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黛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南思怡那些话,伴随着这张照片,变得无比真实具象。
原来沈清禾真的是他的白月光初恋,原来他们也曾那样亲密熟稔。所有的自我安慰和强行压下的疑虑,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饭好了?”
梅祥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青黛猛地回神,几乎是仓促地移开视线,下意识地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看到了什么。她努力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梅祥手中那个略显陈旧的小木船。
“对。”她声音干涩,强撑着笑说:“饭好了,奶奶让我来叫你。”她顿了顿,指尖微微蜷缩,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自然些,指了指他手里的船,问:“这个……很别致,是手工雕刻吗?”
梅祥看向手中的小船,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松垮的帆布,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柔和。他语气平静:“嗯,是小语小时候做的。桅杆上的铜钉丢了,帆就一直这样垂着。”
“小语?”苏青黛下意识重复。
“我妹妹。”梅祥的声音低沉了些许,他将小船轻轻放回原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珍视:“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很少出门,就爱琢磨这些。”
“原来是这样。”觉察到他语气里的低沉,苏青黛适时转移话题问:“听奶奶说这里是你的秘密基地。”
他抬眼,目光扫过这间承载着无数旧物的阁楼,无奈笑了笑,解释说:“小时候喜欢藏些不想被大人发现的小玩意儿。”
他难得说一些关于过去的事。苏青黛听着,想象着一个少年,在这间洒满阳光的阁楼里,珍藏着自己的秘密。
“你小时候……很喜欢这里?”她轻声问,视线再次不经意扫过相框,试图想多了解一些他的过去。
“嗯。”梅祥低低应了一声,目光掠过窗口的小床,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木架,补充道:“小时候总爱躲在这里看书,累了就蜷在那张小床上打盹,夜里推开小窗还能数星星。”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架子上排列的旧书和摆件,语气里添了几分柔和:“不过这里的东西不全是儿时的收藏,有些是读书时攒下的,有些是工作后顺手带回的小玩意儿。”
大概是气氛柔和,苏青黛心头那点盘踞许久的疑虑突然冲破了防线,生出想要问个明白的冲动。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掠向书架上的相框,犹豫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开了口:“这个相框……”
话说到一半,声音却蓦地轻了下去。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是问照片里的人是谁,还是问他为什么留着这张照片,又或是问自己最在意的那个问题:他心里是不是还念着过去?
那些涌到嘴边的话像是被什么堵住,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只剩眼底的茫然和试探。
梅祥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几乎是立刻就精准地捕捉到了相框。他走到书架前,拿起那个相框。看清照片上的自己和沈清禾,他愣了一下,几乎忘了这张照片还放在这里。
瞬间,他的眸色沉了下去,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压似乎低了几分。他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眼神复杂难辨。
苏青黛看着梅祥的视线落定在相框上,忽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生怕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一毫对照片的留恋。
“我们快下楼吃饭,奶奶该等急了。”苏青黛低着头快速说道,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她刚要转身迈出步伐,手腕突然被一股温热的力量轻轻扣住。
她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脚步再也挪不动半分。梅祥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却让她此刻心跳乱得像擂鼓,连呼吸都屏住了半分。
“别走。”梅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不想听我解释?”
苏青黛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此刻正专注地看着她,没有她最怕的留恋或审视,反倒是清晰地映着她的慌乱和苍白。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那点自以为是的掩饰,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那些涌到嘴边的质问和委屈,却在他认真的目光里卡了壳。
梅祥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腕,将她带得转过身来,面对面站在他面前。他没有松开手,指尖甚至微微收紧了些,像是怕她真的跑掉。
“是不是疑惑我和她的关系?”他没有绕弯子,直接点明了缘由。见苏青黛睫毛颤了颤,默认了,他又缓缓开口:“沈清禾是我曾经的联姻对象,我们相处过一年时间。”
苏青黛的指尖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梅祥却没有停顿,继续说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照片是她有一次特意带来的,我工作忙几乎不怎么回来老宅,后来就忘了收起来。”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我把它放在那里,不是因为留恋,只是单纯的疏忽。如果你介意,等会我让佣人把它扔掉。”
他的目光坦诚,没有半分闪躲:“苏青黛,我知道你看到照片会不舒服。但对我来说,那只是一段过去的回忆,就像书架上的旧书,偶尔看到会想起情节,却不会再沉溺其中。”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试图驱散她指尖的寒意:“我现在在意的人是你,每天想的是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累不累,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这些才是我生活里正在发生的事,不是那张照片里的过去。”
苏青黛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有些发热。他没有回避,没有敷衍,甚至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没说出口的不安,把话摊开在她面前,细细地解释,慢慢地安抚。
梅祥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喉结动了动,语气放得更柔:“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不开心,直接问我,好吗?”
苏青黛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渐渐平静,心口仿佛被注入一股暖流,她听见自己恍惚的声音:“好。”
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而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拢在掌心暖着,视线紧紧的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又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苏青黛被蛊惑,带着点好奇的轻轻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梅祥坦然解释:“她突然出国了,并单方面宣布了分手。”
“啊?”苏青黛眼底布满疑惑:“为什么呀?”
梅祥摇头,实话实说:“我并不清楚,大概是觉得我不合适。”
苏青黛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心疼的问:“那……你当时是不是特别伤心?”
梅祥听出她语气里的心疼,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问:“怎么还替我难过上了?放心,我们当时是契约联姻,彼此都知道对方没有感情,相处一年也不过是考察彼此的人品,以及满足双方长辈的期待。”
苏青黛忽然眼睛亮了起来,惊讶道:“那就是说,你们并没有感情,只是为了应付长辈?”
梅祥看着她掩饰不住的开心,笑着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那在这之前,你还有没有喜欢过其他人?”苏青黛感觉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但她觉得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现在不问,以后更不好意思问了。
梅祥的手掌突然托在她腰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一收,将人稳稳地带进怀里。苏青黛惊呼一声,撞进他坚实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乌木气息。她有些惊讶地抬眼,撞进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却带着滚烫的专注。
不等她反应,梅祥微微低头,温热的唇瓣轻轻覆上她的。没有急切的掠夺,只有小心翼翼的珍视,像对待稀世珍宝般,辗转厮磨间带着无声的安抚。
苏青黛浑身一软,原本紧绷的神经在这个吻里悄然松弛,连带着鼻尖都泛起一阵酸意。直到呼吸微促,梅祥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掌心依旧牢牢护在她腰间。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声音低沉而郑重,一字一句落在她心尖上:“没有了,这三十年住进我心里的,没有过别人,只有你。”
苏青黛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尖都染上了粉。她下意识地想往后躲,腰上的力道却收得更紧,将她稳稳圈在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刚才那个珍重的吻仿佛还留在唇上,连同他那句滚烫的话一起,在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她不敢抬头看他,只好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下敲在耳膜上,也敲散了最后一丝不安。心里像揣了颗甜滋滋的糖,从喉咙一直甜到心底,连带着指尖都泛起暖意。刚才那些委屈和慌乱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羞赧和抑制不住的欢喜,像春日里悄悄冒头的嫩芽,在心底软软地舒展着。
“哦。”她瓮声瓮气地开口,却藏不住尾音里的甜:“我,我也是。”
梅祥唇角一勾,眼底漾着促狭的笑意,故意逗她似的追问:“是什么?”
他清晰地感觉到,女孩圈在他腰后的手指悄悄收紧,带着一丝羞怯的依赖,将自己更紧地往他怀里贴了贴。她的声音细若呢喃,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住进我心里的人。”
话音刚落,她忽然仰起脸,眼神亮得惊人,语气里满是认真:“你是我的初恋。”
梅祥心头猛地一颤,那些藏在心底的暖意瞬间被这句话点燃,丝丝缕缕漫过四肢百骸。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纯粹又热烈。
原来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交付真心,被这样直白又炽热地喜欢着,是如此让人踏实又心动的感觉,仿佛心尖上落满了柔软的星光。
他缓缓低头,在她光洁的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没有缠绵,只有小心翼翼的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