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7见怪不怪，只道：“你们来自几几年？”
林科：“1997？记不清了。”
郑国余：“2004。”
听到两人截然不同的回答，马虎神情渐渐凝重，直到所有人看向他，他才犹疑道：“2004。”
寒川微微颔首：“二几年，我们这个时候导航已经普及了。梦实里有来自各个时代的人，热情向导D7应该给你们讲过。”
是讲过，但几人没想到边缘地带也是如此，外加情况危机，一转眼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D7嗤笑一声：“你似乎对梦实很了解。”
“你说41世纪的时候我就知道个大概了。”寒川的笑里带上一丝鄙夷，转头看向老郑“所以左边为什么不能走？”
郑国余指着蓝屏上的地图：“左边的通道虽然是一条直路下去了，但地形复杂，左右的石壁分叉很多，如果有什么东西藏在这些岔路中，碰到危险时我们将无法及时做出反应。”
但右边这条路就截然不同了，弯弯绕绕，时而狭窄时而宽敞，大的分岔路口多，跟迷宫一样，路两边没有什么小洞穴，藏不了危险。
从地图上来看，左边的路情况复杂，隐藏的危险因素多，却能快速到达白塔，蓝屏给出的预估时间是半个小时，但右边则是两个半小时。
D7只觉得可笑：“我排名都快C级了，害怕这些小喽喽不成？”
“是吗？纸人？”寒川，“照这排位，上面应该还有ABC级，你连C都不到，碰到A了怎么办。”
“A级都是大忙人，难见得很，想碰都碰不到。要是碰到A级就好了，他们有开门的权限，现场给我们划一道门直达梦场，还用得着在这里担惊受怕？”
听起来A级并不是什么惨无人道的东西。
念头刚冒出来，D7就转口道：
“不过你担心的也有道理，他们一个比一个古怪，心狠手辣没一个好惹，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命，最狠心的连自己儿女都吃。”
“但只要不作死，有哪个神仙愿意下来杀咱几个蝼蚁？所以啊这位大哥，也就数量取胜的纸人难搞，单打独斗我还是很在行的，况且这里有信号，蓝屏和武器都能用。”
郑国余的表情这才缓和些许，又深思一番，这才松了口。
“行。”
寒川看着他若有所思，从始至终郑国余似乎对D7都比较疏远，如果武器中可以有枪，会是他吗？
似乎他也在思索解开武器的可行性，能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就不会过于被动，郑国余这人有些奇怪，自称不算好人，处处考量既得利益，但只要深入思考，就会发现他做的事情是为所有人考量的，只不过他也是其中受益者。
寒川跟在他后面，偷偷打量。
要是解锁了武器，那自己的会是什么？一本五三做死怪物？还是一杆神笔马良？
…………
有了地图后倒是方便许多，没有引路纸人乱折腾也安心了。
前面几个隐秘裂缝口还算安全，没有什么危险突然弹出来。
只是一个小裂缝里的焚香炉让她比较在意，上面插着燃尽的香，整体只有一个拳头大小。
寒川蹲下来察看一番，焚香炉背后是一个小小的壁画，似乎有人曾在这里拜过什么神仙。
郑国余捻下一撮，香灰冰凉，应该不是近来烧的。
几人虽有疑惑，但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就像D7说那样，实力比他强的都在梦场，满服玩家闯新手村能是什么难事？
他们几前几后走着，时不时交谈几句。
黑猫始终挨着寒川。
只是不确定纸人还会不会出现，他们七人缺两个眼镜，尸体和迎宾的纸人给人小姑娘迎晕了，黑猫可能物种特殊原因也用不上，所以少一两个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把她的眼睛挖了，不就可以了？」
几人正如常往前赶路，一个恶毒的声音穿过岩石峭壁划过马虎的脑海。
“谁！？”
「没了眼睛，墨镜不就够了？」
众人被马虎的异样吓的心惊肉跳，他的脸色跟撞了鬼一样难看。
林科本来就没缓过劲儿，结果被这么一整更害怕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我的老天你别这会儿吓人啊大哥！”
马虎用力甩了甩头，企图把那个声音甩掉：“没事。”
大概是幻听，马虎喊了一声后，那个声音也就消失匿迹了，惊吓之余他们继续赶路。
寒川又把手揣进兜里将衣服拢紧，目视前方，林科还算是她的同辈，俩人有话可聊：“林科你多大了？”
“17，至少我记忆里是这样。”
寒川：“我19。”
“你在现实中是干什么的？”
林科挠挠头：“我好像考了警校，如果真的已经工作了的话应该是个小警察。”
“是么？”寒川低下头叹了口气，“只是小警察吗？你怎么总是跟着别人的判断走？”
“服从指挥吗，都是这，以后就算办案了也都是套公式解决。”
套公式？公式能解决一切？
“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你要独挡一面，要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总有一天你也会是队长，不能总是听从指挥依赖别人的判断和决策。”
“队长？队长就算了吧。反正毕业后就想好好工作不用考虑特别多东西，而且就算是队长办案也都是需要讲究流程的吧？”
寒川：“在你看来队长是什么？”
“承上启下，也打工人罢了。”
听他这么说，寒川摇了摇头：“所谓队长，无非是在正确的时刻做出正确的决策。他不是你说的一昧格式化。”
寒川翻了翻口袋，捡来的断香不知何时消失了，慌乱之中掉在了哪也不一定，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科一眼：“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怎、怎么了？”林科听得汗涔涔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样，目前就是个推测。”
“什么推测不方便说吗？”
“不方便。”寒川说，“人心叵测。我对每个人的话持保留态度。”
听到二人对话，老郑脚步一顿，微微侧过脸瞥了一眼，目光难以捉摸，随后快速收回眼神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倒是“警察”这个词触发了马虎身上什么机关，他毫不掩饰看过来：“你也是警察？”
“啊？”林科不明所以，“可能吧……毕竟现在也记不清了。您是……警官吗？”
“嗯，在滇城那边工作，我记得来之前正在捣毁一处人贩子窝点，背上这个就是刚救下的。没想到会来到这种鬼地方。”
看着还在晕厥的许愿，林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唐突了，之前在洞口看他发疯就先入为主以为他是个混混之类的，现在看来倒是因为离开现场造成失职而导致的焦急情绪。
人在压力大的时候确实会做出一些难以捉摸的事情。
只是寒川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老郑跟D7走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了解梦场的情况，完全不管背后四人一猫在干嘛。
…………
再后来好像没什么可说的，所有人都不再言语，洞道内只剩回荡不绝的脚步声……
林科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后了，白色的耀眼光点从前方照进眼中，同伴的背影逆着光离他越来越远，看样子是要出隧道了。
他抬手揉了揉刺痛的眼睛，再睁开眼头上一片淡黄色的天花板——
——这是一间颜色温馨的多人寝室。
多到30多人挤一窝。
“你醒了林科？”男童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个小男孩从隔壁床上探出脑袋。
屋里轰吵一片，乱七八糟的小朋友在床板上弹跳、扣墙皮、自言自语哭闹不止。
铁质上下铺沿墙摆了三溜，中间还放了一排，过道是“n”形。天花板的角落里吊着两个先进的监控器，猩红色的光芒疯狂闪烁，似乎有什么人在操控它，监控抽风了般猛摇头，发出嗡嗡声。
林科脑子有点昏沉，努力摇头试图搞清楚现状。
“林科，你刚刚掉下楼了。”男孩声音极低，似乎害怕他生气。
“我……掉楼？我不是在洞穴里闯关吗？”声音一出来，林科吓了一跳，这种十二三的变声期怎么听怎么奇怪，可声音居然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再一看自己这副瘦小的身躯，他吓得捂住了嘴。
巨大的动作把手臂上的伤口扯开了，他疼的挤眉弄眼，鲜血渗出了纱布。
“要去医务室吗？”
…………
“所以呢？你把他们弄晕就是为了对付我？”
地上东倒西歪着几个人，江寒掩住口鼻眉头紧锁，她抬眼看着缭绕白烟中的身影手心泌出一股冷汗。
“……”
“我呼吸浅，对烟气敏感，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寒川淡淡地解决对方可能的疑惑，现在这个情景下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纸人这么多，我们七个人对付起来都勉强，我单独进洞的时候怎么以一敌百？没有我的尸体不觉得可疑吗？”
“简直太可疑，D7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只剩寒川还在苦苦支撑。
浓郁的熏香模糊了视线，腥甜的气息跟加湿器吐出的水雾遍布了每一个角落。
寒川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弹簧刀，那是搜郑国余尸体时搜出来的，不过只有一把，其他的可能被别人捡走了，她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几人，迷雾的笼罩下看得并不真切，不凑近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长久憋气，窒息一阵阵袭来。
寒光一闪，她翻开老郑的胳膊不带丝毫犹豫划了下去。
“干什么？！”
寒川一脸无所谓：“重来一遍呗还能干什么。”
“现在洞口已经封了，你们要是死在这就没办法再进来了。”
“嗯。”寒川完全当作耳旁风，她翻开马虎的胳膊同样割了一刀，动作干脆利落。
一直劲风扫过，寒川的胳膊被硬生生扯住。
“你不是要重来。”
寒川若有所思点点头：“我上一次应该是栽到你这了。”
“我也不想害你们，只要把眼球留下我甚至可以帮你们到白塔。”
“算了吧……”一阵晕眩感袭来，寒川努力挤出一个笑，“没了眼球失血过多，我们也会死。白塔五十层……时间根本不够我们找到通往核心的路。”
寒川眉头紧缩，浓香灌入鼻腔，麻醉感挑刺着每一根神经。
四肢很快瘫软无力，她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艰难地缓缓坐下。
强打精神查了白烟笼罩下的黑影，寒川发现少了体格远小于他人的黑猫。
这家伙本来就没有存在感，一身漆黑又与环境融为一体，不注意它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丢了个猫。
猫科动物嗅觉灵敏，早就发现不对跑进了另一个岔路也说不定。
神志被白烟快速冲散，她垂下眼帘，手滚落在地没了动静。
“睡吧，我这幻香练了很多年了，在燃尽前很难有人醒来。”雾里人历声肆笑，倾身靠近寒川，冰凉的玉手沿着下颚线挑过，“你的眼睛真好看，要不是有人想要你的执念，现在我就想把这对琉璃珠子挖出来了啊哈哈哈哈哈。”
说罢又是两声笑，指甲轻缓划过单薄的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