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鸮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眼前人。
江临夜黑眸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英俊挺拔的男人逆着光,哪怕目光平静,都像有千万根刀子扎她身上。
头皮一阵发麻,最终魏鸮还是打破平静。
掩饰的抚下耳边的发丝,口气有些不自然:“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一双杏眸水汪汪的,眼角还染着红。
即便哭过,也有种西子落泪后的美。
魏鸮不知道,她根本不善于遮掩。
很多时候,在江临夜眼里,她就跟个透明人差不多。
“不是说要在这里等本世子,看你走没。”
江临夜缓步往前,拿起梨花木桌堆在角落特制的铰链,交给门口的侍卫,侍卫恭恭敬敬接了,开口询问。
“回殿下,今晚还依照旧方上刑吗?”
江临夜淡淡看了他一眼。
“凡是今日不招的,一律穿上锁骨,一个不准放过。”
侍卫领命,恭敬离开。
魏鸮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虽然她上辈子已见识过江临夜的狠辣,可从另一种视角看还是被他的干脆惊到。
西营每日审讯的犯人很多,江临夜对他们很没耐心,经常超过期限就全部采用吊刑。
铰链烧红穿于锁骨,高悬于梁,大部分人撑不过一夜,就会被活活吊死。
一想到他刚才听到自己的话。
魏鸮后背更加冷汗直冒。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跟自己计较?
心里绷着,还没想好如何将方才的话揭过,哪知挺拔的男人直接走到她面前,将她手腕按在软榻靠背。
原本平淡的黑眸多了些异样情愫。
“又哭做什么?”
江临夜凉凉开口询问。
他刚刚进来前隐约听到她嘀嘀咕咕,虽说没听清,但大体猜测她不是想家就是娇气症发作。
上辈子,哪怕兄长宠她入骨,她还是会偶尔伏在兄长肩上哭闹着想家,纤长眼睫总是湿的。
似乎所有人都对不起她。
当时他只觉得她烦。
没见过那么爱哭的女人。
换他他早找间宅院把人晾起来清静。
事实上重生后他还真是这样做的。
只不过不止嫌她娇气。
魏鸮紧绷的身体在听着男人的话很快明白,他没听到。
提起的心顿时落下,身体慢慢放松。
不大自然的转了下眼,垂眸道:“没什么,臣妾只是有点想念爹爹。”
这话倒不是撒谎,魏鸮重生后无时无刻不想念千里之外的爹爹。
刚才她就想求他放自己去见见赵凌江。
说不定跟他说几句就能找到帮爹爹脱罪的证据。
江临夜瞧着她嫩白脸上的担忧不似作伪,沉默片刻。
“已经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那样思爹想娘,以后怎么在下人面前竖威?”
这话不但告诉现在的魏鸮,似乎穿越时空,也在向上一世的她表达情绪。
怎奈魏鸮哪懂他的深意。
抬眸看向他,水润眼睛透着委屈无辜。
“难道殿下不会想念爹娘吗?”
说完顿了下。
这男人不是在外替东洲皇帝执行任务就是到西郊军营公干,整日杀人如麻,这个冷血动物,确实不像会有那种复杂感情的样子。
江临夜瞧着她红唇柔软丰满,濡湿的杏眼带着未脱的稚气。
难得心平气和的跟她多说两句。
“不会。”
虽然早知答案,魏鸮还是有些吃惊。
“殿下从小被公公婆婆养大,怎么会不想他们?”
纵然同住在京城,又不时常见面,总归会想的吧。
江临夜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
他其实跟爹娘关系还不错,在他们面前谦和有礼。但确实对他们没太多感情。
不像哥哥自小守在爹娘身边,他幼童就因读书天赋高入宫做太子伴读,及至龆年又被选做太子护卫,习过四五年武,后进入军队磨练,因为武艺高强,深得东洲皇帝信任,做了西郊大营指挥使,后又慢慢升至提督。
而监察百官的副职,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到现在也不过做了四五年。
严格的说,他是家中唯一不靠血脉爬到今天位置的人。
其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清楚。
自然没精力兼顾儿女情长。
“纵使想念也不必说出来,公务缠身,更没有精力想东想西。”
这话说得好像因为她太闲了似的。
魏鸮就知道他不会说中听的话。
她上辈子对于这个陌生的小叔子惧怕大于客气,所以也不怎么了解他的过往。
只知道他很早就去了军营历练。
当时就觉得是因为他冷血所以才专门送去那种地方培养的吧。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干脆看着他道:“噢……”
江临夜瞧着她由疑惑转变成理所当然的表情,看向他眼中也多了几分惧意,原本应坦然接受。
可这会儿却莫名不舒服。
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堵了似的。
握住她纤细腕子的手攥紧。
剑眉轻皱,冷冷警告。
“想归想,不过哪怕再想念,也不准越过我主动找他们。”
“若是勾结母国,出了事,你跟囚牢中犯人的下场一样。”
魏鸮听着他略带愠怒的表情,也不知怎么又惹他生气了。
无辜的抬了抬柳叶眉。
乖乖巧巧的应。
“臣妾知道了。”
很快,江临夜又去审讯室办公,魏鸮一个人呆在书信室也没意思。
今日原本就是过来探探他的口风,她知道江临夜不好对付,所以也没想着今日就把事情解决。
正想着要不要回宅院,门口忽然侍卫禀报。
“娘娘,殿下有请。”
魏鸮滞了下,不确定的掀帘走出来。
她一探头,门口把手的兵官纷纷避嫌的转过身。
侍卫身上染着血,似乎刚从审讯室走出,恭敬的重复。
“殿下请娘娘去审讯室。”
魏鸮倒是奇了。
方才她一直想去那地方,怕江临夜不允,一直没敢提。
谁成想得来全不费工夫。
男人居然同意她过去。
她不敢耽误,几乎立刻跟着侍卫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比她想象中还要大,漆黑阴森,散发着浓重血腥味。
北部一整面墙上挂着各色拷问器具,应有尽有,在四周壁灯的照耀下映衬着冰冷的光。
西端有一座巨大的铜架,底部火焰熊熊燃烧,上部置着各种烧红的烙铁、匕首,火星飞溅,滋滋作响。
仿佛在等待被选中的客人。
赵凌江已经被绑在正西面的铁架上,囚衣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鞭子抽打过的地方,结了痂的伤口再次开裂,鲜血一滴滴往下落,伴随着散发的血腥味,仿佛在漆黑的地面开出诡异的花。
而正东面的主位上,江临夜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正淡淡啜饮了口清茶。
男人在昏黑的烛光下,五官硬显凌厉深邃,薄唇锋利好看,哪怕只是安静坐着,都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魏鸮刚才被他小发脾气,不知该不该和他打招呼。正踌躇间,刚巧彭洛上来恭敬说话。
“娘娘,刚才殿下试探性喊了尊父的名字,此人忽然变了脸色。”
“虽然只是一瞬之间,但殿下猜测他应该另有把柄在尊父手里。”
“尊父可能知道他的某些秘密,所以特意叫您过来,激他一激。”
魏鸮偏头,看向太师椅上的男人,只见英俊男人淡然放下茶杯,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就做了个带过去的动作。
“彭洛会把该说的都告诉你,你只需复读即可。”
她偏头看向彭洛,彭洛不敢离她太近,只得微微俯身,低声将准备好的台词教给她。
魏鸮虽娇生惯养,但从来不笨,没一会儿就在心里练习好每句台词的用词语气。
杂役提起冷水,将铁架上昏迷的人泼醒。
冰水冻得人直哆嗦,赵凌江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睁开眼,先习惯性骂骂咧咧低咒了一句。
随后咧嘴冷笑,哼道:“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
“江临夜,我知道你厉害,仅仅因我一日告病不上朝,就顺藤摸瓜查到我去外面酒馆收了外国银子……呵,栽你手里我心服口服……”
“是男人就痛快给我一刀!别让我觉得你阳|痿,这么久了连把刀都举不起来!”
然而话刚说完,彭洛就一碗冰水泼他脸上。
厉声责骂:“放肆!”
“你以为殿下真不敢动你?”
“要不是想把你的小动作查清楚,你早死已千百回了。”
赵凌江冷哼一声,将脸上的水珠甩掉。
继续阴笑着咒骂。
“死千百回?就凭他?”
“我知道他有些本事,可也没必要过分抬高一个阳|痿的男人吧?”
“不是我说,全天下的男人,有哪个不寻欢作乐的?只有他叫江临夜的,多年来不近女色,说什么对女人没兴趣。”
“哈哈哈,骗三岁幼童呢找这般蹩脚的借口?就是太监,也想找个宫女对食。”
“这世界上不近女色的男人只有一种,那就是不|举!”
“堂堂金贵的皇家世子,怪不得要天天干这阴悚的活计,怕不是硬不起来,拿官员泄愤!”
彭洛气得恨不得找块破布堵住他的嘴。
抽起长剑,抵在他胸口,威胁他闭嘴。
而魏鸮这边更是一脸错愕和惊惧,原本些微的紧张消散干净,她无措的偏头,只见英挺的男人正缓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