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甜点出炉的奶霜香气非常霸道。你们的房东太太很满意今天的光顾，为你的招牌做了些地道的指点。嗜甜的游客纷纷踏入你们的小店，选择拥有一个美好的下午茶时间。Krueger陪你忙到打烊，一起收拾完餐桌和后厨，拉上前门的道闸和所有电路的总闸。你摘下围裙擦手时，后背忽然贴上一片温热的重量。Krueger的下巴搁在你的肩窝，双手揽着你的腰，浑身沾满了甜甜的味道，一言不发。这疲惫和执行任务时那种紧绷的劳累不一样，是和平的属于普通人的绵软，将坚硬的兵器包裹进吸满水分的海绵中。

    Krueger此刻电量耗尽，只想挂在你身上汲取“Y/N”能量。你无奈地侧过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劝他再等一下。晚风挟着针松的青涩气息自后门扑进来，你解决了垃圾，回到了二楼上你们的居所。两人一起倒进沙发里，Krueger伸直了长腿搭在茶几上，你则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听着彼此的呼吸慢慢平复。

    说是茶几，实际上只是两个废物利用来装行李的弹药箱。你们来的匆忙，外加作为战绩出色的雇佣兵，行囊里永远只有战术装备、武器和作战服，本身就没处置什么个性喜好的习惯。空旷的客厅里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可谓是家徒四壁。

    小偷来了都要对着你们藏在床下的枪支磕三个响头。

    你把玩着Krueger的伪装网——保护真容已经成为他深入骨髓的习惯，若非直面你，他吝啬对无关紧要的他人解开面具——思绪放空，想到什么说什么：“我觉得客厅太空了，我们得找个时间去逛逛街，买点小东西。”

    “好。”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突然抽走了你手里的伪装网，把自己的手掌塞进你的手心，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别玩它，看看我。”自从确定关系之后，这家伙连自己的醋都要吃，占有欲强的可怕。以前也只见过他在战场上专注任务的冷酷模样，谁能想到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害你被他谨慎的常态骗了过去，时常陷入语言的圈套里，被迫顺了他的心意。

    你笑了笑，摊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粗糙的掌心布满与你相似的老茧，即使佩戴战术手套，后坐力的摩擦依旧在掌纹上留下痕迹，生命线被旧伤切割的一片凌乱，手背上青筋绷起。这样一双充满力量的手此刻任由你摆布，乖得像是那只收齐利爪的长毛猫。

    “首先我们需要一个衣架，放在门口，不能总是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哪天皮面沾了血可不好打理。”你蹭了蹭他指腹上的旧茧。

    Krueger看着你的发旋，情愫让金棕色变得更粘稠：“街角有家木匠铺，人工打制会要些时间，但是胜在结实。”

    你点了点头，眼睛亮了起来：“我喜欢胡桃木。”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卷起了你的头发，随意地说道：“喜欢什么买什么。再买一张茶几，就选你在画册里圈出来的那个款式。”他分明把你喜好和现状都记得清清楚楚，答题时还多写了几套解法，“桌角得磨圆了，最好能改成落地款的。作为一个重伤刚出院的病号，你得接受我的保护。”

    “huh？”你仰头看他，不仅接受了这个理由，还给了一个吻作为奖励。他眉梢微扬，突然握住了你的手。Krueger修长的手指比你大一个指节的长度，指根严丝合缝地贴合着你，包裹住掌心。你眨了眨眼睛，突然很想看看这一双完美的手放在黑白琴键上的表现，突发奇想地问道：“再给你弄台钢琴怎么样？”

    说起来，奥地利这边整体的音乐氛围还挺不错的，维也纳音乐厅和交响乐团的演出时间表都详细地传到了这座小镇上。

    他另一只手捏着你的耳垂，小小地惩罚了你，却并没有拒绝这个建议：“怎么会有这个念头？我并不擅长音乐，Schatz。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你这可不像是为难的样子——”你靠在他的胸肌上，看到他那双宠溺的眼眸，轻笑，声音软下来哄他，“来嘛……就当是为我们的休假增加人情味，给你找个新乐子，放下枪，然后做一些温柔的事。”

    他没再反驳，只是吻了吻你的发顶，算是默认。

    这场景与那一夜疯狂之后的温存是如此相似，事后你们窝在柔软的床上，在昏昏欲睡中聊着天。

    安全的环境里，谁也没想着再戴面罩，Krueger的伪装网早已不知所踪，你扔掉了一片狼藉的睡衣，蜷缩在他怀里。你们坦诚相对，手脚相缠，共享着体温。他的呼吸有些沉，胸膛的起伏也比平时快些。你抬手轻抚着他的后背，额头抵着他的眉心，低声问：“你从家里出去，是不是因为做噩梦了？”

    过了好一会儿，Krueger才抬起垂下的睫毛，露出被阴翳笼罩的金棕色眼眸，沉闷地说：“梦见很久之前的事。去了趟……”那些旧事的记忆如同烧灼相片留下的斑驳，余下一堆名为悲哀的余烬，“墓地。”

    “今夜和我一起睡吧。”

    “不行，Liebling。”他几乎是下意识拒绝，声音里是冷静至极的坚决，话音一落就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他深吸了两口气，隐去声线里的颤抖，诉说着，“在确定我的PTSD不会发作之前，不能。”他顿了顿，“我不想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亲手杀死了你——”

    “Krueger。”你打断了他，严肃的看着他，对着那双骤缩的瞳孔再次声明：“你该多相信我一点，我不是个脆弱的菟丝子，我能站在你的身边，也能接住你的不安。所有的一切——哪怕刀剑相向。”

    Krueger忽然把你按进怀里，像是被突然卷进深海的落水者。你能感受到贴着胸膛在急促的震颤，压抑的哽咽给心脏带去负荷。你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双手穿过他的腰间，攀上后背，轻轻覆上他紧绷的后颈，指尖顺着脊椎的弧度慢慢往下滑。

    他的肌肉每一寸都绷得很紧，直到你掌心的温度熨帖上去，才听见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在你颈侧蹭蹭，拥抱的力道松了些却依旧不肯放手。你常年持枪的手不算多柔软，从他肩背上的纹身摸到发达的背阔肌，勾勒着上面数道伤痕的流向。你分心去想有多少道是你上次见到他赤裸之后新增的，又有哪几条是过往在KSK军队里执行肮脏任务时留下的。

    【你该有多痛啊。】

    “你该有多痛啊，Y/N……”Krueger的声音有些发颤。你回过神，撞进他幽暗的眼瞳，那本该是金棕色的太阳此刻却仿佛沉入了塔尔塔罗斯，翻涌着一种被命运愚弄的怨愤，他拂过你横亘前后、盘踞在胸腹的旧伤，语气里是化不开的怜惜，“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