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持续传来的温热从她的手腕处逐渐传到她的整个身体,蒸腾的热气开始从她的脸上涌现出来。
如同电流一般的刺激感贯穿她整个脊背,黑夜之中,容昭只能看见梁于景棱角分明的轮廓,却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眼睛。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容昭有点颤抖地开口,道:“灯坏了。”
掌心的温热一下子抽离,容昭听见梁于景的声音,他道:“手机呢?”
“掉了。”
下一秒,眼前骤然闪过一抹亮光,梁于景捡起了她的手机,打开了后置的手电筒,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下子终于不再那么沉寂。
她得一看见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两人之间靠得太久,因为刚才的十指相扣,导致容昭此刻的脸还是微微发红的。
梁于景目光深邃如夜空,对着她说道:“这样好一点。”
“嗯,我起来喝水,没想到灯坏了,”容昭解释道,“但是外面的灯也关上了,应该是停电了。”
“但是杯子被撞到了,”容昭看着他半蹲的地方,道:“你小心点,万一杯子碎了。”
接着手机里的灯光,梁于景看见落在地毯上的杯子,道:“没碎。”
暗夜之中最能让人思绪乱飞,臆想漫天。
“没水了,我出去帮你倒一杯。”
容昭看见梁于景慢腾腾地站起来,目光向下的时候看见了她光着的脚,又绕到另一边来帮她拿来了鞋子。
容昭突然抓住他的手,对着他说道:“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吧。”
“黑灯瞎火的,走路都不方便。”
容昭再一次躺在床上,侧头看见那抹身影走进了另一个房间之后她才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中,沉重的眼皮压在她的眼睛之上,容昭困得睁不开眼睛却隐隐约约听见她的床边传来有人踱步的声音。
潜意识里本就存在的安全感让她没想过睁开眼睛,而站在她床头的梁于景,拿着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床头柜,又将床边的那一块被水浸湿的小型地毯拿走。
临走之前,他忍不住俯身,容昭隐约感觉到一股强势的气息的逼近,只是下一秒,她感觉到她身上的杯子似乎被人整理了一下哎,露在外面的手臂盖上了薄薄的一层被子。
天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衣帽间的房门突然打开了,穿戴整齐的梁于景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子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容昭。
别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通电了,梁于景走过去,看见床头柜上一口未喝的水和她沉静的睡颜,眼底涌现出一抹笑意。微弱的白光照在他伸向容昭的侧脸的那只手上,就是给予他勇气,颤抖的指尖最终在她的脸颊上停留了下来。
轻柔的,像是一阵和风似的,轻轻抚过容昭的皮肤,有些痒,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呢喃了一声。
留下一张告别的纸条,梁于景蹲下来凑近看着她,看见枕头边显示没电的手机,顺手帮她冲充上了电。
做完这些小事情之后,似乎也就没有任何理由还能让他继续停留下来.
下了楼,梁于景迎面撞上正准备进入厨房的方霖非。
两人眼里都对对方的早起升起一股惊讶。
“那么早?”方霖非挑了挑眉,又看见他手里的行李箱,又继续说道:“现在就走?不多住两天?”
“工作需要,”梁于景轻轻颔首,对着他说道:“请多多关照容昭。”
“这个当然。”
方霖非看着梁于景走出去的身影,不禁感慨这个男人是不是永动机。
现在才六点,昨天十一点下了飞机就直奔这里,这回也才睡了三四个小时。
车也没有,助理也没有,哪里是什么出差。无非就是想过来看一眼,却要这样子兜兜转转。
他的脑海里涌现出有一次和梁于景参加了一个酒局,那副高傲孤骄的劲头和他一模一样,倒不像是只为一个女人折腰的男人。
这世界真是稀奇了。
想到这,方霖非突然闻到厨房的一股豆焦味儿。
是刚刚烹煮的豆浆烧干了。
昨天关令宜说今天早上一定要喝到豆浆,他才有机会早起进厨房。
可如今焦黄的一片,方霖非有些苦恼地把整个锅都扔进垃圾桶里,重新煮豆浆。
秋风中和了燥热,阳光失去了原本的焦灼,变得温和。
容昭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纸条,上面是苍劲有力的字体。
【还有工作,我回奥地利了。】
明明可以在离开之后在手机上直接编辑信息之后再发给她,但这种写小纸条的方式透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仪式感,是容昭喜欢的。
她把纸条捏在手里,拿起充满电的手机,上面有一条来自梁于景的消息。
是一张机场的照片,无需言语,容昭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罗青灵没有给她发消息,倒是家的阿姨在她起床的时候打了一个电话。
说罗青灵已经明天要离开云城,但没有具体说去哪里。
容昭顿了一下,对着电话里头的阿姨说道:“明天她出门登机之前,麻烦您帮忙准备一些小番茄,我妈喜欢吃。”
喉咙处传来干痒的感觉,容昭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温度有点儿高。
昼夜温差开始变大,她昨晚可能有没有好好盖被子。
关令宜两口子早早就起床散步遛狗去了,容昭下楼的时候,家里专门打扫卫生的阿姨才刚刚来到,还十分贴心地帮她热了早餐。
无糖豆浆很浓重的豆腥味她喝不惯,问旁的阿姨没有没咖啡。
“咖啡,”阿姨想了想,道:“应该没有,自从关小姐怀孕之后,家里的咖啡,浓茶,红酒都被收拾出来了。”
容昭耸了耸肩,自己倒了一杯白水,“那好,谢谢。”
阿姨听见她的声音有点哑,问了之后帮她拿了感冒药。
方霖非扶着挺着大肚子的关令宜回来的时候,关令宜顾不上换鞋,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容昭,“昭昭,今天你起的好晚!昨晚累坏了吧?”
方霖非拿着关令宜的衣服上了楼,顺便处理工作,餐厅里就只剩下两人。
“这里的供电系统现在那么差了?方霖非这别墅怎么买的?”容昭一边擦嘴巴一边说道。
“哎呀,我也没办法是不是,昨天我也黑灯瞎火起来上厕所”关令宜撑着脑袋又道:“话说你昨天让梁于景住的哪间房间?”
“我的房间。”容昭说起这话来倒是淡定自若。
关令宜则是一脸不知情地说道:“天啊!昭,你终于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吗?”
她一副夸张的样子,看着容昭的目光里带着十分的欣慰。
终于开窍了。
“干什么了干什么了?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容昭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抵住关令宜凑过来的脸,忽视她充满八卦的两只眼睛,对着她说道:“很抱歉,你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什么?”关令宜愤愤地说道,“我竟然给你找了个不行的……”
她还没说完,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块水果,边咀嚼边说道:“天啊……”
容昭无奈地看向她,“行了,收起你八卦的小心思,昨天的电是不是你断的。”
“我没有,你要这样说我比窦娥还冤!”
容昭一副“装得挺像模像样”的表情看向她,关令宜只好说了实话。
“哎呀,我不就想给你们制造点机会嘛?”
“你觉得我们两个之间谁需要这个机会?”
“你们都需要啊!”关令宜有些激动地说道:“尤其是你,容昭!”
“我怎么了?”
“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你会煮面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我还会抽烟呢,这事你知道?”容昭挑了挑眉,淡笑一声。
“女的抽烟有啥不行的,”关令宜摆摆手说道:“我还没有吃过你煮的面呢!梁于景怎么就吃上了。”
“我真是没想到有一条我们容总的纤纤玉手竟然不是在办公室里签下千万合同,而是为某某人下了一碗面。”
看着关令宜渐渐逼近的脸庞和暧昧的目光,容昭心跳一瞬间停了半秒。
“什么原因啊,容昭?”
什么原因?容昭躺下来睡了一整晚,似乎都还没有讲清楚。
为什么要给梁于景煮那碗面,为什么那么自然地拉着他的手走进了餐厅,又为什么提议让他和自己住一个房间。
“容昭,你是不是,”关令宜笑嘻嘻地说道,“坠,入,爱,河,了!”
坠入梁于景和她的爱河。
容昭脸色在青红两颜色之间变换,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关令宜,下意识喃喃道:“很明显吗?”
“明不明显,”关令宜点了点她的左胸膛,道:“问问你自己呗!”
“我记得当年为了追人,也亲自做过一两顿饭,虽然难吃,但是当时可没有怀着为朋友煮饭的心思把厨房给烧了。”
容昭噗嗤一笑,似乎想为自己的行为找补,“一碗面而已,”她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道:“你怎么不看看梁于景,我在他的餐厅吃过多少回饭了……”
容昭还没有说完,眸子里骤然闪过一起光亮,瞬间消失,双眼又布满疑惑,探究,惊讶,矛盾。
即将茅塞顿开的那一刹那,关令宜突然说道:“对啊,一碗面而已,所以我才说你要问问你自己啊。”
容昭一个人坐在小花园里整整一个下午,茉莉花茶已经被阿姨换了两壶,她手里捧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斜阳即将降落,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落在她的侧脸和长发纸上,整个人像是被金光包裹,遗世独立。
书只是摆设,容昭从两个小时之前已经看不进任何一个字了。
此刻她的脑子就像是装满岁月剪影的匣子,无数帧的画面不断在她的脑子里闪动,她来不及暂停某一帧画面的时候,只知道在她十五年前的人生里,她的身后都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萧祈。
一个是站得更后面看着萧祈和她的梁于景。
她恍惚察觉那些年的时光,在无数个她不曾注意的瞬间,都没能在她的记忆里留下痕迹。
或者说,这十五年,梁于的这份感情没有在容昭的记忆里留下半分痕迹。
手中的书被盖在脸上,再被人拿时候,容昭看见了关令宜的脸庞。
她坐在容昭的旁边,撑着脑袋看向她,“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还没,”容昭闷闷地说道:“这可比谈生意难多了。”
她眼底闪过几分疑惑,看向关令宜,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我对他有意思。”
关令宜眼底布满狡黠,道:“我可没有说你喜欢人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容昭娇嗔地看了她一眼,“你骗我?”
“骗你什么了?”关令宜道:“你难道不是应该感谢我帮你看清楚你的内心吗?”
“那我还是感谢这个地方糟糕的供电系统吧。”
两人相视,共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天渐渐变暗淡,蓝色和黑色完美地融合成了世界上最神秘的颜色,没有半朵云,扑闪的星子清晰可见。
很久,关令宜突然说道:“与其说我看出来你对人家有意思,那还不如说我早就发现了梁于景看你的眼神。”
“为什么?”
关令宜突然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浇花的方霖非,他似乎也察觉到关令宜的目光,无需言语,立刻放下手中的喷壶,拿起旁边的外套,朝着她走了过来。
关令宜回眸,看着容昭道:“以前我看方霖非得时候也是这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