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别院

    那人虽在笑,但谢政胳膊上的汗毛无端的一根根地立起,

    “这,这,这... ....”下嘴唇颤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家并非一女,臣女谢时鹮接旨。”

    话语如蚊,淹没在众人议论中。

    在她身边的谢时鸢却听清了,猛然抬头,轻声问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一旦晋北开战,你会死的。”

    谢时鹮附住敷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第一次露出了个发自真心的笑

    “人总要为自己活一次,你教我的,我记着了。”喘息几次压下翻涌的情绪

    “长姐,我是愿意的。”

    复又大声道“臣女谢时鹮接旨,谢主隆恩!”

    这声众人都听到了,

    人群沉寂了一瞬,而后有人小声论道“对呀,谢家并非一女,三小姐有了婚约,这二小姐还没有婆家。”

    “原来陛下是这等思量。”

    “谢大人恭喜啊。”

    谢政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擦擦额头上的汗,如此谢家的危机,算是暂解了。

    一场及笄之宴,两道赐婚圣旨。谢家从区区四品小官之门第,跃居成了侯府,北疆王庭的亲家,

    从市井到宫里,无不在感慨谢家的时运。

    胡公公驱散了小声议论的宫侍,进到殿中,奉上一杯热茶。

    “陛下既然允诺了小侯爷,为何又允了胡人。”

    品了一口香茗,心下熨贴,皓帝才慢悠悠得道

    “行初这几年行事越发老练了,满宫朝臣,有几个敢与他为难。也是朕宽纵了他。是得不时的提点他知道,有些恩典朕可以赐予他,也可赐予旁人。”

    “陛下思虑周全,只是那谢家女出身不高,听闻自小养在野蛮之地,若有来日,如何能母仪天下。”

    “唉。”皓帝眼中透露着责怪“行初这孩子,自小到大只求过朕这么一次,朕岂忍心让他伤心。若有来日,朕赐得他一道赐婚圣旨,自然也可以赐他第二道。”

    胡公公称是,又复道“只怕小侯爷未必会听。”

    皓帝不以为意,“届时朕会降下一道遗诏,江山,美人。要看他怎么选了。”

    “陛下思虑周全。”

    ……

    北疆的使臣来得晚,和亲之事办得也急。谢时鹮搬去公主府的第七日便要出发去往北疆,临行前日,一封锦盒送到了谢时鸢的手上。

    正是进京那时从谢时鸢这拿走的蝴蝶钗。

    谢时鸢再看那锦盒上的封签,“贺长姐及笄之喜”

    轻声叹了口气,谢时鹮与她不同,

    若不嫁与北疆,多半是要填了王家的火坑。人,只有在逆境中才懂得反抗,但愿她能在北疆能挣扎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素云待要收起锦盒时,从那夹缝中调出一枚信笺。龙飞凤舞,不是谢时鹮的笔迹。

    「今夜亥时,侯府别院,有你所求之物」

    谢时鸢看着那熟悉的笔体,皱紧了眉头。

    “小姐,去吗?”

    抿唇沉声道“去。”

    ……

    侯府别院建在凤鸣山上,毗邻兰若寺。

    夜里万籁俱寂,谢时鸢一身玄衣如约而来。

    这个别院她不陌生,正是那时火场脱险,沈君泽安置她之处。只是今夜格外的不寻常——谢时鸢行至一路,连一个小厮侍女也不曾见过。

    唯有手里的一盏灯火,晃晃悠悠的随着她。

    行至正厅,觉背后有人,不待她反应,黑影闪过,胳膊上赫然嵌着一只大手。

    灯灭了,

    谢时鸢将尖声压在了喉咙里,

    “你是何人?”

    那黑影不回话,拉着她在墙上摸索着,片刻,那墙竟翻转开来,一道密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谢时鸢踉跄着跟着那黑衣人一路向前。片刻,在转角处停了下来,不远处似有人声。

    那人操着一口不慎流利的中原话痛呼,“饶了我,救命。”

    是一个卷发胡人,

    一人背对着她,手起刀落,血溅起了三尺。

    谢时鸢看得真切,那人的嘴,被硬生生切开了!

    那人从伤口处扯出了舌头,手起刀落,那截舌头脱离了□□,似没反应过来,在地上弹了两下最终不动了。

    而后那人又在刑架上抽出一把大锯,横在那人的口中。

    不肖片刻,半个只有上牙的头颅,滚滚落地。

    那卷发上还残留着几片细碎的肉末。

    谢时鸢只觉胃里翻江倒海,恐惧自脚底蹿上,扶着墙角无声干呕了起来。

    “谁?”

    那人听到了动静猛然回头,向这边张望而来,

    烛火跳动,映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几滴血喷洒其中,但那双眼,比血还要红,连着眼角的血痣,宛若阿鼻地狱的罗刹。

    谢时鸢死死捂着唇,才没有尖叫出声。

    半晌那人终于收回视线,侍剑拖着那无头尸身消失在了黑暗里,片刻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嘶吼声,

    那低吼震动心神,激起人最原始的恐惧,

    在那人发现之前黑衣人带着他出了密室,那人显然对这密室并不是熟悉,

    七拐八拐间路过一黑铁牢笼。

    谢时鸢这才看清,刚刚那声怒吼是何物发出,

    那是一只通体纯白的狮子,正在大口朵颐。脚下滚落的卷发头颅,明白得告诉谢时鸢它正在所食何物。

    从密室出来,二人一路无言,疾步出了别院。

    一出别院,谢时鸢方才觉得能喘得上气,大口大口的夹杂青草芳香的秋风袭来,但却无法压下心中的厌恶,

    最终伏在树上吐了出来。

    “谢姑娘看过了,便知那人并非良人。”那人压低了声线,听不出是谁。

    “他心狠手辣,杀的是北疆的和亲使,便是他向陛下求娶姑娘,由此可见此人何其恨毒。”

    谢时鸢堪堪压下胃中的翻涌,抬手擦去眼中被逼出的眼泪,问道

    “呼延殿下深夜相约,便是要告诉我这个吗?”

    那身影闻之有片刻的僵硬,

    谢时鸢能感受,到打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是何等灼热

    那人似在心里挣扎了两分,最终扯下了蒙面的黑布。

    借着月光,只见呼延廷嘴角绷直,脸上写满了憔悴,比之前更是清瘦了几分。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谢时鸢不语,只将那封信笺递给了他。

    夫妻三载,她又岂能不认得呼延的字迹。

    谢时鸢就这么静静的望着那人,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脸上一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似想到了什么恐极的事。

    兰若寺的钟声响了三下,惊飞了伏在树上的鸟虫。片刻后,只有风声。

    半晌,谢时鸢听到那人沙哑的嗓音

    “你也回来了,是吗?”

    谢时鸢不语,有时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什么时候?”

    “入京之前。”谢时鸢答道。

    “原来如此。”呼延廷苦笑“怪不得你待我与旁人不同,怪不得... ...你宁愿选择他,也不愿嫁我。”

    “既然如此,时鸢,你更应该知道,沈君泽为人是何等的无情狠辣,你跟着他便是危险重重。”

    呼延廷上前一步,握住心中人的肩膀,急切劝道。

    只见那女子拉开与他的距离,本是一双含情的杏眼,此时却写满了冷漠

    “沈君泽不光明,你也未必磊落。那人是回回儿,你三弟的人。”

    呼延廷闻言错开了目光

    谢时鸢继续道“你借着他的手,杀了你想杀的人,在我眼里你比他更甚。”

    呼延嘴角绷直,终于不再伪装,露出些疯狂的本貌来,上前将那日思夜想的人拥到怀里,话出口,痛彻心扉。

    “为什么?为什么?你应该是我的妻。时鸢,你不知前世我有多悔。每日我都在睡前祈求长生天,求你入梦。哪怕打我骂我,可是你从未出现过。”

    “你放开我。”

    谢时鸢挣扎着,却被一双铁臂钳住,摸索着从发间拔下一只钗,用了十足的力扎在了那臂膀上。

    呼延廷吃痛松开了手,

    失望,悔恨,震惊,受伤,

    望向谢时鸢的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谢时鸢退开与他的安全距离。

    曾经谢时鸢想过,若再见他会与他说些什么?

    在被推出城门前,她也曾幻想过得枕边人的一丝怜悯,

    可鬼门关里走一遍,谢时鸢明了了,

    悔恨是晴天的伞,怜悯是卷刃的刀。

    别人赐予的皆是空物,空空来,也会空空而去。

    她甚至不再怨恨呼延廷将她置于黄沙战场,她只恨当时自己手里无寸铁,兜中无一物,才会被人随意拿捏。

    谢时鸢重新点亮了手里的灯笼“前尘往事莫要再提了,殿下既知悔恨,若有来日,只求殿下留二妹一条性命,莫重蹈当日覆。呼延殿下困居京中已久,明日便要重返旧国,提前恭送殿下。”

    那人往前进了一步,半晌,哑着嗓子道“好,我答应你。”

    而后递上一只荷包。

    谢时鸢这才发觉,方才挣扎间荷包掉到了也不知,道了声谢

    语毕,便不再看他,往山下而去,

    身后并无脚步声跟来,

    呼延廷梗在原地,看那女子提着幽黄的竹灯,渐行渐远,眼中闪过几丝挣扎。

    只见那人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停下。

    “有一句话你错了,不是我选择跟随他,而是我允许他和我站在一起。”

    呼延廷胸中的那团火,彻底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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