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圣旨

    在院里的桂树落下第一片叶子的时候,谢时鸢及笄了。

    谢时鸢是谢家原妻嫡女,前救了公主,后又帮助淑妃查清了祸石之案。及笄之日谢府门庭若市,都赶着为这热灶添一把火。

    谢时鸢一早祭过祖,只见祠堂拐角处,影影绰绰有个人影。

    “二妹妹?”

    那人影被吓了一跳,正是谢时鹮,自侯府雅集之后便不大见她了。

    只见她还着常服,头上零星簪着几朵绢花,一条灰白的裙子,谢时鸢依稀记得,那是谢时鹭不要的了。

    谢时鹮像是受惊了的小雀,“大姐姐。”小声问了礼,转身便要走。

    “前厅客人都到了,二妹妹要藏着不见人,只怕不能止住人言。”

    谢时鹭闻言脚步一顿,慢慢的转过头,苍白着一张脸,咬了咬下唇没回话。

    自古女子名节胜于一切,谢时鹮坏了名声,想也知道,那些往日的闺中密友怕是皆视她如什么肮脏之物,断了往来了。

    听闻王家三番两次来游说说亲,王氏近来口风也有些松动了... ...

    不怨她不愿意见人。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此生若是活在别人的口舌里,岂非白来了一世。”谢时鸢转过身去“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说了算。”

    语必,谢时鸢不再看她,径直往前厅而去。

    徒留谢时鹮在原地低着头,半晌,大滴大滴的泪滴顺着下巴消失在衣领里... ...

    “小姐何苦教她,上次她差点害了你。”素云愤愤道

    “为虎作伥的一只伥鬼罢了。”谢时鸢摇摇头不再理会。

    前厅的喧闹渐渐近了,心里没来由的漏跳了几下,那日清晨待到她赶到王府时被告知小侯爷去了别院,

    行马至别院又不见人,才知西北公务,那人临危受命夜里便启程了。只留下一封信笺,许诺她定能赶上她的及笄。

    一来一往已经十日了,谢时鸢不自觉按了按腰间的玉玦,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起来。

    ... ...

    谢时鸢行至正厅,喧闹的人群安静了片刻。

    李悦瑛手动合上了自家兄长的下巴,颇有些遗憾道“我早就说时鸢妹妹貌美心善,你非说今世誓死不娶谢家女,赶着与赵家结亲,现下后悔了吧。”

    李小将军闻言一张脸从下红到了顶,清咳两声转身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李悦瑛撇撇嘴,转头间魏书龄,坏笑两声“魏公子,听闻你与时鸢妹妹曾指腹为婚,哎?你跑什么?唉,我要是男子,哪还轮得着你们!”

    只见谢时鸢身着红色采衣,头戴蝴蝶金钗,步履匆匆间秋风吹起了发丝,衣袂翩翩,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许是提前斋戒了些时日,举手只闻得暗香浮动,宛若九天玄女。

    一众人有先前不曾见过的,皆差异,竟不知谢家有女如此出挑,却流落豫州数十年,当真是明珠蒙尘,一大憾事。

    “悦瑛姐姐,你能来我很高兴。”谢时鸢见李悦瑛眼前一亮。

    谢家与李家因亲事结了怨,李家能应允二人私下往来已是开明,没想到还会着他们兄妹前来贺礼,谢时鸢很是承情。

    “今日是妹妹的大日子,我自然要来。”

    李悦瑛从袖中取出锦盒,“这是贺礼,我想亲手送给你,祝你以后平安喜乐。”

    谢时鸢心下熨帖,接过在李悦瑛的催促中打开来,竟是一只黄金的调羹。

    谢时鸢一噎,心中的感动被这只俏皮的金勺子冲淡了不少,这礼送的很有李悦瑛的风范,

    “额,很好看,我正缺一只吃饭的家伙。”

    于四处望了望,并不见那人的身影,谢时鸢心里的雀跃减淡了几分,流露出的几分失落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 ...

    “我家大姐儿自小便养在别处。我和老爷都觉得亏待了她,及笄办得风光些,这排场大了,她小门户里待久了,总有礼仪不到之处,各位可别笑话。”

    王氏端坐在正厅,喝了口茶,一派慈母样貌,同一众夫人告罪。

    “我瞧着这大姑娘举止端庄,言行得体,是个教养好的。”

    有那不明白这话的深意的直言道,

    却被同行的拽了拽袖子。京中谁人不知,萧夫人尚在时,王氏以平妻入府。夫妻二人却将嫡妻所生之女送在豫州十几载,现下嫡女归来,二人早在侯府雅集上撕破了脸。

    王氏面庞冷了一瞬,而后又堆起个假笑的面皮。

    扯过谢时鹭换了个话题,

    王氏为谢时鹭做了套新头面,母女俩左右逢源,暗下决心要压谢时鸢一头。

    吉时至,焚香颂歌,谢时鸢跪坐案前,面前是一套点翠的花冠。那是祖母在世时为她提前备下的,

    大晋的及笄要由母系长辈为女子束发,簪冠。

    王氏心下鄙夷,萧丽芙再尊贵又如何,她的女儿还不是要跪倒在自己面前,求自己为她簪上这一冠。

    “今加笄礼,肇加冠服,弃其幼志,淑慎成德,承天其佑,以成妇德,祖昌祖隆,奉祀成礼。”

    礼官念罢,却无人上前,众人等了片刻,私语起来。

    王氏压下嘴角的冷笑,她有心挫一挫那死丫头的锐气,便让她知道没有主母的认可,在这世家之中是如何寸步难行!

    不待她得意片刻,只听堂外有拐杖声由远及近,

    “咳咳。”

    只见木梨扶着谢老夫人从外走来。

    “我来为鸢儿簪冠!”

    老夫人怎么出来了!王氏一惊。

    谢政见状忙上前搀扶,关切道“母亲您身子不爽,怎么起来了。”

    谢老夫人摆摆手,推开他。“我若不来,谁为她簪冠?”

    踉跄着走到案前,拿起梳子为谢时鸢挽起她的长发,而后将那点翠的花冠,缓慢而又郑重的戴在了谢时鸢的头上。

    礼官复颂“礼成!”

    谢时鸢叩头谢礼后,站起来面向众人,

    今日是时鸢成人之日,母亲你看到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秋风,两片桂花落在她的手心,谢时鸢向那风来的方向望去,母亲是你吗?

    谢老夫人此举是在赤裸裸的告诉众人,王氏纵然从平妻抬了继室,也不配为原室之女簪冠,这是将她的脸面砸在地上,摔得不能再碎了。

    谢时鸢望去,果然见王氏那强撑起来得慈母模样,半分也装不住了,一张脸黑如铁,咬着后牙才没失态。

    心下冷笑两分,前世她及笄之时依然被赐了婚,她大病了一场,王氏便借由她的笄礼收揽了甚多钱财。

    此种小人,怎配为她簪冠。

    恰逢此时,有侍女禀报,宫里来了旨意,请谢家阖府接旨。

    众人诧异之余,忙去了前堂,正衣冠,摆香案。

    只见前来宣旨的内监后跟着几个胡人,

    “奉天上谕,谢氏有女,才德兼备,有徽柔之质,安正之美。毓质淑慎。兹特封明照公主,指婚呼延廷,赐嫁妆一百八十抬,择吉日启程。”

    指婚,

    明照公主,

    择日启程。

    那声音不大,砸在耳朵里却让谢时鸢近乎耳鸣。

    谢家一众领旨谢恩,亲眷闻此殊荣往来恭贺之声,皆像是堵了一层棉花。

    为什么?

    明明已经过了夏天,北疆的使臣也不曾前来。

    明明求了恩典,写给淑妃的信笺,只要过了今晚便会和谢恩的帖子一起送到宫里,

    她写了,她已经选好了郎君,

    她已经... ...

    沈君泽,

    不是说好了吗?

    你在哪里?

    “明照公主,为何不谢恩领旨呀,这可是天大的殊荣。”那宫侍操着尖锐的嗓音,将那圣旨递到谢时鸢面前。

    只见那女子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如雪,眼神似没了焦点,梗着脖子一动不动。

    谢政拽了拽她的衣摆,小声催促道“快快接旨,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不成!”

    谢时鸢还是不为所动,

    像是块腐朽了千年的木雕,连头上的花冠也失去了生机。

    “谢姑娘!你想抗旨吗!”那宫侍又拔高了几个语调,面色沉了下来,身后的胡人也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一时间剑拔弩张。

    “公公,好说好说,我替小女领旨谢恩。”谢政膝行两步,待要接过那圣旨。

    只听门外马蹄声响,

    一红衣男子自门外款步而来。

    见屋内形状挑眉笑道“好生热闹。”

    见来人谢时鸢僵直的目光有了几分松动,只见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到某处,眉间皱了一瞬。

    谢时鸢这才发觉,两个手掌均被指甲掐出了深深血痕,正淅淅沥沥往下滴着血。

    只是一瞬那人便手回了目光,上前亲自扶起谢政道“岳丈大人难道知道小婿求来了圣旨,特来迎接的吗?”

    圣旨?

    谢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小侯爷您叫下官,岳丈?”

    侍剑取来一黄色锦盒,打开来里面竟又是一道圣旨

    “奉天上谕,谢女时鸢,淑嘉温顺,含柔婉之姿,具贞静之德,柔嘉表度。特赐婚平陵王世子,以结秦晋之好,繁衍祖庙,择日吉行嘉礼。”

    “什么?又是一道指婚圣旨!”

    “天下居然还有一女双嫁的?”

    “这谢家到底得接哪道圣旨?”

    谢政看着眼前的另一道圣旨彻底懵了,天家在同一天赐了两道圣旨,

    不论是北疆王庭还是平陵侯府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更何况接了哪一道,对于另一道便是抗旨不尊。

    很快有人替他做出了选择。

    只见沈君泽将他手中原有的圣旨抽出,换上自己的新的圣旨。

    笑道“吾妻及笄,吾特来恭贺。岳父大人,您可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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