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东南游过八百里,果然到了一处繁华热闹的所在。
宴潮节是鲛族中十年一度的盛会,为了庆祝族群诞生而设。这几日常伴有潮汐运作,方成年的鲛族男女将在此节会中寻觅伴侣。
说是开设街市,不过是借个由头,把族人们汇聚到一起,载歌载舞庆祝,顺道交换一下各类物品。
灌愁海域虽广袤,内中资源却远不及陆地上丰茂。鱼虾吃多了也腻,部分鲛人会用族中秘术化作人身,去近海的镇甸里。文雅些的鲛人用珍珠宝石同凡人交换各类所需,残忍些的则直接掠夺,甚至食人骨肉。
鲛族虽外形似人,大部分族众却性情残暴嗜血,本质是全然不同的物种。
林妙臻远远望着那些水晶阁楼,惊叹于鲛人工艺的精巧:“真漂亮。”
李不洄仔细观察他们的着装,有一部分青年鲛人居然隐藏住下半身的绚丽尾巴,化出双腿,像人族一样,在街市上穿梭玩耍。
若没有那些奇珍异宝与暴露的着装,这里几乎同凡间无异。
他垂首同林妙臻说明情形。
“师兄虽力可斩渊,可此地鲛人甚多,且在海中鏖战不大方便。”林妙臻略略思索,提议道,“咱们本意只是寻求解药,又得寻人,无意挑起争端。不如咱们还是乔装打扮一番,暗潜其中?”
“好。”李不洄颔首应了,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都听你的。”
二人改头换面,照着鲛人青年男女的模样装饰一新。
鲛族生活在海中,即便化为人身,也保持着穿着清凉的习惯。
抹胸珍珠链混着轻薄纱裙,一双胳膊在鲛纱中若隐若现。林妙臻穿得坦然,李不洄却有些不自在。
他换了下装,本该慷慨袒露的胸膛却被道袍遮掩得严严实实,穿得不伦不类。
林妙臻见他这模样,差点笑出声。
她故作惊讶:“师兄怎么还没换好衣裳?”
李不洄捂着胸口布料,眉头微蹙:“这衣裳太过单薄,袒着胸膛,成何体统?”
“哎呀,没事的,师兄。”林妙臻亲亲热热挽住他,“我也这样穿呀,咱们一样,难道不好吗?”
鲛纱轻薄,肌肤相贴时,这布料只是聊胜于无。
李不洄因着师妹的亲密举措红了耳根:“你这样穿,很好看。”
“可我是男子,着装怎能如此不妥。”他有些犹豫。
修真界大多数地方民风淳朴,穿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只有乐游宫弟子和一些妖族才穿得大胆奔放一些。
原剧情里男主羿珩穿着衣裳总是袒露胸膛,时常被派中几位长老说三道四。掌门祢守昂尤为遵守男德,洁身自好。李不洄作为掌门爱徒,深得他的真传。
林妙臻逗他:“这衣裳有何不妥,派中的羿珩长老不也如此穿着?”
提起不相干的人,李不洄立时沉了面色。半晌,才憋出一句:“他不知检点。”
“师兄穿着,肯定比羿长老要好看。”林妙臻鬼话连篇,哄骗无知少年。
李不洄思索片刻,心下有了裁决。
他慢吞吞脱着道袍,同林妙臻商量:“那待会儿入了鲛族,你可不能乱瞧。”
“好好好,我都答应。”林妙臻信口开河,胡乱应着,“师兄这么好看,我怎么会去看别人?”
李不洄被她哄得晕头转向,露出结实的臂膀。
少年躯体生得十分美好。他不过十八岁,因常年习剑,锻炼出一身肌肉。一切比例都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得肌肉虬结,有虎背熊腰之感。少一分又恐撑不起衣裳,缺少英武气概。
林妙臻仔细地上下打量,很是满意。
李不洄的身材介于二者之间,又肤色白皙,饰以珠玉,随着银链晃荡,恰如一尊精美玉人。
李不洄被她不加掩饰的目光看得脸红。在薄纱掩映下,袒露的肌肤上泛起粉红色,更显诱人。
林妙臻笑嘻嘻地扑进他怀中,无比热情:“师兄,你冷不冷呀?”
她顺手拨弄那些珠链,在无人处格外大胆。
李不洄羽睫颤动,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胸膛起伏着,低声劝哄:“你……渺渺,你别乱蹭。”
“师兄叫我什么?”林妙臻一愣。
“妙妙。”李不洄笑着抱紧她,下巴轻轻抵在她脑袋上,“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师兄高兴就好,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林妙臻趴在他怀中,使坏地戳了戳他接近隐秘处的雪白肌肤。
“不可!”李不洄慌忙捉住她的手,“别乱摸。”
“那什么时候能摸?”林妙臻故作不满,抬头满脸坦然的看他。
李不洄言辞含糊,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露出烧红一片的耳朵:“等……等到没人的时候吧。”
“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啊,只有我们两个。”林妙臻穷追不舍,直把人逼得无路可去。
她逗得李不洄快冒烟儿了,始终不肯转过头来,这才满意。
“我说笑呢。”林妙臻笑着掰回他的脑袋,伸出双臂勾住李不洄的颈脖,迫使他低下头来。
她闭上双眼认认真真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像他待她那样。
天高地迥,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海域深处,一切阴谋阳谋,卑劣妄念,都离得太遥远。
林妙臻堪堪移开,一滴泪却顺着她脸颊淌下,砸在李不洄额上。
李不洄有些茫然,怔怔看着她的泪滴。
他问:“妙妙,你为何哭了?”
“我太欢喜了,师兄。”林妙臻笑着别过脸去,擦了眼泪。
“好了。”她抿唇轻笑,“咱们该去找解药了。”
“嗯。”李不洄顺从地应声,被她拉着走向街市,却落后半步,一双羽睫低垂,掩住眼瞳中凝着的冷意,面色阴沉。
林妙臻走到前头,眉眼黯淡下来。
李不洄看不到的灵海中,上面的系统面板显示完成了一项任务:[潜入灌愁海,找到真相。]
她本以为,要破解的真相是小珠的身世。可没想到,今次却意外解开了谜团。
永嘉公主林妙臻小字渺渺,一生骄傲,最恨被人欺骗。
*
鲛族的街市外,几个身形高大的雄性鲛人持着武器把守在入口处。
林妙臻同李不洄出示了从蚌妖那里“要”来的珍珠。
鲛族辨别同族只靠气息,几个鲛人目光粗略地扫过二人周身,把人放了进去。
林妙臻胸口处的白玉长命锁可掩盖自身气息,能够让她伪装成妖族,甚至是魔。
李不洄修为更高,几个残暴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些蹦跶得更欢的鱼罢了。
二人并肩行走在陌生街市,一时无言。四周男女老少说着听不懂的鲛族语言,气氛竟有些尴尬。
林妙臻随意瞧过四周景观。水晶阁楼,珍珠为帘幔,宝石做沙砾,饰以鲛纱,的确是穷奢极欲。
她瞧了只觉兴致平平,再没有入海前的兴奋。
她不言语,李不洄也不大开怀,一张脸冷得如寒冬腊月的天。
这高岭之雪的模样,反引得鲛人频频侧目。
几个人类打扮的雌性凑到二人身侧,皆是人类打扮,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林妙臻听不懂的话。
她神情平静,李不洄却勃然大怒,抬手欲拔出玄剑。
林妙臻连忙将手压在他掌心,平息了这怒火。她同几个鲛人笑了笑,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它们说什么。”她低声询问李不洄,也不奇怪他为何听得懂异族语言。
李不洄冷眼扫过几条不知死活的杂鱼,压低嗓音:“他们要我去做王夫。”
林妙臻愣然,有些想笑。
冷面仙君头一回下海,便碰上类似抢亲的活动,平白惹了一回桃花债。
鲛族风俗难掩野蛮,剧情后头女主朝盈亲入灌愁海时,也有这么一出。只是那时的王是雄性,要娶朝盈做王妃,结果自然是被妒火中烧的男主羿珩一锅端了。
“鲛族传闻中几乎与世隔绝,不通人间,可这一次的宴潮节却有许多鲛人弃了最引以为傲的尾巴,改用人腿,这其中必有关窍。”林妙臻思索片刻,“师兄,不如你暂且同意了,咱们深入鲛族宫殿中去看看。”
“不。”李不洄罕见的面露不满,眼神中透着委屈与难以置信,“你要我去娶别人?”
林妙臻不懂他的脑回路为何会拐到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
“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她低声催促:“师兄你只管暂且同意便是,只是答应下来,随它们去鲛人族核心区域看看。”
“妄怨之毒是鲛族至毒,寻常鲛人几乎无药可解。”林妙臻见他神情怏怏不乐,耐着性子哄他,“若解不了毒,咱们回去,怎么同小珠他们交代呢?”
“而且,我答应了楚娘子,要替她找到人。”
“那我呢?”李不洄问。
“师兄有我在身边,还不够吗?”林妙臻牵住他的手,这动作亲热,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歪着脑袋问他,“师兄会同意的,对吗?”
李不洄一时沉默。
他转头同几个兴奋地等候在一侧的鲛人无障碍交流,神情冷淡:“我可以做王夫。”
鲛人们闻言欢呼起来,一片喜气洋洋,七嘴八舌地交谈。
林妙臻听不懂这对话,却也能从几人神情中判断出来他们所谈及的内容。
“但是,我要同妹妹一起进入宫殿中,拜见王。”李不洄补充道,“见过王之后,才能确定她是否喜欢我。”
“她是你妹妹?”一个外貌上看起来年长些的鲛人用怀疑的目光扫视林妙臻,以及二人紧紧拉着的手。
“她吃多了胭鱼,嗓子哑了,无法说话。”李不洄信口胡诌,“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那确实会很难受。”鲛人面露同情,大开方便之门。
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随我们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