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世家大族与普通百姓展示出了空前的气节。他们从小深受忠孝节义的影响,宁可战死,绝不投降。
人人守土有责,寸土不让。
宁做刀下亡魂,不做叛城贼子。哪怕之后战至一兵一卒,一妇一孺,也绝不投降。
明英为了保住泠月,便将泠月易容成了一个丑陋男子的模样。
活下的人,女子沦为军妓,被人强.奸。泠月被人关在笼子里面,明英被当作一个玩物被人关在一个小房间里面,泠月眼睁睁看着一群人从这个房间里面进去,一群人又出来,床板晃动的声音一直在响,一直在响。里面还有女子哭喊的声音,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泠月被关在笼子里面,眼睁睁看着明英被人糟蹋,四姐最后趁着看守的人松懈时,一头撞死在了墙上,结束了这屈辱的人生。
泠月看着四姐被人糟蹋,看着她自杀,无能为力。
从此,泠月的心中只剩下了仇恨。
泠月被人拉去练毒,与泠月关在一起的是一群男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中了好几种毒。高延成生性残暴,喜欢练毒,他们这些人都是高延成的试验品。泠月身上被人种了好几种毒,她看着身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这些人死的时候死相残忍,全身溃烂流脓,刚开始他们会吐血,最后几日吐出来的是肝和肠子,平均寿命在三十日左右。
言起在月城得知苏城大屠杀的消息,急的不行。他派了很多人前往苏城寻人,他手中的长明灯烛光微弱,他看着那盏快要熄灭的灯,再也坐不住了。
前段时日虞帝私下秘密见了他一面,想要派他去南城,试探他对宋奇的态度。
言起已经掌握了整个成氏的权力,他背后代表的是虞国最大的世族。虞帝多疑,害怕宋奇拥兵自重,想要借此拉拢成氏,利用成氏去制衡宋奇。虞帝的算盘,言起看的一清二楚。他为了寻找艳艳,顺势答应了下来。
言起接旨,他走的十分匆忙。然明代替他先去的南城,言起去了苏城,他一刻都等不了。言起到达苏城时,看到的是苏城城破的惨象,护城河的水是红色的,秃鹫盘旋在都城上空啄食城中的尸体。
言起两条腿都是抖的,他看着怀中火光微弱的长明灯,第一次厌恶起了杀戮与战争。艳艳在哪儿,他找不到她。火光没有熄灭,她一定没有死。
言起动用手上所有的势力,发了疯的在找她。
后来,泠月被王城的军队救了出来。她在途中救下了一个逃亡的少女,那少女叫做小艾。泠月的情况并不算好,她判断不出自己中的到底是哪几种毒,日日呕血,皮肤开始溃烂流脓,她们被统一安置到了王城里面。
内心的仇恨使泠月不甘就此窝囊的死去,她还有许多仇没有去报,就算死她也死的不甘心。意外中,她想起了过往在月城看到的一本古书,古书上面记载了一个秘术。她按照古书上面写的东西,配置出了大量寒丹,她服下了那些寒丹,与恶灵交换,以三百年不入人世轮回之道换取人间三年的阳寿。这三年,每逢雪天她会发作一次寒丹,全身骨痛,生不如死。
她恨这场战争,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结束这场战争,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或是通过什么途径。她一定要为结束战争做一些事情,否则她就是做鬼也要爬出来,因为她恨。
她隔几日就要吃一味药,那味药能短暂压制下寒丹的毒性,会让她短时间的与正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这味药只有七天的功效,七天过后,她将会回到老样子,全身乏力,有可能陷入昏睡之中。
泠月心中只剩下了仇恨。
泠月在王城待了三个月。几日前,王城里面来了一位大人,大人想要挑选一批细作去南城打探消息,泠月知道南城是这场战争最直接的政治中心,南城是泠月一定要去的,她心中只剩下了仇恨。泠月没有见过那位大人,本来那日二人是要见面的,然后城中突然有急事需要他去处理,泠月并不知道那位大人就是惠荣。
惠荣听闻城中军队在三个月前救下了一个女子,当时那女子中了剧毒,时常呕血,长相貌美。在得知她想要去南城的时候,惠荣本来是打算见一面她,但是临时被城中的急事给耽误了,直到这批细作离开王城,惠荣也没能见到那位女子,他并不知道今后为他提供诸多情报的细作泠就是泠月。
当时阴差阳错少算了一个人,泠月最开始拿到的身份是苏小小,小艾手里有一道虞国的懿旨,还有一封信。当年受公子正的影响,泠月略通虞字,那道懿旨上面写的是成侯言起与白家小姐的婚事,白小姐在去往南城的路上遇到了流寇,被人害死了,小艾捡到白小姐的包袱。
泠月在信中知道,白小姐从未和言起见过面。小艾想要扮演白小姐混入侯府,小艾和泠月说了这件事,最后泠月和小艾换了换身份,泠月做白小姐,小艾做苏小小。泠月在世家大族里面活了许多年,成侯府这种地方要比外面危险的多,她比小艾更适合去。
就这样,泠月成了白小姐。在王城的这段时间里面,她时常做噩梦,梦见苏城城破的那一日,所有人都死了,四姐被人糟蹋,最后四姐死在她眼前,她心中从此以后只剩下了仇恨。
泠月拿着那道懿旨和一封信去了成侯府,言起并没有见她,将她安置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面,那个地方是整个成侯府最破败的地方,此举大有羞辱之意。泠月并不知所谓名冠虞国的成侯就是月城的公子正,言起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没几日,泠月听下人说言起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那女子是宋大将军的独生女,十分娇纵。
泠月见宋盼之的第一面,宋盼之故意将酒倒在了她的黑发上,将她推倒在地,带着一群人羞辱于她。
宋盼之能够自由出入成侯府,时常磋磨于她。没几天,她的婢女吃了她的饭被人活活毒死,她将这件事上报给了言起身边的人,希望言起能够主持公道,结果不了了之。下人们往往见风使舵,见她好说话,时常欺负她,后来送的饭菜都是搜的,连猪食都不如,住的房屋漏水,雨天的黑夜,她睡不着觉,坐在漏水的屋檐下面,手里拿着一本《礼记》,她点了一支蜡纸,在微弱的灯光下,一页又一页翻看着,她在思念惠荣。
成侯府有几个小门,泠月住的院子离一个小门很近。下人们送的饭菜都是搜的,她只好拿了几样首饰准备去当了换银钱,拿着银钱买些东西吃。她当初以为她在府中的存在感很低,不会有人在意她的,她从小门出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然而实际的情况是院子周围布满了暗中监视她的暗线,从她来的第一日起,言起就知道她是假的白小姐。
之后,泠月认识了如齐。如齐出身豪族,虽是家中不受宠的次子,但胜在能力超群。如齐爱画,是虞国极有名望的大画家,泠月听闻如齐经常看一幅画,对那幅画十分喜爱,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
他不娶妻生子,那幅画就是他的全部。
如齐对她一见如故,因为她长的很像画中女子。
泠月经常去找如齐,一方面是因为如齐能请她吃饭,另一方面是因为能从如齐身上得到一些消息,有南城的,也有战场上的,更有虞国朝堂上面的。泠月在成侯府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却从如齐身上得到了很多有益的消息,时日一久,她开始准备放弃成侯府这边。
泠月把从如齐身上得到的消息写成一封书信,寄到了王城那边。
惠荣拿到书信后,看了内容大喜,这些全部都是内部的重要的消息。
时间一晃,她来成侯府已经有半年时间了。她和如齐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如齐曾去找过言起,明确希望言起能够解除这段婚约。
半年后的一次宴会上,泠月见到了高延成,她故意摔碎了高延成献给言起的玉,那是王氏与惠氏世代守护的东西,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否则天下将会大乱,既然守不住它,那便将秘密永远埋在地底下,那日她心情极为复杂,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高延成大怒,上前拽着她的黑发打了她一巴掌,泠月摔倒在地,玉的碎片划伤她的手掌,嘴角渗出了鲜血。高延成战功赫赫,无人敢拦。高延成重重踢了她一脚,朝她拔出剑想杀她,玄衣男子挡在了她的身前,出言呵斥了高延成。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内心恍惚了起来。玄衣男子是成侯言起,也是公子正。
高延成走后,言起问她为何要摔断那块玉,她说是不小心摔了,一直低着头,害怕言起认出她。言起打量她一会儿,泠月心中明白言起已对她起了疑心,言起让她第二日去书房门口罚跪,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穿着单薄衣裙跪在言起书房门外,这是服药的第七日,她的精神明显没有前几日那么好。她刚跪没多久,天空开始下起了雨,她单薄的衣裙被雨淋湿,浑身上下是刺骨的冷。就在她以为要淋一整日的雨时,有人为她撑起了一把伞,泠月抬头看见了言起,言起将她抱进了书房里面。她看他时,他低头不敢与她对视,她不看他时,他在偷看她。泠月开始疑惑不解了。
她和言起吃了一顿饭,言起为了让她安心吃饭,亲自一道一道试菜。平时在府里面吃的都是馊的饭菜,她还是第一次吃不是馊的东西,她故意细嚼慢咽,言起陪她吃了两个时辰的饭。今日是第七日,她整个人是一副子懒懒散散的模样,书房里面有一个密室,平日里面是言起休息的地方,言起见她困了,便让她去里面休息,她在里面睡了过去。
自从那一日过后,言起日日让她来书房研墨,她得以出入言起的书房。言起时常以各种理由将她放在身旁,而且不喜她与如齐见面,后面更是与如齐争风吃醋。成侯府这个目标,她本是准备放弃的,如今也不太愿硬着头皮上,因为她明白言起在宴会上面就已经开始怀疑她了,宋盼之想要置她于死地。
从言起身上得到情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日她借口去找如齐,回来之后,言起发了很大的火,一把火烧了那个昔日她住的院子,令人连夜在附近筑起了高大的围墙。言起在塌上抱着她,抱了一夜。她被言起的模样给吓到了,第二日她便生病了,言起照顾了她好几日,低声下气的和她道歉。之后的日子,每一天言起都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她身边的人都是言起精心挑选的人,每日她不在言起身边的时候,吃了多少饭,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全都会有人一五一十告诉言起,想要的东西往往前面刚说,后面马上有人送到她手中。
泠月在言起书房里面见到了虞国对王城军队的军事围剿地图。有一次,言起要离开南城几天,也就是在那一次她被宋盼之扔进湖里面毒打,赶上了雪天,寒丹发了病,泠月全身骨痛,生不如死,其实那次她是故意激怒宋盼之。言起回来以后,她已经病的只剩下一口气了,泠月央求言起为她讨回公道,她当然知道言起不会为了她得罪宋奇,这个公道言起是不会帮她讨回来的,她先是在言起怀中哭的梨花带雨,后面开始对言起冷眼相待。
她心中想如果能离间言起与宋奇的关系也是好事一桩。
她在侯府中放了谢治,将虞军对王城军队的围剿地图给了谢治,让谢治带回来王城。做完这一切的事情以后,她心里明白嫣月这个身份已经走到头了,言起马上就会怀疑到她的头上,真正的嫣月已经死了,她是一个细作,言起不会轻饶了她的。当言起拿着一个珍珠耳环来问她时,她知道言起已经猜到了。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言起并没有动她。
宋盼之带着一群人来兰苑抓她时,泠月手中有三根银针,一根可要一个人的性命,她做好了与宋盼之同归于尽的准备,宋盼之还没能靠近她,泠月没有想到兰苑里面突然出现了一群高手。这些人将泠月牢牢护在中间,与宋盼之的人打了起来。后来,她才知道这些人都是言起精心培养的心腹,他们与宋盼之带的人打成了平局。没过多久,言起从军营中匆忙赶来,将她护在身后。
那次事情以后,很快就到了言起的生辰,她准备在言起生辰那日逃离南城,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离开,她的下场会很惨,她想临死前去一趟王城,下午时言起下令封锁城门,他找到她的时候什么也没说,抱着她回了成侯府,对她的看管越来越严。
她心中明白言起是怀疑她的,但也爱上了她。
然而泠月的心中只剩下了仇恨。
她与言起之间立场不同,他们中间隔着尸山血海,隔着国仇家恨。
王城需要一批药材,需要她打探药材的具体位置。那日,从宜带着一批人来救他。言起很快就找来了,从宜被言起重伤,关键时候她用身体挡在了从宜身前,泠月其实是在赌,赌言起的真心究竟有多少。
言起没有伤害从宜,将从宜关了起来。没多久,宋奇带兵来了侯府,她被关进了地牢,宋奇没有从她嘴里问出来话,便准备动用私刑。高延成的鞭子最后终归没有打到她的身上,言起挡在了她的身前。地牢中,她想要自尽时,言起毁了她的三根银针。
言起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细作,言起告诉她这批药材是他设的一个局,他要杀了她细作的身份。
回忆在一点一点的消失,这些东西,很快她都会不记得了,她拼命想要留住这些记忆,却什么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