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告辞后,她按计划,登录虚拟作战系统,进入熟悉的污染区,卡尔临时被医生喊走,她独自训练。
屡战屡败,但身体不会受损,系统警告弹出来,她选择:无视风险,继续进入。
时至正午,闷热酷晒,地表温度超越七十度,将车框烤得发烫,袋子里装着数个空的矿泉水瓶。
雷达扫描,有东西靠近,她瞄了一眼,四个点,掏出望远镜往回看,穿白色披风的四人,步履蹒跚。
空调运转,凉风徐吹,她立马蹬了油门。
好不容易捡到的车,油没剩多少点,但那也是车,不要看上这辆,去找别的载具啊。
在模拟污染区中,她避免和人群接触,不参与“切磋”,一般找个角落打污染物。
毕竟在这儿,谁也不认识谁。
有些游民似的哨兵,没有基地归属,终年游荡,他们中的一些,极端暴戾,以折磨别人为乐。
当然这不是说,有编制的哨兵就正常的意思,只是塔内更安全。
引擎震响,轮胎卡在坑里,不深,她倒回去看了一眼,什么时候漏气了?偏这时候,她拍了一下方向盘,先换个地方。
脚踩油门,座椅震动,身体上弹,汽车开动了。
雷达里的红点逐渐远离,音乐奏响,心情渐好,野外的荒凉景象,这离基地很远,现实中很难看见。
直到中控台发出滴滴声,她瞥见红点在迅速靠近,后视镜中只有一阵烟,
难以置信有人能跑这么快,不是刚才不还一瘸一拐吗,怎么现在跟小猎豹一样?
她不会真遇到坏人了吧?
踩紧油门,档位调到最高,后面的人还在追,有两个红点停下了,但剩下两个还在追。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但轮胎漏气,车子逐渐不稳定,一抖一抖的,油量也见底。
佩服他们的执着,徐珊珊调到低速档位,降速后,轻踩离合踏板,最终刹车。地面划出胎痕,那个轮胎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
她解开安全带,靠在窗边往后看,的确是那群人没错,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车子让给你们行了吧。
才怪,只要拖一拖,等卡尔回来,再抢回来。毕竟高级哨兵可没那么多。
她又解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打开驾驶门,下车。日光烘烤,热得不行,她走到枯树的阴凉处等候。
一行人靠近。
徐珊珊:“你们跟着我干嘛?”
对面张嘴,却听不见声音,她恍然发觉自己没开听筒,设置好后,两个男声冒出来,音调奇怪,口音很重。
“总算蹲到了。”
“千万别让她跑了。”
短短两句话,罪犯形象就勾勒出来了,她有些紧张地靠后,“喂,你们别过来啊,乱动我就下线。”
她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肯定是扛不住打的,“你们要车子就拿去,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没必要过不去。”
叽里咕噜的,他们都没听懂她说话,说起来,这群人中唯一的城里人,只有那位病员,他被落在后面。
他们打扮异域,布料破旧起球,腰间挂着冷兵器,肉眼可见的穷且落后。
羽翼般的阴影略过,一个男人空中落下,和两人汇在一块,他们是一伙的。
五人小团体。
脏辫男从后车箱中取出千斤顶、套筒扳手、备胎,拧松螺丝,开始换胎,就跟他是车主一样流畅自然。
既不靠近,也不让她走。
徐珊珊搞不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但一段时间后,等后方的两人赶来,她明白了。
她的表情变得很难堪,一下子卸下了防备,但……
“我治不了,我真治不了,你们找别人吧。”
她一边摆手一边往树后走,调出登出界面,右上点叉,看了看这群人,好奇加上于心不忍。
“你们怎么这么……”奇怪两个字没说出来,看着挺着大肚子的男人靠在树边,一种无力感蔓延了全身,这个荒唐的世界。
“抱歉,向导小姐,他们吓到你了吗?”
“没,没事。”她不忍心对孕夫说太重的话,他干净许多,没有胡茬,头发清爽不乱,“你怎么,你,我……”
他怎么怀孕的?
“你帮老大看看。”
一阵咕噜声从左耳响起,震耳欲聋,吓得她差点撞树,无奈地仰头,看向那个男人,才发现身边的人都一副无语表情。
这位领队无奈地喊他:“老五,助听器忘带了。”
“好嘞。”
另一人从车内翻出不知由什么制成的彩色饮料,好像还真是他们的车。等于她把别人车开走了,失主在后面追她,尴尬。
她还以为这是自动刷新在路边的,就像射击游戏一样。
她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了过来,接受这份友善,她对这些人产生了兴趣。
领队指着自己:“练洛一。”
他再用另一种语言发声,稍后另外四人站成一排,一一看去,“练洛二、练洛三、练洛四、练洛五。”
这名字取得,好敷衍……她忍不住吐槽,他们这一家子长得也不像啊,根本记不住。
每见他,就忍不住将视线移到孕肚上,很大,像装了两个西瓜。她生出负罪感,为什么要让人挺着大肚子在烈日下追车。
但电视剧里好像没演,她也没听人说谁的哨兵怀孕了,但见他这幅样子,显然对方是个负心妻,他只能带球跑了。
“你这个月份大了,就不要来训练场了,好好休息。”
“不是的,小姐,你误会了。”
他笑起来,脸白,透着一点青,皮肤很薄,贴在骨头上,不像其他人一样健壮,看起来要虚弱许多。
一人从车内翻出照片,递到他手上,于是她得以看见,山洪是如何灌溉洞口,水涨了多高。
明显是偷拍照片,从背面、侧后方,她认出了里面的人,声音冷淡,他们怎么知道?
“你们想干什么?”
她警惕地问,目光却始终留恋上面,众人明白,他们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她果然是照片上的人。
“别误会,我们是偶然路过,看他们好像是白塔的人,其实我们在寻人。”
领队接着拿出一个相册,逐次翻页,照片上的人的更年幼,多组对比,从眼神上,可以认出是他们,到最后,有一张全家福。
相同的纯白背景,正居姿势,像拍证件照,严肃、板正。抱着他们拍照的人没有变过,一男一女。
只是他们当中,少了一个白发女孩。
“她走失了,可能进了白塔,你能帮我们留意一下吗?相应的,我们会救出这个男人。”
他们找她很久了,从临近处,每个基地,也包括基地外聚集区。
“她是一名向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也是向导。请不用担心,我们并不是什么暴徒。”
练洛一打算,把手上的任务做完,就带着他们进白塔。只是流浪久了,他不太清楚里面的态度,也来探一探。
她当然希望他们能帮个忙,但是……怎么来得这么巧,很像杀猪盘。
“她叫什么名字?”
“我们分开的时候,她还没有名字。”
见她紧皱双眉,关怀的目光,他明白她还是心很软,有余力心善。
“她是白色头发,眼睛是浅灰色,脖子后有月牙胎记,漂亮、活泼,爱说话。她会发光。”
爱说话,这和她印象里的克拉拉不一样,对方显然是冰山御姐,能一个字说完就决不讲两个字。
徐珊珊:“这样吧,你先加我个好友,我到时候帮你问问。”
这是一场交易,这个忙她不需花太大力气,他们离得近,比这边派救援队快多了,既然组队流浪在外,应该有两把刷子。
至于他说想来白塔,她进得挺容易的,不过毕竟工种不同,不好说。
“我看你们跑挺快,”人比车快,她好奇地问:“你们在外面多久了,为什么突然想进来?”
“十多年了。”
“十三年。”老五插话,他就听清一句,嗓门还是大,对她来说还好,但对五感敏锐的哨兵来说,冲击挺强,相处这么久还不厌烦,可见有真感情。
练洛一低下头,往身上看去,手扶着肚子,“我想给他们找个好去处,一直在外面,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因为向往自由,不愿被拘束,要找妹妹等原因,他们一直在外流浪。但污染得不到疏导,症状会越来越重,身体扛不住了。
他们做不出劫掠其他队伍向导的事,相反,遇见个别哨兵私带向导私奔,还会多管闲事,把两人送返。
人不能和没有监管的野兽独处。
队伍的名声其实还可以。
他们多次遇见过白塔的队伍,对那儿印象很好,但作为最大的塔,它要求高,检查严。他们不认为,她会在这儿,把小基地找了个遍。
毕竟他们是改造人,后遗症不少,一颗不稳定的炸弹,不想受人歧视和不公正对待。
徐珊珊:“你要不要先去医院?”
宽大的衬衫散在身前,贴在顶点,一根脱落的睫毛落在眼尾,男人摇头轻笑,“我没有孩子。”
“打了也好……”她也分不清有几个月了,有点骇人,但考虑到他们的医疗水平,以及哨兵的性格,“最好去医院。”
一旁的人听不懂她的话,只见领队笑道:“好,谢谢关心。”
好老大啊,她环视众人,都这时候了,不惦记自己,光想着怎么给兄弟们找退路。
她指着照片,“水下有引导绳,你们可以沿着绳子找到他。”
练洛一:“好,两天内,我们会处理好。我们的事,就劳烦你上心了。”
两天,这么快?暗河的水消没消啊,别人没救出来,又搭进去一个。
见她同意,他们很快下线了,好像是去履行约定,留下一辆车。
不一会儿,卡尔赶来,看她坐在车里发呆,手中捏着一瓶七彩饮料,放了廉价低质配料。
卡尔站在门外,没有打扰,直到她回神,发现他,两人驾车离开。
又是酣畅淋漓的一天。
傍晚,她得知一个好消息,可以出院了。寻人的事,她翻遍官网,没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不想放弃,她决定去问一问克拉拉和吴可。
将寻人信息发过去,吴可回复:【没有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向导】
克拉拉一如既往地离线。
光脑震动,她一看,忙碌中,弹出自动回复:“正忙,稍后回复。”
晚上,她终于回到宿舍,洗完澡出来,发现数个未接来电,心惊胆战,还以为错过开会通知,凑近一看,是克拉拉。
太好了。
她刚点亮屏幕,对方又打了过来,秒接,女人张口就是:“他们在哪?”
还真是一家人,克拉拉罕见的情绪激动,说话音调不稳。
徐珊珊:“网上认识的,”听闻抽泣声,她不由得安慰,“别哭啊,我把账号推给你,你别急,我看到了,人都好好的。”
“他们好像打算入塔,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见面了。”
“好。”
处理完一桩事,挂电话后,她想起来,自己没有提前告诉她,就是她哥哥可能……怀孕了?
她将头埋进枕头里,反正明天要见面,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