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荒凉已久的废弃居民楼,四周布满了参差不齐的围墙,墙的边缘痕迹显然是拆迁完。
冯廉清的脸上多了几道淤青,嘴角还留有早已干涸的血迹,四肢都被捆绑住,身体倚靠在柱子上。
身旁的男人正对面前的火堆烤火,冯廉清已经昏迷了许久,身体感知到了些许温暖,眼皮的轻颤,他渐渐的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了男人,还是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男人听到动静:“醒了?”
冯廉清下意识的咽口水,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
“你…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男人闻言扯了一下嘴角:“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关心自己的埋骨地?”
冯廉清试着挣脱背后双手的束缚,行为落在男人的眼中,显得可笑至极。
“别白费力气了,有这个时间,你还是告诉我东西在哪儿,说不定我还可以留你一命。”
冯廉清挣脱不开束缚,便卸下了身上的力气,声音带着沙哑:“我就算是死也不会便宜你们,告诉卫东,我要是有事,他也活不了。”
男人闻言挑了一下眉,心想还是个难啃的骨头。
“卫东他娘的就是个伪君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跟老子玩阴的,他还嫩了点。”
“是嘛,那你还挺了解他的。”
“要不你死后我替你了结他?”男人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与压迫,直逼他的心底。
冯廉清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如同魔鬼般的存在,脸上瞬时布满了惊恐:“他不是你的雇主吗?你…还想杀了他?”
男人顿时觉得好笑,清脆的笑声在冯廉清的耳中听来就像是死亡逼近曲。
“你这人着实有趣。”男人起身来到他的面前,接着说道:“是我的雇主又如何?难道不能杀?”
男人拍了几下冯廉清的脸,眼神里透出明显的凉意,彷佛面前的人不过是他眼中的玩偶,喜欢就多留几天,腻了就毁掉。
男人摘下他常年带的帽子,露出一颗完整的头颅,不过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道狰狞的疤痕,从头中间延伸至后脑为止。
“怎么样?我头上的标志是不是很吓人?”
男人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看向面前的火堆,彷佛又想起那段难熬的岁月,他的思绪飘到了十年前。
男人外号叫阿淼,在十三岁时,不幸被确诊了脑癌,因长久的药物治疗,他的记忆时常会出现混乱,本名已经记不清了。阿淼做了手术后,还需要长期的药物治疗,从而产生的治疗费用,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变得雪上加霜,父母也因此吵得分崩离析。
手术后,不到五年的时间,阿淼又复发了,家里的积蓄被掏空,身体也不见好转,而后阿淼选择离开了家中,去到了西城,在那儿碰到了卫东。
阴差阳错的巧合下,阿淼在一个小条小巷路上遇到被人围堵的卫东,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然而卫东在看到阿淼的那一刻,立马跑到他身后,向他求救,并承诺会给阿淼一笔钱。
那会儿阿淼给人打工赚的钱只能勉强支付医药费,面对金钱,阿淼动摇了。
因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阿淼都会在身上带一把匕首,以拿来防身,那伙人见阿淼身上有刀,便不敢轻举妄动。带头的那人仍不死心,偏要与阿淼纠缠,阿淼把那人的手臂给划伤后,抓住机会带着卫东穿过好几条街巷,最终甩开了那群人。
之后,卫东在相处的过程中发现阿淼做事的狠劲,想让阿淼当他的打手,阿淼的条件是以不能干涉自己的自由为前提,留在了卫东的身边。
阿淼与癌症抗争的这十年,外形比同龄人要衰老许多,但他依然坚持每天适量的运动,来增强自己的体魄,从而延缓疾病的摧残。
冯廉清颤颤巍巍的问道:“你这是…生病?”
“我得了脑癌,我与它抗争了整整十年!”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们这群拥有健康身体的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作贱自己,真特么令人恶心!”
“所以,你为了钱,为了给自己治疗,选择在卫东身边做事。”
阿淼直言道:“我需要活下去。”
“不惜杀人,替他擦屁股?”
阿淼站了起来,笑声渗人,“不,你错了,是因为你们都该死,是你们自己不惜命,我只是顺手帮你们而已,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卫东算什么东西,我留着是因为他还有用处,等哪天我实在受够了这病痛的折磨,我就带他一块下去找你们。”
“你觉得怎么样?”
阿淼的表情阴森的可怕,他身后的火堆烧的越来越旺盛,显得他整个人越发恐怖如斯。
此时阿淼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将手中的渔夫帽带了回去,慢悠悠的拿出手机,身后的一面墙早已被拆解掉,露出空旷的视野,他走到拆解的边缘,随着凉风吹向身躯,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了?”
他语气不耐道:“别催我,我最讨厌别人催我。”
“我知道。”
“我会尽快。”阿淼挂断了电话。
短短几句话,就足以证明阿淼没有那么多耐心陪冯廉清拖延。
阿淼一只脚悬空在边缘外,脚下都是被拆解的废墟,碎裂的墙壁挂满了断裂的钢筋,坑坑洼洼的地方长满了杂草,要是从这里摔下去,绝对会粉身碎骨。
他转身看去冯廉清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下一秒快步走到冯廉清的身旁,拉起他手臂就往刚才他站的地方去,冯廉清战战兢兢的使出全身力气抵抗他,却也抵不住他的力量。
阿淼抓住冯廉清的半个身躯往外伸,冷声道:“看到了吗?”
“这里足足有六层楼高,你要是从这里掉下去,就算摔不死你,下面的钢筋也会扎进你的身体。”
“如果你再不交出东西的话,我可没耐心跟你耗下去了。”说着他又将冯廉清的身躯伸出了一些,几乎让他半个身躯悬空在上面。
冯廉清激动道:“我说!我说!求你放了我。”
阿淼见状将他的身体挪了回来:“算你识相。”松开了他。
冯廉清扭动身躯往后挪了几步,他说道:“我把那个东西放在了我之前住的别墅里,在我的床下有个暗格,里面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不过现今已经被查封了,你很难进去。”
阿淼淡定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他居高临下的凝视冯廉清:“你最好别骗我,不然等我回来有你好受的。”
他将冯廉清重新绑在了一张椅子上,便快速离开了废弃楼。
“既然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
“大哥,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蒋廉义得到了一丝缓解,这场精心的布局终于要步入正轨了。
他提前在茶厂安排好一切,如果有人联系不到他,茶厂里的人就会按他留的地址发出一批货。
推算出明天一早,东西就会按原定计划,送往‘盛文’沈临桉的办公室。
他看着眼前的空旷,无尽的黑夜仿佛望不到头,眼中流出不甘的泪水,胸腔发出一阵阵大笑声,声音在这儿了无人烟的地方显得是那么悲凉沧桑,这一刻,他已然对过往不再执着。
蒋廉义是冯廉清的双胞胎弟弟,从假装找到周正到被卫东算计,都是他的一手谋划,目的就是要让这伙人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蒋廉义因小时候性格孤僻,不受家里人待见,因远房表叔膝下无子,只经营了一家茶厂,家里人就将他过继给表叔领养,表叔过世后,便接手了茶厂。
冯廉清知道他被送走后,还是常常跑到表叔家里与他玩耍,茶厂经营不下去时都是冯廉清出钱资助蒋廉义。而冯廉清自从与卫东搭上关系后,会时常给蒋廉义讲自己的人生经历,讲他的苦楚与心酸,变相给蒋廉义洗脑,必要时让他为己所用。
晚高峰时期,三号线的终点站熙望站,地铁门一开便涌出一大批青年面孔,周正混迹在其中,随着人流出了地铁口。
自从冯廉清失踪后,周正的生活也回归到了原本的样子,但他总觉得隐隐不安,似乎现在平静的生活只是暂时的。
“小周。”江雪喊道,向他招手。
周正听见声音露出笑容,朝江雪所在的方向去。
江雪道:“你等我一下,我今天可以早点收摊,咱们一块去吃饭。”
“好,我和你一块收拾。”
二人将摊子收拾完,很快来到一家餐馆,点了几样特色菜。
江雪点完单后,她就发觉周正看起来不太对劲,关心道:“怎么了?今天上班遇到烦心事了?”
周正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了。”
“小周,你近期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周正的内心咯噔了一下:“没…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江雪信誓旦旦道:“我还不知道你,心里一有事就闷闷不乐的,问也不说,你知道这样会把你自个儿憋坏的。”
这会儿餐桌上上齐了菜,江雪递给他筷子:“先吃饱了,我等会有惊喜给你。”
周正莞尔:“好,听你的。”
吃完晚饭后,二人牵着手回到了江雪的家。
江雪招呼道:“你先坐,我去拿东西。”她去厨房给周正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茶几上。
周正坐在沙发上,眼见江雪从挂物架上的另一个单肩包里拿出一个U盘,她坐到周正的身旁:“你知道这里面装了什么吗?”
周正摇了摇头,表示未知。
“你还记得前几天晚上你来这儿说的话吗?”
“你问了一个问题,假如遇到了一个曾经帮助你的人,而后又成阻碍了你的人,会怎么办?”
“你还跟我说你是看书看到的。”
周正避开她的视线,道:“那天晚上,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你一直都是一个内心敏感,遇到事会选择自我消化掉的人。”江雪的语气充满了肯定。
她沉静了几秒:“我先跟你道歉,因为在你说出这些话后,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是遇到棘手的事情,只是你不想说。”
“所以,那晚过后的第二天,我选择在你下班后跟踪你。”
周正感到震惊,“你跟踪我?”
“所以你都知道了?”
江雪道:“大差不差。”
“那个人跟我说他是你之前的上司,我问他要挟你替他做事的原由,作为条件,我帮他做了一件事,而后他将这个U盘给了我。”
“这个U盘里的东西就是他控制你的原因,对吧?”
周正抿紧嘴唇,始终没有开口。
江雪见状安慰道:“周正,你别担心,我把这个拿出来,并不是要与你对峙的,我始终站在你这边,无论你以前被他逼着做了什么,于我而言,是不重要的。”
“我只要与你在一起,什么都好。”
江雪将U盘放进周正的掌心中:“这个东西就交由你处置了。”
周正的眼中泛起了一层水雾,他搂住江雪:“谢谢你对我的过往不究。”
江雪也紧紧的拥住他,感受他的怀抱。
周正清楚冯廉清的德行,松开了她,神情紧张道:“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那个人渣不会轻易将这个东西给你的。”周正仔细观察江雪的身上有没有受伤的痕迹。
江雪摇头道:“没有,他叫我去…去给一个人拍视频。”
“拍视频?什么视频?”
“就是…那个……”
周正瞬间明白了过来,大声道:“什么!”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这个视频没有拍成,我又与那个人合作了,欺骗了你之前的领导。”
周正一时听的云里雾里,眉头一直蹙着,始终看着江雪。
江雪细细的跟他讲述了整个事件的过程……
“所以,你顺利拿到U盘,也没有完成那个人渣安排的事。”
“对。”
“跟你合作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江雪思索了一下,“他跟我说,他是什么文化楼的副主任,好像是叫沈…”
周正补充道:“沈临桉。”
“对,就是这个名字。”
江雪问道:“你认识?”
“他是我现在的领导。”
周正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跟他说我?”
“没有,我一点都没透露,我知道你在单位比较辛苦,害怕影响到你的工作,便只字未提。”
周正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们就当没有发生过,知道了吗?”
“是那个人又来威胁你了?”
周正摇了摇头,“他失踪了。”
“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
江雪诧异道:“什么时候的事?”
周正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前两天吧。”
“不会是我跟他在咖啡店见面后,他就被人抓了?”
周正道:“很有可能,但我不太确定是沈临桉动的手,还是他又被另外的人给抓走了。”
“总之,他消失了也好,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他再来搅乱我的生活。”
江雪握住周正的手,嘴角莞尔看向他:“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