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给惠荣写了一封信,简单提了提锦城的情况,告诉他一切安好,让惠荣在王氏好好吃药,不要挂念他,又跟他讲了流民的问题。惠荣在第二日收到了泠月的信,同意了泠月的提议,隔了一日才给她回的信。
泠月在锦城待了有一段时日,控制下了肆虐的疫病,压下了城中想要犯上作乱的势头。
她遇上了三次暗杀,多亏了身边的昭书才躲了过去,第三次被人暗杀的时候简直是死里逃生。
锦城势力错综复杂,各路人马盘踞于此,并不像想象中的风平浪静。封城以来,人心浮躁,她面对方方面面的考验,不但要去安抚百姓的情绪,还要时不时提防着被人暗杀,这劳什子一堆事情。
第三次遭遇暗杀时,那是一个百姓模样的男子,一脸和善,上前找泠月说话,泠月心中对该男子并没有任何戒备,两人说着话时,男子突然从衣服里面拿出了一把刀刺向了泠月,巧的是城楼这边飞过了一只乌鸦,那乌鸦不偏不倚落到了泠月的肩上,泠月向来不喜鸟儿,结果那一刹那身子往另一边偏了过去,动作幅度不大,却刚好躲过了那一刀。
男子手中的刀泛着冷光,泠月大惊失色,男子再次想向泠月扑去,千钧一发之际,她情急之下扯开了手中的药粉,毫不犹豫朝着男子的方向扬了过去。
这药粉刺激性极大,男子的眼睛受到了刺激,跌在了地上,一瞬间看不清楚东西。不过也是杀敌一百自损八千,泠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她那咳嗽的架势快要上不来气了。她躲了过去,泠月跌跌撞撞往远处逃,一边咳,一边爬,狼狈极了。
男子抓住了她的衣裙,她朝他的脸上狠狠踢了过去,二人纠缠在一起。
昭书听到声音赶紧赶了过来,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他丝毫不犹豫,拿着剑朝男子的脖子一剑刺了过去,他下手极快,落地的人头往远处滚了又滚,那男子的眼睛还眨了眨,只是那只手依旧死死抓着泠月的衣裙,不肯放手。
昭书见状,一剑斩断了那双手。
血流了一地,那血染上了泠月的衣裙,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过往盘踞在城楼附近的秃鹫闻见了血的味道,全都疯了似的朝这边扑了过来,一群秃鹫啄食尸体,将男子的头给叼的老远,场面血腥模糊。
泠月胃里不舒服,闻到这股味道,看着眼前的画面,一时间忍不住吐了出来,她吐的不轻。
“小姐,别看了。”
昭书用一条丝带蒙住了她的眼睛,带着她下了城楼,场面过于恶心,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的味道,令人作呕。
她病了两日,每次闭眼便是那副画面。泠月怕城中心怀叵测之人乘风作浪,让人封锁了遇刺的消息。
第三日的下午,泠月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药草的芳香,床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男子长相偏秀气,举止高贵儒雅,气度非凡。
惠荣前两日得知她遇刺的消息连夜赶了过去,在知道王定省把锦城的那批人马给了泠月之后,心中觉得王定省并非想象中对泠月那般无情,他知道这批人是王定省的亲信,算得上是王定省最后的老本,其重要意义不言而喻。他知道一些王夫人的事情,觉得王定省还算有些良心,故在走前去找了一趟王定省。
王定省得知锦城的情形以后,两人本来在饮茶,王定省手突然一抖,杯子摔在地上,眼中晦暗不明,满满都是担忧。
他对不起妻子,唯一的女儿万万不能出任何事情。他盼着女儿长大,将来为她找了一个好的夫婿,不能找像他那样的人,送女儿风风光光嫁人。
惠荣见王定省反应这么大,心中暗自吃惊。
王定省站了起来,说道:“锦城局面波云诡异,月儿和我父亲在那边,我并不放心,我明日便去锦城接他们回家。”
惠荣放下手中的茶杯:“伯父,校北役场的势头好不容易压下去了一些,目前仍有反扑的趋势,您此时若是贸然离开的话,无人能管的下去。”
王定面漏难色,校北役场本就不是他的东西,如果出现任何偏差,遭殃的是整个王家,王家世代的根基将毁于一旦,他好不容易将没落的王家撑了起来。
可他已经那么对不起妻子了,不能不管他们唯一的女儿。他能撑起来整个王家,他的前程来自于他的妻子,是死去的王夫人给了他一切。如果王家真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那是天道对他的惩罚,他打定主意要去锦城。
惠荣继续说:“伯父,如今锦城因为封城的缘故,已是人心惶惶,惠氏当下有一些产业在锦城,需要我过去主持大局,刚好能够照顾泠月妹妹,届时一定把妹妹和老先生平安带回来。”
王定省犹豫了起来,他知道惠荣的能力,心中还是有一些不放心。
“可是……”
惠荣说道:“如今苏城的局面更需要伯父,锦城那边请伯父安心,我今晚收拾一下便准备启程去锦城。”
王定省了解惠荣的能力,惠荣既然这么说了,便是有十足的把握。惠荣的城府谋略远在他之上,他虽为长辈,但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他在惠荣面前倒像是个学生,校北役场处处需要惠荣指点,如果惠荣能去锦城的话,比他更合适一些,他对惠荣愿意照顾泠月十分感激。
王定省握着惠荣的手,言辞恳切:“劳烦二郎了。这是我与夫人唯一的女儿,请二郎一定要将人平安待回来。定省必当重谢!”
惠荣:“伯父安心,万事有我。”
惠荣走的时候,是王定省亲自送的人。即使知道惠荣的能力,他心中依旧万分担忧,害怕出现什么问题。
惠荣身子一直不大好,成日里面吃的药只能延缓病情的发展,并不能根治,他在第三日下午到了锦城,刚来了府中便得知泠月病了。
他来到房中,看着她清瘦了许多,锦城的吃穿用度不比苏城,她身边也没有个照顾的人。听昭书说王老爷子前段时日也病了,城中的一切都是泠月在处理,封城的命令是她下的,骚乱的百姓是她镇压下去的,后面染了疫病的百姓喝的药以及人心的安抚,全都是她一手做的,这些王定省全都不知道。
泠月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惠荣的认识,他坐在床旁,安静等着泠月醒过来。午后的阳光洒进了室内,室内一片明亮,女子的眉眼十分精致,瓷白色的皮肤,出落的越来越漂亮,竟有些让人挪不开眼睛,她越发的明艳动人了。她的五官具有江南女子独有的柔美,偏偏这柔美中又带着一丝硬朗,她又长开了一些。
惠荣坐在床旁,遣散了院子里面所有的下人,安静等她醒来。
他对王家的其他人向来克己守礼,偏偏对待泠月的时候丝毫不讲男女大防。
泠月又梦见了那日的情景,盘旋在天上的秃鹫不停啄食尸体,有一双手紧紧拽着她的衣服不肯松手,要与她同归于尽。她从惊吓中醒了过来,脸上冷汗连连。
泠月闻到了一股子药香,朦胧中感觉到有一双手握着她,她想起了梦中握着她裙摆的那双苍白的手,一时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用力甩开了惠荣紧握的手。
她身上冷汗不止,睁眼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那人不是梦中要杀她的男子,而是惠荣。
惠荣急忙拿着手帕给她擦了擦汗,看她这幅模样,着急询问道:“做噩梦了吗?”
她点了点头,被吓得不轻,惠荣的到来并没有让她心中害怕的情绪消失。
她对他的到来有些惊讶,嗓子沙哑了起来,问道:“二哥怎么来了?”
锦城这么危险,他身子又不好,泠月不知他为何不选择在苏城好好养病却来了这里,锦城刚刚经历过疫病,城中各种势力盘龙交错,算不上安稳,此时来锦城并不是明智之举。
她来锦城,是因为她是大夫。泠月突然想起了惠氏在锦城有一些生意,想来可能是生意上面的事情需要惠荣过来处理。
惠荣说道:“惠氏在锦城有些生意,需要我过来主持局面。我走前答应了你父亲,要平安把你带回去。你父亲知晓锦城的事情,非常担心你的安危,他本来要来锦城的,但王家有些事情绊住了脚。”
她听到王定省以后,罕见的沉默了起来,并不说话。
惠荣看她的反应,想起了之前听到的关于王夫人的事情,便知道泠月对王定省心中有着怨恨。
当年的王夫人名动整个苏城,出身望族,才貌双全,千般万般的扶持王定省,没有那年的王夫人,就没有后来的王定省,而嫁给了王定省之后却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不得不令人感慨。泠月对王定省心中有恨也是正常的,他知晓那段过去,怜惜泠月幼年时的孤苦无助,并不会遵照礼仪法度去劝泠月原谅王定省。他没有经历泠月的苦,便不会去劝泠月,惠荣见她不说话,便也不在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