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妖

    陆颜的事仍旧毫无头绪,镇南关这边连同林骁的好友侧击旁敲问了许久也不知道御史台从哪里得到陆颜错判的消息。

    日子就在一个个平淡无奇的案子中渡过,很快到了镇南关副使轮任的时候。

    陈岁惜推了一下,自己调江南,蒋如澈调塞北,柳则煦调京畿。

    她给柳则煦留了封信,又收拾收拾东西,带着青荇并杏枝桃枝坐上了去往江南的马车。

    车上套的马是言之颀给的,毛色如金如火,看得陈岁惜连穗子都不喜欢了。

    青荇战战兢兢地驾着车,总觉得这马来历不简单,让人害怕。

    另一边,言之颀和家中打了招呼,正想着带薛惊鸿还是薛翩雁护送他去江南,就见瞿望水掀了帘子进门。

    “镇妖司全权交于我……是什么意思?”瞿望水捏着纸,晨练时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擦,顺着他的脸滚落。

    言之颀笑着点头:“是,言家有个表亲要成婚,我娘让我去撑撑场子。”

    瞿望水点头:“何时归来?”

    “不定。”言之颀在薛家兄妹名字上圈圈点点,薛惊鸿胜在他是男的方便在一块儿,薛翩雁胜在她武艺高强吊打两个薛惊鸿。

    “归期不定?!”瞿望水提高嗓门,吓得言之颀手一抖,薛惊鸿名字下面留下一道长长的墨痕。

    言之颀叹口气,搁下笔,答:“是啊,南方风景好,指不定我要游山逛水一番。”

    瞿望水今年三十有四,是上任镇妖司司正张冰离的大弟子,自幼长在他膝下,言之颀来之前,他几乎是公认的接班人。

    “所以啊师兄,”言之颀垂眼,神色不明,“镇妖司就拜托你了。”

    言之颀这话说得像永远不会来似的,引得瞿望水一阵恶寒。

    “对了,听说你昨日去妖署借了两只乘黄?”

    “嗯,”言之颀道,“江南路远,我同他们谈了谈,化马驮我一程。”

    瞿望水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镇妖司与妖的关系并非单纯镇压,合作也占了很大部分。为此,镇妖司专门设置妖署来安置投奔的妖怪。

    数十年前,一只乘黄负伤逃至镇妖司,生下两只幼崽后七日死亡。这些年,这俩兄弟一直留在镇妖司充当信使。

    言之颀在薛惊鸿和薛翩雁间犹豫不决,问:“师兄,惊鸿翩雁我要带一人前去,你有何高见?”

    瞿望水抬手抹去头上汗珠,估摸着是他要给自己留个帮手,回:“鸿郎长袖善舞,行走市井探听消息如鹰隼掠空尽收眼底;雁娘功夫了得,平凶荡险,她女子之身亦可遮掩行事……”

    言之颀点头,等着最终答案。

    瞿望水执起言之颀搁到一边的笔,将二人都标上;“依我看……一人有一人之便,亦有一人之限,二者缺一不可。”

    “……”言之颀无语良久。

    这时薛惊鸿慌慌张张跑进屋,哭丧着脸:“您二老搁这唠嗑呢!妖署那边又打起来了!”

    言之颀正好心烦,起身就往妖署走。

    薛惊鸿愣了片刻,问瞿望水:“他咋了?”

    瞿望水摇头,跟着出去了。

    妖署几乎三五天就要炸一场,各方妖怪打得不可开交,檐塌屋倒。

    此时,一只虎妖被摁在地上,几个瘦小的身影你一拳我一拳地砸着,周围站了一圈妖怪,有个眼尖看见言之颀,喊了一句,那群妖怪就轰然散去。

    言之颀出门时顺手抓过案上竹箫,这是他的法器,名为惊蛰。惊蛰内部藏有暗器,也就是那天救下陈岁惜的那种。除此之外,修习特定曲目还可以攻击敌人。不过,言之颀最喜欢的用法还是把它当作打狗棍,虽然他也抡不了几下。

    瞿望水拎着木剑加入缠斗,一妖一剑把他们挑开。

    “妖怪厮斗,关半月禁闭。”言之颀姗姗来迟,又看向那群面部覆鳞的小妖怪,“以多欺少,加半月。”

    那些小妖怪闻言纷纷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其中一个眉心覆鳞的妖怪道:“凭什么!是他先来找事的!”

    “就是!”一个左半边脸闪着蓝光的妖怪接话,“我们兄弟四人在这儿好好的,这家伙上来抓住老四的衣领在那嗷嗷叫!”

    “哦?那是你先寻衅滋事?”言之颀抱着箫转向一旁站着的蔫头巴脑的虎妖。

    后者垂着脑袋,巨大的虎头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是啊,”领子有些歪的妖怪道,看来他就是老四,“这家伙上来就问我们是不是偷他什么东西了……我承认,我们哥几个确实有点小偷小摸……”

    “闭嘴!”眉心鳞道,“蠢货!”

    老四也发觉自己说错了话,长嘶一声闭嘴了。

    “行了,”言之颀道,“虎妖,你说。”

    那虎妖愣了一下,随即叫道:“我的护身符不见了!”

    “你看!他东西丢了就找我们!”

    “呸!你那什么狗屁护身符我们见都没见过,拿它干嘛?”

    “胡说八道!”虎妖梗着脖子嚷嚷,大嗓门差点把言之颀震晕,“就是你!你那天想看我没给,你就恨上我了!”

    “放屁!”

    言之颀握着箫的手逐渐用力,面色也沉了下去。

    瞿望水一声厉喝,妖署院中霎时静得只剩粗重的喘息声。那虎妖尤自不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巨大的身躯微微颤抖。

    “护身符?”瞿望水目光锐利异常,直刺虎妖,“何等模样?何时遗失?何处遗失?一一道来!若再咆哮公堂……”

    虎妖被这气势所慑,缩了缩脖子,瓮声瓮气道:“是……是块金属片,约莫半个巴掌大小,暗沉沉的,边缘坑洼不平,像是从什么大家伙上硬掰下来的。上面……刻着些弯弯绕绕的花纹,看着像朵怪花。”他巨大的虎爪笨拙地比划着形状,“是我家传了几代的东西!五天前,就在我那窝里不见的!我翻遍了,连耗子洞都掏了,没有!”

    “怪花?”薛惊鸿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好奇地问,“你可记得具体纹路?”

    “说不清!”虎妖烦躁地甩了甩头,“反正长得像花。”

    言之颀指节在光滑的竹箫身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笃笃声。他眼神扫过那几个覆鳞小妖:“你们,当真没拿?”

    “天地良心!”眉心鳞跳脚道,“司正大人,堂主大人!我们哥几个是手不干净,可也分得清轻重!他那宝贝疙瘩,我们听都没听过!再说了,那玩意儿听着就晦气,谁稀罕啊!”

    “就是就是!”那几个小妖七嘴八舌地接话。

    “虎妖,你最后确认它还在,是什么时候?那几日,可有什么异常?可曾见过可疑的生面孔,或者……有谁在你住处附近徘徊?”瞿望水问。

    虎妖努力回忆着:“五天前早上我出去前还摸过它,压在窝里最底下。晚上回来就不见了!异常……”他巨大的虎眼忽然瞪圆,“对了!那天下午,我好像……好像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腥气,像死鱼,又不太一样,我还以为是隔壁水妖身上的味儿呢!生面孔……嘶,好像没见着。”

    薛惊鸿皱着眉,企图把话题移到那块传家宝上:“你再说说传家宝的具体细节,我们帮你留意一下。”

    那虎妖支吾半天,勉勉强强又补充了一些。

    言之颀停止了敲击。他看向瞿望水:“师兄,看来不是简单的妖署内讧。”

    “嗯……”瞿望水思考着虎妖所说腥气,“如此,先各自押下去?”

    “好。”

    几个镇妖司司众上前,将垂头丧气的小妖和忿忿不平的虎妖分别押往禁闭室。

    瞿望水走到言之颀身边,低声道:“此事透着古怪。一块带有邪异气息的金属片,无声无息在妖署内被盗,那虎妖口中的腥气也绝非寻常……”

    “我也头疼此事,”言之颀神色凝重,“我离京在即,这线索……”

    瞿望水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此事我亲自来查。镇妖司交给我,你安心去江南。”

    言之颀点头,带着薛惊鸿走了。

    其实他对瞿望水一直很愧疚,若非他执意想当捉妖师,镇妖司如今的司正就是师兄了。

    走着走着,言之颀脚步一顿,问:“惊鸿,你方才反复询问花纹,是……”

    “前些日子有群使团的虎妖大闹坊间,”薛惊鸿有些不确定地说,“镇南关拿着一个东西过来问,我瞧着有些像今日那妖所说的传家宝。”

    “嗯?”言之颀想了想,几天前好像是有这回事。

    “听说是个小贩敲了镇南关的鸣冤鼓,当时他们正在点卯,可笑死我了……”薛惊鸿一边比划一边道,仿佛他就在现场。

    “那正好,我要去江南,你就留在京城陪师兄查清吧。”言之颀收回目光,突然道。

    “诶?”

    “不儿,为啥啊?”薛惊鸿跳跃的步伐一顿,大声道,“你出去玩又不叫我?!你不能这样!说好的带我去江南见识见识呢?江南啊!美人、美景、美食……”

    “江南凶险,”言之颀打断他的浮想联翩,声音沉静,“我此去并非游山玩水。”

    薛惊鸿的哀嚎戛然而止,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言之颀,随后压低了声音,带着点促狭:“哦——我懂了!是不是和陈少司一直‘密谋’的那事儿?神神秘秘的……”他挤眉弄眼,一副“我早已看穿”的表情。

    言之颀额角青筋微跳。

    什么密谋……这薛惊鸿的想象力有时真让人头疼。他懒得解释,转身便走:“明日出发前,把关于那金属片和闹事虎妖的所有卷宗,以及镇南关当初的询问记录,誊抄一份详细的给我。”

    “誊抄?!”薛惊鸿如遭雷击,苦着脸跟在后面,“问安,饶了我吧!那么多字……”

    言之颀充耳不闻,步履从容地走远了。

    薛惊鸿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嘴里嘟嘟囔囔,已经开始盘算是贿赂书吏帮忙还是自己挑灯夜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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