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贴近

    “死人啦!”人群中响起一声刺耳惊叫。

    原是有个郎君忽地从楼上坠下,直直掉落在胡姬跳舞的圆台上,血色登时四处蔓延,倒在血泊中的郎君双瞳瞪大,面目惊恐,死不瞑目。

    魏长嘉听着动静便才要往下望去,小窗却被阖上,她不明所以,望向谢弥寒的眼神不免带上几分疑惑。

    谢弥寒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只是朝魏长嘉轻轻摇了摇头,适才还闲适的神色眼下已然添了几分肃然。

    厅堂骚动,一见死了人,食客们受到不小惊吓,纷纷往门外逃窜。但大门却被急急赶来的小厮堵住。

    便有人惊道:“这是做什么?为何将门紧闭?”

    咚咚咚。三道鼓声在这骇人氛围显得格外诡异。

    吵闹声一时静了下来。

    醉香楼的店家谭五娘不知何时移步到乐鼓前,她紧蹙秀眉,又放下手中的鼓槌,呵道:“诸位。”

    “醉香楼突然出了命案,谭娘已遣人去报了官,还请各位贵客在县衙捕快来查案前莫要离开此处。”

    当即便有人出口反驳,语气不善:“我们又不是凶手,掌柜的凭什么要将我们关在此处?与死人同在一地,实在晦气!”

    谭五娘闻言却是神情一松,随之笑了笑,扭着水蛇般纤细的腰肢,几步走到那人跟前。她虽非胡人,可到底生得美艳,一时将反驳的人看呆了去。

    “相较于晦气,若是大门敞开凶手因此逃脱,敢问届时阁下可担得起责任?”

    又有人不满:“那若是凶手又出手伤了人呢?谭掌柜莫不是也要担责?”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凶手再度行凶,我这些个伙计便也不是个吃素的,难不成咱们人这般多还怕几个歹徒不成?”

    话音刚落,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从暗处走出。

    不知是谭五娘的几句话起了作用,还是虎背熊腰的壮汉给了定心丸,总算没人再提出要离开醉香楼。但左右还是因有个尸首瞪着个眼横在圆台上,厅堂肃静得极。

    县衙的捕快来的快,三两下便将酒肆围了个干净,来查案的是辖区的县尉梁昀,身边领了个仵作。那县尉走近两步,待到看清坠楼郎君的面容却是大惊失色,这不正是前阵子进士及第的状元郎袁士岐?这袁郎大好前程,前日才过了吏部考试,便等着圣上授职,今日怎就折在这醉香楼了?

    他即刻谴了个捕快到县令府上报信,死的是半脚踏进青云路的进士,如此一来,事情便就不简单了。

    县尉领着人在厅堂四处探查,这边的魏长嘉便跟在谢弥寒身后,就这般鬼鬼祟祟绕到了袁士岐坠楼栏前。原先雅间的客人一听出了命案,一早便往楼下冲了去,眼下二楼长廊空空荡荡,一点人影都没有。

    想来是少卿的职业病犯了,谢弥寒就地查起了案子,魏长嘉不知道他在盯着这栅栏做什么,她瞧了一会也没看出个花来,又觉百无聊赖,抬眼朝厅堂扫去,却不料瞥见一熟悉面孔。

    那不是...裴琅的贴身护卫陆荣么?他怎么也在此处?

    难不成裴琅也在醉香楼?

    魏长嘉下意识在厅堂搜寻着裴琅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手腕忽然被攥住,原先蹲在身前的谢弥寒回身带她拐进了一间屋子。

    细碎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原是谭五娘领着捕快朝这来了,一群人便进了他们隔壁的这间屋子。

    魏长嘉松了口气,却又忽然觉得莫名,他们为什么要躲着这些捕快?

    房间隔音极好,魏长嘉只听得见谭五娘与那捕快交涉了什么,却听不清谈话的具体内容。

    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许是捕快要挨个查探二楼雅间,魏长嘉张望一圈,可这屋内实在也没什么地方可容他们蔽身啊。

    却见谢弥寒将目光停留在了屋顶,察觉到他意图的魏长嘉摇了摇头,却是来不及反对,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带着跃上了横梁。

    相隔只差一瞬,屋门被骤然打开。

    两个捕快手握长剑,三两步小心翼翼挪了脚步,警惕地四处探查。

    见屋内无人,其中一捕快疑道:“奇怪,我刚刚分明听到了什么声响。”

    说罢,他甚至还打开了朝外的窗子,探头张望了一圈,楼底下仅有看守的捕快,在未有任何发现后他又站在原地张望,彼时离二人藏身之处不过抬眼的功夫。

    “应当是你听错了吧?”另一捕快再度搜寻一周,也是毫无发现。

    魏长嘉与谢弥寒所处位置离地约摸九尺高,她本就畏高,能蹲在房梁双腿都发颤,此刻紧紧拽住谢弥寒的手怎么也不敢松开,终于敢朝下瞧了一眼,却是瞥见一双短筒靴立在不远处。

    见状她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最后干脆掩耳盗铃般将头埋在谢弥寒怀里,两眼一闭索性也不睁开了。

    但横梁之处本就逼仄,魏长嘉这般靠近,便是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了谢弥寒怀中。她倒是不紧张了,谢弥寒却霎时如身临水深火热般难熬,掌心不自觉攥紧。

    淡淡的玉兰花香萦绕在鼻尖,她似乎喜欢轮换用着不同的熏香,味道倒是都很好闻。

    他往后倾了几分,试图拉开点距离,可不过方寸之地又能躲到何处去,所做不过徒劳,胸膛处递传而来的热意令谢弥寒心猿意马。

    好在这等煎熬处境并不算长,外头隔间传来呼喊,似是有了新的发现,两个捕快匆匆赶去,眼下屋内又只剩下二人。

    魏长嘉这才敢睁眼抬头看他,小声问道:“他们走了?”

    说话间谢弥寒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的睫毛轻颤的动作,他神色如常,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面颊已然微微发烫,连带着喉间都带着滚滚热气。

    他轻嗯了一声,随后带着魏长嘉从房梁一跃而下,稳稳落地后他即刻松了手,往后退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捕快像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匆匆往楼下赶去。

    魏长嘉倒是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只是趴在门缝观察了一会,确认门外暂时没了人,便小声疑道:“我们为何要躲起来?”

    谢弥寒扒开一点小窗,观察着厅堂情势,道:“死的人是登第进士袁士岐。”

    袁士岐?魏长嘉满是惊讶,因适才谢弥寒关上门窗的动作迅速,她并未看到尸首。袁士岐寒族出身,一路科考上京,要问为何魏长嘉也认识这袁士岐,是因她曾在裴府中见过这袁士岐几面,虽未明说,但她也猜到几分,那袁士岐与裴琅走得这般近,十有八九也是东宫的心腹。

    东宫门下的袁士岐死在了醉香楼,而同为东宫的裴琅亲信陆荣也一同出现在此处,这断然不会是什么巧合。

    纵使谢弥寒不知袁士岐与太子的关系,但他眼下却也推出了几分真相:“袁士岐所处雅间四处栅栏并不矮,且无损毁迹象,便就排除了袁士岐不慎坠落意外身亡的可能,但那谭五娘未曾上楼查探,却一口咬定袁士岐死于非命,且凶手就在厅堂之间。”

    “谭五娘这般笃定,想来知道凶手是谁,或者更确切的来说,她已然为县尉拟定好了凶手。”

    魏长嘉却是奇怪:“你分明知晓那谭五娘有鬼,为何不直接坦白大理寺少卿身份与那县尉道明,反而要躲着他们?”

    谢弥寒摇头:“县衙离此处约有十里开外,此刻又近戌时,县尉捕快却不到一盏茶便抵达此处。”

    她这才恍然:“你是怀疑,这赶来的县尉捕快也是被谭五娘安排好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其底细不明,贸然行事恐会打草惊蛇。我们暂且先看看,他们想要推出的这名‘凶手’是为何人。”

    魏长嘉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似的,又问道:“那真正的凶手呢?可还在醉香楼中?”

    谢弥寒双手抱臂,倚在窗前,目光落在那正听着捕快回话的梁昀:“那便要...问问他了。”

    等待捕快左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凶手若跳窗而逃,则必会惊动隔间用饭的食客,其定趁乱与旁的食客逃窜至厅堂。捕快赶到后迅速将醉香楼围了个彻底,若是县尉与那谭五娘是一伙的,这些个守着各处出口的捕快便是个摆设,若不是....凶手定然还在厅堂,说不准还在某个案上悠闲饮着茶水。

    魏长嘉这下大概听明白了,但她的肚子却是不愿明白,不太会挑时辰地抗议起来,在这安静的屋里几声咕咕很是突兀。

    迎上谢弥寒探究的目光,魏长嘉讪笑几声,顿时有种在宫中伴读听先生讲经打瞌睡还被抓个正着的窘迫。

    她伸出一个指头,认真解释道:“我刚刚...才吃了一个梅花酥。”她点的炙烤羊肉还没端上来呢,谁知便就发生了这等变故。

    没成想谢弥寒竟又从怀中摸出个纸袋递给她。

    魏长嘉双眸倏然一亮,还有糕点!

    虽纸袋里头也只堪堪余留一个糕点,甚至白日她对其嗤之以鼻,只尝了一个便觉得过分甜腻,但此刻盯着这糕点却宛若看见了救命稻草般,连带着看谢弥寒都觉得其英俊高大三分。

    她这几日,不,连带这几月定不会再暗暗咒骂谢弥寒是个冷漠无情,迂腐无趣的臭夫子了。

    瞧着女娘可怜巴巴的模样,谢弥寒便觉着好笑,颇为无奈道:“眼下醉香楼是上不了菜了,你且再忍忍,待出了楼再请你吃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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