做了三日的法事。让人感到十分奇怪的事情是泠月第四日便不再做噩梦了,确实非常让人感到奇怪。惠荣本来不信鬼神之说,那次之后觉得偶尔也可以相信一下。
随后,惠荣重谢了紫袍道长。
因为泠月被吓的这一遭,两人同床共枕了好些时日。庆国重礼法,惠荣的男女大防,全都抛掉了。
锦城里面暗藏了一批虞国的人,这是虞国派来的暗线,城中近日来盛行的瘟疫,便是这批人的手笔,多亏了泠月及时封城,打压了这批虞国的暗线,因此也遭到了报复,她被人暗杀了三次。
庆国前些时日战败了,赔给虞国不少的钱,然而虞国并不想善罢甘休。惠荣对当权者这种委屈求全的作风十分不耻,却又无可奈何!
虞国有一个庞大的信息网,里面有无数训练有素的暗线,这些暗线专门用来搜集各种各样的情报。
这些暗线的主人叫做言起。宋奇过往对言起有恩,言起多年来一直在暗中替宋奇做事,锦城的事情便是言起的手笔。惠荣接手了锦城的烂摊子,短时间内稳定住了局势,这样差的局面需要一个手段强硬的人过来才行。
惠荣与言起正式开始了长达多年的交锋。
二人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谁都不比谁差,谁也干不过谁。后来,在多年的针锋相对之中,他们其实彼此欣赏对方,但是由于他们之间立场不同,注定无法握手言和。如果没有立场问题,他们或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惠荣在锦城培养了一批自己的势力。后面的日子,泠月与惠荣因为战乱分离,最后他们辗转又来了锦城。
天下大乱,整个庆国早已分崩离析,虞国在一旁虎视眈眈,意图吞并整个庆国。虞国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两年来虞国通过自上而下的改革与变法,日益强大的起来,再次发动了对庆国的战争。
自从紫袍道长做完了法以后,泠月不在做噩梦了。惠荣搬出了她的闺房,两人同床共枕了一段时日。整个府邸都是他的人,公子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有时候反而有些阴晴不定,他向来会经营,也是治家的一把好手,对待手下的人拿捏有度,下人们自是不敢多言。
惠荣有时会搜罗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讨她欢心,不惜豪掷千金。当然了惠二公子家大业大的,又善于经营,一点也不差钱。惠荣在府中专门腾出来了三间屋子给她装这些东西,里面有许多的珠宝美玉,古玩字画。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东西,一时间稀奇极了,里面的每一样都是价值千金。整个府邸的下人对她越发恭敬,心中默认了她就是未来的女主人。
泠月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惠荣见她感兴趣,送的越发多了,为博美人一笑,简直是挥土如金。
冬日严寒,惠荣便将她带在身边,他是名动庆国的画家,时常为泠月作画。泠月的个子又长高一些,脸上的肉也多了不少,府中的饭菜极为不错。王老爷子照旧每日出诊看病,闲暇时泠月跟着王老爷子出诊,日子转眼过了三个月。
她在临床实践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深感还是外面的世界精彩。
他们本想在过年之前回苏城,谁知天降大雪,这雪整整下了六日,大雪封路,一时间还走不成了。
雪天寒冷,锦城的流民很多,一时间冻死了不少人,路边是乞丐与尸体,可怜极了。那几日,泠月日日在城门口布施,惠荣本就身体不好,再加上因为城中的事情连日操劳,一时间也病了起来,王老爷子慌忙给他开了药,连忙差下人去熬上,他便没有跟着泠月一起来布施。
泠月长得极美,眉目似画,皮肤白皙,昳丽清绝。天空下着雪,大地被染上了白色,他们支了帐篷,扫了雪,在城门口布施。锦城去年大旱,今年大疫,百姓苦不堪言,死了不少人。再加上本就有不少避难的流民,如此以来更是惨不忍睹,她心中感慨百姓的可怜与时局的艰辛。
惠荣知道泠月被人暗杀的事情,害怕会出现意外,派了好多人马守在这里。如果不是身体的原因,他定然不会让了泠月一个人去。
他看着泠月,一瞬间觉得雨天在屋檐下面掉眼泪不敢回家的小姑娘长大了,长成了他喜欢的模样。
这是他们的第二年。
那一日的雪下的很大,雪落在她的伞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布施结束之后,她回了府。
府邸门口,惠荣撑着伞站在雪中,一身洁白,气度不凡。
泠月朝着惠荣跑去。
惠荣往雪地走去,说道:“你当心些,小心摔了。”
雪落到伞上,也落进了二人的心里。
这场雪一连下了好几日,大雪封路,他们回时已经快要到了新年。
他们走的那一日,一城的百姓送别他们,百姓朝他们跪了下来。
感念王、惠两家的大恩大德。
回到王家以后,她重新做回了规规矩矩的世家小姐。白城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但是她心中对惠荣的喜欢像是一颗种子,悄悄的萌了芽,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慢慢长大。与往日一样的是,泠月一直跟着祖父行医。王定省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不会管世俗的眼光,只会支持她做喜欢的事情。这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他希望她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潇洒快乐的度过这一世,这个孩子是妻子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苏城是千年名都,琳琅满目,十分繁华。新年时,户户挂起了灯笼,烟花放了整整一夜,街上有许多赶集的百姓,他们为这个新年而张罗繁忙,孩子们围在街道的一个小角落观看打铁花,整个苏城一派祥和美好,满是人间烟火气。
两年后的苏城是一片废墟,道路两边堆积着数不清的尸体,护城河的水被百姓的鲜血染红,血的腥味招来许多秃鹫在空中盘旋。
两年后的苏城是杀戮,是人间炼狱。
一场战争里面最无辜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