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重组

    易无畏坐在高悬的山上,一旁是奔流的瀑布,她一脚蹬在水上,兴致昂扬地问道:“太师叔祖,你对未来怎么想的?”

    易夙游坐在她旁边,懒懒地躺下,枕着手臂闭上眼道:“没什么可想的。”

    易无畏停止了蹬水,一会又笑了起来道:“太师叔祖,你讲话真有趣。”

    于她而言,未来确实没什么可想的,当下的每一刻每一个人都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有道是无为而无不为,守住当下的清静实则难能可贵。

    “你所认为的无为就是这么无所事事吗?”易无畏托腮问道。

    “非也。若想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无为,是需要倾尽所有的有为,才可立足于不败之地谈无为。”易夙游懒散地回道。

    “那你……”易无畏不敢说也不敢问。现在瘫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歇会。”易夙游无赖地说道,那语气更像在撒娇。

    “……”好吧,易无畏也是一脸无奈。

    *

    “易夙游,你到底要去干嘛?快滚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易夙游一直在下坠,耳边全是这聒噪的声音,虽然挺好听的,但是烦得很,自动全屏蔽了。

    “算了,就当我欠你的!”语毕,神圣的白光笼罩了她的全身,她整个人悬在了静止的空间裂缝中。

    而另一边,巍峨高耸的霁雪神殿之下,鲜血铺满了整个冰河。

    来者赤脚踩在冰川上,外披一件单薄的衣服,此时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多少原色了,露在外面的大片肌肤上攀附着嚣张的花纹。

    他手持一把冰雪铸成的剑,面色如玉,脖颈纤长。黑色的纹路如藤蔓,覆盖了一边脸颊,另一边伤痕累累,延伸而下的枝叶周围绽放了一朵朵危险而美丽的剧毒花瓣,他长发散乱地垂在腿两侧,眼底毫无温度,一脚踩在眼前人的手腕处,剑指对方眼珠。

    “恶魔……”大巫哆嗦地抖了抖,眼前的人已经杀红了眼,俨然就是地狱来的使者。

    “你敢骗我。”此时的阿且是成年男子的高度,常年未说过话,开口有些僵硬。

    “我没骗你!我已经告诉你打开神灵之门的方式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明白啊!”她已经被吓得胆寒了,也不敢说谎话。

    阿且拎起她按在冰树的风口,大巫挣扎不成,突然有些激动地摸着神树道:“是神子回来了……”熟悉神力让她激动不已,甚至顾不得脖子上的剑。

    没一会,她又想到了什么,僵硬地跌坐在地上道:“不对……”

    阿且一剑刺穿了她的掌心,语调比这极寒之地的冰川还冷,就听他说道:“她人呢?”

    大巫疼得反而思路清晰了些,她断断续续说道:“是神子拨正了世界线,你想要的人被拦截了。”

    阿且气得一剑刺穿了冰树,大巫更加心疼地大喊道:“你这个疯子,你真的疯了!你要死自己去死,别拉着整个霁雪陪葬!”回想一下也不对劲,没了他的冰雪之力,冰树要消亡也是迟早的事,她顿时整个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痛苦不已。

    果然,没一会神殿上方就有了裂缝,大巫人都已经麻木了,她跪坐在原地,已是万念俱灰了。白光在神树上方不停回转,她突然起身道:“还有一个方式,你别再破坏神树了!”

    阿且停了下来,他半蹲下身子,似笑非笑道:“你若是再这么废物,别说是祈神了,地狱你都下不去。”

    大巫老实多了,她连忙说道:“你所想要的人不属于这里,她应是有更高层次的世界。若是想将她带来这里,除非在此世界重新为她塑身。你是被神罚降临打散到各地,而你恰好可以引导神罚之力将她神魂带到这里,如此,应是可以的。”

    阿且听进去了,他迫不及待地提起大巫,阴冷地说道:“说的容易,用什么塑身?”

    大巫也是没法子了,她看着神树之中伤痕累累的时间轴,那些是掉落的枝丫。阿且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他一步步拾起失落的神树枝,无比珍惜地抱在怀中,苦笑道:“我从未料到过会如此,最终还要靠降罚我的事物来拼凑你。或许,我本身所做的这件事就是罪,故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还需要你的力量将这些打碎重新捏。”大巫看着满地的神树枝,只觉心痛。

    阿且将它们抱在怀里,破碎的神殿寒风凌冽,冰与雪的力量爬满了屋脊,爬满了他的全身,神树枝被他生生碾碎,光芒万丈,他用冰雪慢慢拼凑,光晕化作了她的脸颊,她的四肢,她的长发。他将记忆中的易夙游一点一点拼凑成实质,拥抱在怀中,满是眷恋。

    “我愿意接受一切神罚,只愿她降临在我身边。”阿且痴恋地吻在神树塑造的小人额头上。

    静止的空间裂缝中,强大的力量拉扯着易夙游的神魂,冰冷的力笼罩着她的全身。她在黑暗中反复坠落,这股力量一遍又一遍地将她牢牢禁锢在此地。两股力量交战,她的记忆在此刻被打散,她的力量在降落中逐步被封印,翠色的珠子也成了普通的玉珠。

    在混沌中,碎冰似的声音又响起:“真是太讨厌了!”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在和他作对?奶糖抓住易夙游的脸,使劲拍了拍,她根本醒不过来,以这幅躯体永远沉睡在了静止的空间裂缝里。它咬紧牙关,顺着光的方向迈了过去。

    一束束紫金光从神树上方降临,像是流星洒满神殿,最后坠落到阿且的怀里。紧随其后的是一把剑,它破开虚空,牢牢地定在神殿之巅。

    “她可能会忘记你,也可能会忘记很多人很多事。”毕竟,这对于这位异世客来说,这怎么不算是一场劫数呢?

    “冰雪之力她目前还是承受不住的,这幅身体也不稳定。不如将她送去沧海吧,那里是无灵式地带,会压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力量。”

    大巫心痛地看着裂开的神树道:“这些年,你就老实待在这里修复神树吧,否则神树死你死她也死。”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直接离开了。

    此时他耗费了所有力量,也不能拿任何人怎么样,况且,他的罪孽又深了几分,大巫并不担心他会跑。

    雪花大片落下,蒙蒙地看不清前方。冰天雪地里,一辆马车驶入了一片背风的区域。马车上,中年女子将她的夫郎安置好,拿下了他温好的酒杯道:“天儿,莫贪杯。”

    男子靠在她怀中道:“齐妹,我就再喝一杯嘛……”他成熟而又会撒娇,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被男子这么一折腾,女子也缴械投降了,她举起手道:“好嘛,就一杯,接下来就只能等我酿成最好的桃花醉雨才能喝哦。”

    “好,齐妹,那你快去快回吧,我会和往常一样在这里等你回来。”男子催促她道。

    女子笑着替他掖好被子,遮住挡风帘子,叮嘱道:“这上面的机关术你都熟记于心了,我很快回来,不可掉以轻心。”

    男子坐在车上,朝她微笑招招手。

    漫天雪,越来越大了,把行人的步伐声也盖住了。她顺着冰川越走越深,一心挂念着为他酿出世间最美味的桃花醉雨。

    寻觅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她终于到手了,眼底的泪水来得更激动,手中的空瓶却意外打碎了。她心尖一疼,连忙顾不得装太多极地之水,立马往回路赶。

    “你就是拥有预言灵式的后代?”马车外,一行灰袍掩面的来者,包围了这块区域。

    男子掀开车帘,抬眸时机关术射向了各个方位。灰袍人群迅速散开,呵道:“蝼蚁之力,不自量力。”

    灰袍者人多势众,其中一人自虚空拔出火刃,一个旋身直捣车底,马儿受伤倒地,车内的人身体不济跌落出来。

    铺天盖地的雷火混杂着冰雪将马车砸个粉碎,他孱弱的身体倒在雪地中,鲜艳的血湿了一块地。

    一群人一脚踩碎他手中的玉杯,一刀砍向他的喉头,鲜红的血被接走。做完一切,一群人立马消失。

    男子躺在冰天雪地里,血染满地。

    女子赶回的速度也很快,她看到了碎裂的马车,天罗地网布满了整个车外,那些蚕丝上滴着血,她悬着的心提了起来,踉跄地跌在他身边,抱住他冰冷的躯体。

    “天儿……”

    “齐妹,好好活着……”男子坚持了这么久,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费劲勾出一丝笑意,似乎就在等着最后这一刻。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将桃花醉雨捧到他唇边道:“天儿,你说你不惧死亡,可为什么偏偏是如此……”

    “甜……”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终是倒在了她的怀里。

    痛苦在她四肢百骸蔓延,她放声大喊了起来,如此也难消心头之恨。

    白雪皑皑,覆盖了她一身,她抱着尸体跪坐了很久很久,想就这样和他一起长眠下去。

    冰川巍峨不动,夜间寒月高挂,深冬的冰雪刮得让人睁不开眼,她也没有丝毫反应。

    “你想报仇吗?”少年的声音响彻在她头顶。

    女子抬头,便看到了赤足的少年立在高处,明月在他背后悬着,他像是惑人的恶魔。

    “你知道是谁?”女子看到了一丝希望。

    少年点头。

    “条件?”

    少年低笑了一声,他离开了一会,回来时便将几具尸体挥落在雪地上。

    他从冰川高处跃下来,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他赤足走在冰天雪地里,感受不到一点冷意。他怜爱地摸着孩子的脸,眼底尽是温柔。

    “你是谁?”女子看着一地灰袍者的尸体问道。

    少年很古怪,但是他周身强大的力量根本无法让她怀疑。

    “我叫阿且。秦齐,从此以后我便是秦阿且。”

    秦齐很聪明,自然知道他的诉求了。

    满地血腥,他怀里抱着孩童,却是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如清风朗月如怀,满心郁结从此消散。

    崩塌的雪山、裂开的神殿、失落的山门,易夙游在无限的黑暗中坠回了魇镜。

    “这不过是一面过去与未来的试炼。”她过去如何?在接触这片强大的神巫领域时,许是神树共鸣,她的过去完完整整呈现在眼前。与其说是对她的磨炼,不如说是对她的警醒。至于她的未来?易夙游睁开眼,踩在万花镜一般的魇镜中,她抬起手,临剑自然而然躺在她掌心。

    她信步走到魇镜最黑处,直到被黑暗吞没,她举起了剑,一剑划破了这道精神结界。

    紫金光大盛,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劈开了重重黑暗,魇镜颤动,整个九楼晃动不已。

    叶诗浓满脸惊色,其他人也有些奇怪冲了出去。

    已经过去了六天了,出来的也就只有季杳冥,她杵在九楼高处兴致缺缺地把玩手里的银票,叠来叠去。截止时间是九天,过了一大半时间,其他人几乎都不抱希望了。

    然而此刻,魇镜从一楼一直裂开到九楼,直达他们脚底,众人神色各异。

    紫金光从地下照耀而出,剑鸣声响彻云霄。

    “快退开!”成咏察觉不对,众人飞离了原地。

    圆顶的建筑从魇镜九楼中间裂开,成千上万的碎片弹射各地,阳光钻进黑暗的建筑中,易夙游也是从此刻飞了上来。

    紫金光环绕,细嗅之下还有冰凉的风吹过,抚平了这片燥热的土地。

    她手持雪亮长剑,拿在手中轻抚而过,剑仿佛也在回应她,颤动不已。

    众人震惊之余,又久久没有缓过来。

    “这算什么呢?诗浓妹妹。”释梧从阴影处走上前,语调满是调侃。

    “她竟然敢毁了魇镜!”叶诗浓也是反应过来了,这个她不看好的普通剑客竟然把魇镜给毁了。

    易夙游踩在破碎瓦片上,轻盈的步伐如行云端,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原来是结界吗?”也不对,是附加了特殊灵式的结界。她也感谢这块灵式施加的魇镜,让她忆起了最重要的人。

    论起布施结界,在易夙游的记忆中,没有人比易守明更加厉害。她从前将力量布施在水玉坠中赠予她打开结界,此刻临剑在手,有她的加持,更是如鱼得水。

    “守明……”易夙游更是怀念般握紧了剑。

    怎么会忘得掉呢?她们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让人难以忘怀,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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