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不到手电筒,黑暗中不敢乱动,怕落水。孤立无援时,她反而更有勇气,果断抉择,没被困境击败,最终获救。
聚焦于每个动作、外界信息,强压下情绪,它开始涌动反而是在重逢后。
此时,她迫切地希望他回应,听见脚步声才安心。
不一会儿,身前一阵风,什么东西倒下,压在腿上。她伸手摸,一颗湿漉漉的头,额前短发像毛茬,搂一撮能拧出水。
指尖清晰的跳动,不知道是她的脉搏,还是男人的。活人,另一个同伴,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真的靠近,她反而没了惩罚的心,只是象征性地拉扯耳坠,“痛吗?”
布鲁诺:“不痛。”
嘿他这个皮糙肉厚,徐珊珊气笑了,加大力度,直到男人开口求饶,才松手,“知道痛下次就注意点。”
布鲁诺平躺着,脸侧向外,感受到在他头上摸索的手,热乎乎的,他抬起一只手,叠在上分,指引着她从耳廓,移向眉眼。
她说自己是真的,但怎么可能呢?上百公里,就算她从别的入口进入,脚程也太远,地势多变,还有被暗河完全淹没的路段。
尽管不可能,布鲁诺还是揣着侥幸心理,硬编出一个可能,归结于她的爱意,出于担心自己。
布鲁诺:“你不该来的……”
瞧他这话,搞得跟她主动来一样,她莫名其妙就到这儿了。她屈膝,伸手推肩,他有点沉,还算识相,自己疑惑地撑地坐起来。
这事算过去了,思绪转向两人如何出去,“你困在这多久了?”
“第五天。”最后一次在洞口汇合,他手绘地图,记录行动路线,并沿途布置补给点。
布鲁诺说话声不大,时不时停顿,避开回声,和她讲述自己的经历。
消息准确,他率先找到任务对象,但这儿离污染源很近,他受到影响,在打斗过程中受了伤,感知混淆。
他背着物资,试图返回,中途却涨水,流速变快,回声定位出了问题,他不得不找个高处停下来。
山洪灌入,他被迫在这儿停了几天。幸运的是,这个气室位置高,空间大。他可以降低代谢率,减慢呼吸、心跳,少耗氧,撑更长时间。
但不断上涨的水位,湍急河流,快速出去的希望破灭,他也落入了两难境地,雨何时停?
水流变缓后,兴许队友能进洞救援,他的精神体是洞穴鱼,但需要时间,毕竟这里分岔多,支路长。
徐珊珊:“有没有东西给我垫一下,我想躺着。”
布鲁诺凑上来,“你可以靠我身上。”
男人伸手,把袋子提过来,揉吧揉吧卷成一团垫在脑后,她挪了挪屁股,直接躺上去,心跳的频率减慢。
“布鲁诺。”
“嗯?”
没什么话想说,后脑勺不断传来胸口起伏的弹力,告诉她身旁还有一个活人。
“要是你饿极了会不会啃我?”
布鲁诺:“不会。”
她叹了口气,“你好像瘦了,”男人摸了摸胳膊,“等我出去就长回来。”
……
干粮不多,水源充足,扛一个月不成问题,他还能挺更久,只要能等来救援,倒不至于太消极。
布鲁诺:“引导绳还在吗?”
她点头,“我是跟着它找到这儿的。”
好事。布鲁诺能在脑海中构建环境地图,且空间记忆能力强,不会迷路,引导绳是留给其他人的。
他的笃定给了她信心,但危机仍然存在,万一雨不停,或者水位不降,队友认为他死亡,或在错综复杂的溶洞中迷路。
氧气浓度就是生命线。
“可以再让我亲一下吗?”他没乱动,因为梦中人也有脾气,很像她。
“你想被打了?”
“扇一下,亲一次?”
“不行。”她没好气地拒绝。
“两下、三下?”
……奇怪的脑回路,她掐了一下对方的胳膊,“不行。”她又不是变态,更何况,她已经有哨兵了。
不管布鲁诺叫得多可怜,她捂住他的嘴,“别说话,节能减排。”
男人安静下来,握紧她的手掌,两人平躺着,数着心跳,不知过去多久,洞内响起羽翼扇动声。
布鲁诺走到河边再次探了探水位,又上涨了,揽住她的肩膀,往更高处的平台靠,“来这边。”
打开手电,她四处环照,发现挂在壁上倒立的小蝙蝠,眼睛亮得像灯泡,将光照地,两人往高处去,一对苦命鸳鸯。
后续水漫上来,两人不得不再次挪地方,互相依靠着取暖,但触感逐渐消失,再没有她的气息。
溶洞里,男人躺在台阶上,睁开眼,吐气伸手,四处摸索,果然只有他一人,难得美梦,好像脑子舒服多了。他起身到岸边,水位不再涨了!
梦醒起身,阳光照进病房,听见男人呼声,她应下,卡尔进门,看她满头汗水。
他将早餐放在柜上,她只摇头,“帮我联系曼努埃尔。”她得查实这是不是真的。
地下,曼努埃尔坐在审讯室的墙角,注视着这场询问,强光打在罪犯脸上,忽然铃响,一人走进,请他出去,说是有人找他。
什么事,突然打扰?
他穿过走廊,来到门口,与门卫交换座位,接过固定电话,“您好,这里是曼努埃尔。”
一个男人,他讲明来意,不久后,女声从那头传来,语气有些急,曼努埃尔放在桌面的手抓紧,呼吸变乱。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交流,或者说,自从进了训练营,就断联了。
“喂,是曼努埃尔吗?”
“徐珊珊向导,上午好。”
“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能诚实回答我吗?因为这真的很重要。”
“……你问。”手背贴在桌面,手指来回摩擦,他听见对面一字一句的,说话声轻,带着不确定,“我梦到过的那个人是你吗?初春、草原、狼群、野牛、狩猎……”
最后两个字咬在牙尖,她没说出口,曼努埃尔了然,坦然承认,“是我。”看来真的是双向梦境。
“好,那那我挂了,再见。”得到答案,徐珊珊面红耳赤,颇有些不好意思,迅速挂断电话。
“嘟、嘟、嘟——”
指示灯颜色转变,通话结束,男人坐在原地愣住,一直到旁人三次喊他的名字,才回过神来,站起身让开座位。
门卫:“去吧,里面还没结束。”
曼努埃尔:“好,辛苦了。”
中午,他被唤去医院,再次见面,但却不只两人。一人询问,两人交替回答,没检测出撒谎痕迹。
“你没有疏导记录,污染度为什么大幅降低?”
她抬起头,男人看过来,他没有回答,似乎仍要掩藏那段往事,但对面表情严肃,不断逼问,像审讯犯人般。
这事很严重吗?她鼓起勇气承认,“是我做的,”这归于两人私事,他不再追问。
既然事实为真,两人的隐情,长官、卡尔、解逸飞都替他们遮掩,将话题带过去。
“队长,”她先看向解逸飞,这是他的队员,又转向自己的领导,“长官,他现在还没死,不要放弃他啊。”
山昊点头,消息来得突然,他更担心异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们会处理的,你觉得哪不舒服吗?”女人摇头。
解逸飞:“雨停了,”天气变幻莫测,特大暴雨转移了范围,“他会回来的。”
这事报上去,人们陆续告别,她让曼努埃尔留下,房门被合拢。
她扑进储物柜,午休时间,虽然吃过饭了,也不妨来来点饭后零食。
“砰——”
什么东西倒在地面,她不甚在意,继续找最后一包软糖,却翻不到,“对不起。”听见身后男人的声音,她放弃寻找,站直身,关闭柜门,转头转身,看见男人跪在自己面前。
他垂着头,背弓起,双手成拳放在砖面,右手边放着缀有尖刺的皮带,绕了几圈系好,一副认罚模样。
负荆请罪?
难道白塔都是棍棒教育?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这样。她将那皮带踢向一旁,把他扶起来,对方顺着力道起身,不然他两米高,她也推不动。
“咳,没事。”她一想到那个梦境,忍不住脸红,“我也不在意,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要不是你,我还没法说服他们。”
“梦里的事,做不得数,别放在心上,谁能想到呢?对吧。”
毕竟是她的被动技能,控制不了时间、对象,随意入梦,该说道歉的该是她,就是别人可能不这么想。
“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你也不是故意的反正。”
“您会原谅我吗?”
当然,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坐在床上,既然没糖吃,就开始絮絮叨叨,讲和布鲁诺的那场梦又多惊险,简直是死里求生,相比之下,他们那场就温和多了。
看着她澄澈的眼睛,曼努埃尔突然萌生一股勇气,想要将一切倾诉,她摸过自己的伤口的,却不厌恶,但那是夜晚。
他想告诉她,两人第一次遇见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说话又是在哪里,并非图书馆。
房门被敲响,他捡起皮带,现在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