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清察觉到姜云凌有些异样,便开口问道,“父亲,怎么了?”
姜云凌摇摇头,“没事,许是今日天气不太好,马车中有些闷。”
姜梨清听罢,抬手将车帷卷起,习习微风拂面,确实舒适了许多。
他会是何样的人呢?
姜梨清此前曾听说过那位的名号,少府邓屿,字清和,出身寒门,然得当今圣上赏识,不足而立之年便位居九卿之一,是京城中的翘楚。
会是他吗?姜梨清想道。
父女二人刚到少府邓屿的府外,便遇到他乘车回来。
“姜大人?”
姜梨清抬眼望去,只见那年轻男子眉目清隽,鼻梁挺括。
姜云凌笑着上前,“今日冒昧登门,还请邓大人海涵。”
邓屿则上前作揖,言辞尊敬,“晚辈幸甚,姜大人叫晚辈清和便好,您肯屈尊到访,实乃清和之幸。姜大人,快请入府。”
那男子谈吐间温文尔雅,自带书卷润色,恰应了那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入了邓府,邓屿亲手给姜云凌倒上茶,“姜大人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与晚辈相商?”
姜云凌喝下一口茶水,“没什么大事。清和,此番前来只是想问问,你十一日前身在何处?”
邓屿没有丝毫犹豫,“十一日前?晚辈从半月前到前日陪家母回了一趟老家。姜大人,可是张公子的案子有线索了?”
姜云凌相信邓屿的品行,此番前来也只是按照正常流程行事,“是有线索了,我们方才在醉云居发现了一缕布料,是毓秀坊的澄澜金绡,此事还请清和暂且保密。”
两人又聊了片刻,姜云凌便起身告辞。
“若日后有清和能帮到的地方,姜大人尽管提。”邓屿说道。
姜云凌微微颔首,“好,那便在此谢过清和。”
“姜大人客气了。”
“不必相送。”
二人一同出了邓府登上马车,姜梨清问道:“父亲似乎对邓大人颇为欣赏?”
姜云凌微微笑道,“邓清和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在政事上也有许多独到的见解,年方二十有六便已位居九卿之一,未来定是天盛的股肱之臣,为父对他倒有些相见恨晚之感啊。”
马车向前行驶,迎面遇上骑马前来的萧砚尘与锋冥。
“不是他。”萧砚尘说道。
姜云凌微微颔首,接着说道,“也不是他。”
那便只剩下一人,那位神秘的郗公子。姜梨清想道。
萧砚尘掉转马头说道,“时候不早了,姜大人今日先回府吧。”
姜梨清发觉萧砚尘说话时眼神时不时飘向她,连忙低下头不与他对视。
“好,微臣先行告退。”
回到府上,檀湘苒恰好来丞相府找姜梨清。
她想起前几日在宫中的事,还是决定告诉檀湘苒,“苒儿,前几日太子失足落水之事你可听说了?”
檀湘苒点点头说道,“嗯,听说太子哥哥如今样貌大变,我到现在还未曾见过呢。”
姜梨清拉着她到桌前坐下,“还有一事,我那日发现,太子殿下不会凫水,故而当年救你之人可能不是太子。”
“不是他?这么多年,我竟弄错了救命恩人。”檀湘苒不禁有些失落,“可皇后娘娘为何要骗我呢?”
姜梨清见她一脸苦恼,便拍拍她的手,“想不明白便不想了,答案终有一日会浮出水面。”
檀湘苒连连点头,“对,不想了,得知真相后我现在反而一身轻松,像是心中那柄担子终于卸下。”
说罢,她注意到姜梨清手中的物件儿,凑近问道,“哎?小梨儿?你手里的是什么?胭脂吗?”
“嗯。”姜梨清点点头,将那个白色小瓷罐放到桌上。
檀湘苒看到那罐上的标志,不禁感叹道,“琉嫣馆的胭脂?我排了好久也没买到,小梨儿,你是如何买到的?。”
姜梨清眨了眨眼,语气有些心虚,“方才一个朋友送的。”
“朋友?平时没见你同谁来往啊。”檀湘苒摸着下巴问道。
姜梨清盯着那罐胭脂有些出神,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苒儿,我住在庄子时有一位闺中密友,她前些日子给我写了一封信,说自己最近认识了一位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少年郎,一见到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不在他身边时又会时常想起他。你说我那个朋友对那位少年郎究竟是何情感呢?”
檀湘苒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自然是喜欢啊。”
姜梨清从圆凳上弹起,“怎么能是喜欢呢?她与那少年郎并非一路人,她被婚约所束缚,向往自由安稳的生活,而少年郎终究要娶妻纳妾。”
“小梨儿,你这是怎么了?”姜梨清一向端庄沉稳,见她如此反应,檀湘苒不禁有些奇怪。
姜梨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有些激动,连忙岔开话题,“没事,许是今日出门有些累了,我们一同去膳房看看吧,看看今日晚膳吃些什么。”
“好。”檀湘苒一听,便乐呵呵地挽着姜梨清一起往外走。
姜梨清一直提醒自己应该清醒些,自古皇子之间的纷争都是沾满鲜血的,她不应该产生这种想法,若她做错一步,恐会给家人带来无尽的灾难。
同他的关系,也应止步于盟友这一身份。
萧砚尘与锋冥一同回到霁王府,锋冥不禁开口问道,“主子,你为何只看了那袁家三公子一眼便确定真凶不是他?”
萧砚尘淡然回道,“凶手分尸多用刀、斧、锯等来拆分骨骼,需要极强的爆发力与抗压能力,他一个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弟,也未曾习武,如何能做到?”
“也是,那袁公子一看便是心思单纯之人。”锋冥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桃子便啃了一口,“现在就只剩下一人,那个郗公子。主子,我这便去查。”
“好。”萧砚尘颔首应道。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锋冥才赶回来,“主子,我又去了一趟毓秀坊,本想问问那郗公子是何模样,可薛掌柜说他戴着面具,未见过他的长相,手下的人去调查一番也未查到什么线索,仿佛这京中从未出现过此人。”
“着实有趣,这京中竟还有栖羽阁查不到的人。”
“主子,那现在怎么办?线索又断了。”
“无妨,明日再议。”
翌日一早,锋冥闯进书房,“主子,有一个自称郗公子的人方才到丞相府投案自首了。”
“自首?此事定有蹊跷。”萧砚尘立马起身,“去丞相府。”
二人骑马来到丞相府,便看到一个身着蓝衣,年约而立的男子跪在丞相府门前,有很多百姓在此围观。
那男子叩首呼喊道,“罪民郗任,自知犯下杀人重罪,难逃天网,今主动伏罪,甘受律法惩处,任凭丞相大人处置。”
昨日刚找到线索,今日便有人穿着澄澜金绡来府上投案自首?姜梨清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她随父母一同走出府门,在旁静静观察。
“殿下。”见萧砚尘出现,姜云凌上前作揖。
“都散了吧,散了吧。”门口的小厮遣散了在此处看热闹的百姓。
萧砚尘微微颔首,走到那人身侧,眼神凌厉,“你便是郗公子?”
那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又俯身叩首,“罪民郗任拜见殿下。”
他右脸颊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
“起身说话。”
“多谢殿下。”
萧砚尘看到他虎口处的茧,转身对姜云凌点点头,便与他一同入了府,锋冥则押着那男子随他们一同走进府门。
“清儿,为娘有些事要处理,你与你父亲一起去前厅吧。”陆曜华说道。
“好。”姜梨清微微颔首应道。
一行人来到前厅,那男子垂首跪倒在地。
姜云凌开口说道,“你若是杀害张公子的真凶,便将当日经过细细道来。”
“是。”那男子伏在地上,埋头说道,“罪民郗任乃一介游商,居无定所,早听闻京城繁华,一直想来看看,前些日子进京便准备在此小住几月。罪民面容可怖,之前都是戴面具示人,故而没人知晓罪民的身份。那日,那日罪民贪杯醉酒,走错了厢房,以为是有人无故霸占罪民的厢房,便和张公子起了口角。罪民气不过,就推了他一把,结果发现他直接断气了。”
“为何不报官?还对死者采取这般残忍的手段?”姜云凌皱眉问道。
那男子将头埋得更深了,“罪民此前从未遇到过这样大的事,怕被人发现,这才一时糊涂,将,将他分尸抛于多处。罪民,罪民真的知错了。”
萧砚尘眼神沉了沉,抬手示意道,“好一个一时糊涂。锋冥,将他押入狴犴司。”
“是。”锋冥说罢便将那男子押了下去。
姜云凌神色严肃,“殿下当真觉得他是真凶?”
萧砚尘摇了摇头,“但有人希望他是,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他又接着说道,“姜大人,我会派人放出消息,真凶已投案自首。还请姜大人亲自进宫一趟,将我们的计划告知父皇。”
“好,微臣即刻入宫。”说罢,姜云凌便起身离开。
姜梨清见屋内只剩他们二人,准备趁萧砚尘未注意先行离开。
她刚到门前,身后便响起他的声音,“胭脂可还喜欢?”
姜梨清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味,清浅却执着,悄无声息地浸入心口。
她不禁向后退一步,“殿下不必对臣女如此,臣女会误会的。”
“若不是误会呢?”萧砚尘上前一步,轻扬唇角。
“什么?”姜梨清不禁有些诧异,刚要追问,锋冥却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
“主,主子。”锋冥摸了摸脑袋,脚步有些迟疑。
萧砚尘问道,“何事?”
锋冥附耳说着什么,萧砚尘听罢转身说道,“姜小姐,我还有要事处理,先行告辞。”
他究竟是何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