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两个小时的洪拳班很快结束,春平照例护送将小孩们送回各家。他有一身紧致结实的腱子肉,长相又憨厚老实,是以由他接送很让家长们宽心。

    洪景明也终于可以休息,她接过亚瑟递过来的水,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寻了绿薄荷糖浆倒了几滴饮下,入口凉爽清甜,眉头渐渐舒展开。

    “以前怎么不见你喝这个?”亚瑟拿起薄荷糖浆端详,深绿色的眼眸和糖浆玻璃瓶的颜色如出一辙。

    洪景明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夺回薄荷糖浆塞进柜中:“你也说了是以前。”

    不等二人再多说,忽听闻武馆外传来引擎的轰鸣声,接着是春平的一声暴喝:“扑街!找死!”

    洪景明丢了水杯,快步奔出门外,便见春平揪住一戴着头盔的男子,一拳砸向对方胸口。

    “住手!”景明忙出声制止。

    春平已来不及收回手,一拳将对方击倒,那人受不住力道,连连后退,幸而被街边老树挡住了后路,才没有滚到车水马龙的车道上发生意外。

    洪景明拦住还想再上前补拳的春平,生气道:“你怎么能这么冲动?习武之人绝不能滥用武力,贸然动手万一出了事,轻则拘留,重则坐牢。到时你再有理,也成了无礼之人。”

    春平气急,指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头盔男,激动得说不清楚话:“是……是他……”

    亚瑟从后拍拍景明的肩,提醒她:“春平没错,看看这人干的好事。”

    洪景明先前光顾着担心春平,现下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武馆的老墙被人泼了红色的油漆,地上还翻倒着油漆桶。

    她看清这副惨状,顿时怒火中烧,质问对方:“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做?”

    头盔男捂着胸口靠在树上,闻言朝三人竖起了中指:“老子替天行道。”

    洪景明拳头硬了,那一刻,她完全理解春平的愤怒,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她忍了下来:“春平,报警。”

    一听说报警,头盔男头也不回冲进车道,幸而此时车道拥挤,司机行驶车速较慢,才未发生车祸。

    差点撞上他的倒霉司机按下车窗,探出头怒骂:“这么想死,赶着投胎?”

    头盔男大力踹几下车灯,骂骂咧咧:“妈的,老子迟早把你们这群傻逼都杀了。”

    一辆改装过的机动车疾驰而来,头盔男跨上负责接应的同伙的车后座,伴随着一阵嚣张的轰鸣声,扬长而去。

    *

    警局

    “最近有和人发生过冲突吗?”

    “没有。”洪景明摇头,她向来与人为善,很少与人起冲突。

    警察再次提醒:“像此类泼油漆的案件不是个例,多数都是因为私人恩怨报复导致。”

    “也可能是运气不好,遇上了神经病。”洪景明回忆了头盔男的异常言行,他似乎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明明做的是坏事,却满口替天行道,自认为是救世主一般。

    警察又问了其他问题,戴着众人细细排查了监控,发现对方不仅戴着头盔严严实实遮挡住面部,就连摩托车车牌也被黑布包裹,显然是有备而来。

    对此警方一时也束手无策,只能表示他们会继续调查,也请洪景明这段时间提高警惕,有情况及时通知警方。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天色已暗,和亮如白昼的霓虹灯相比,天上悬着的月亮也显得黯淡。

    师姐弟做了多久的笔录,亚瑟就等了多久,三人此时已是饥肠辘辘,索性找了个路边的烧烤摊坐下。

    烧烤摊老板是正宗的南城人,不同于其他省份或孜然或香辣的烧烤,南城本地的蜜糖烧烤极为独特,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蜂蜜风味。

    春平恶狠狠咬了一口烤鸡翅:“下次让我见到那衰仔,一定揍死他!”

    洪景明训斥他:“痴线!你要揍死谁?”

    一旦动了手,他们就从受害方变成了过错方,她可不希望在监狱见到春平。

    春平埋头不语,眼中虽仍有不平之色,但碍于洪景明的威严,勉强克制住怒火。

    亚瑟还从未见过洪景明的这一面,此时撑着脸盯着景明的侧脸,不禁入了迷,眼神愈发灼热,偏偏他不觉不妥。

    “我去喝杯火茶去去凉。”洪景明突然起身,她被亚瑟看得不自在,又不好意思提醒这位准新郎注意身份,索性找借口离开。

    见洪景明走远,春平吐槽:“还看还看,眼睛都快贴我师姐脸上了,把人看跑了吧。”

    亚瑟不搭理春平。

    “你真心钟意我师姐?我师姐有武馆要继承,不可能嫁给你的,”春平摸摸下巴,故意不把话说完,“不过……”

    亚瑟握茶杯的手一紧,视线锁定春平。

    春平故意刁难他,说笑道:“不过你入赘的话,可以考虑考虑。”

    亚瑟握茶杯的手一松,竟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洪景明尚不知那二人背着她聊的话题有多炸裂,她还在苦恼自己方才说错话,暴露了自己慌张的内心。

    然而她再怎么拖延,凉茶很快做好交到她手里,她仰头大口饮尽,付钱的时候不经意间注意到树荫后停着一辆眼熟的摩托车,不远处的烧烤摊上坐着白日闹事的两人,桌上还摆着溅上红油漆的头盔。

    几乎是在她认出对方的下一秒,那两人也注意到了她。

    洪景明面色如常移开视线,假装并未认出二人的身份,照常和凉茶店老板道谢。

    她一回到烧烤摊,刚坐下便支开春平:“电动车的车钥匙落在警察局了,你帮我找回来,快去快回。”

    春平一向听她的话,并未多问,放下烧烤就走。

    等春平一离开,她立马拨打了报警电话,如实讲明了情况。

    “你很担心春平。”亚瑟听完一切,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心底发酸。

    洪景明叹气:“他遇事太冲动。”

    “冲动也不是全无好处。”

    “什么?”景明没有听清。

    亚瑟深吸一口气,真心坦白自己的感受:“你对待感情太冷静了。换作是我听到你要和别人结婚,我会嫉妒,会发疯,会用尽手段抢走你。我真希望你有他一半的冲动,来回应我的感情。只有那样,我才能骗自己你心中有我。”

    他话说到一半,洪景明发现头盔男和他的同伙已吃完烧烤,但那二人并未离开,而是朝着她这一桌走了过来。

    她全身心处于戒备状态,假装在听亚瑟的话,实则注意力早被不断接近的二人吸引走。

    亚瑟一番真情告白,却得不到洪景明的回应,他拉下面子追问,想要知道她的心意:“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洪景明分出心神应付他:“嗯,……没有。”

    亚瑟想不到她这么绝情,自嘲一笑,心已凉了大半。

    她的心里有武馆,有功夫,甚至还有春平那个莽夫,就是没有他的位置。

    她不爱他。

    她若是爱他,三年前不会一句话不留一走了之。

    他早该明白的,他深知爱一个人的滋味,只是这些年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然而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亚瑟神色恍惚地站起身,他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个地方,逃避洪景明不爱他的事实。

    他还未站直身子,便被两只手按住肩膀坐了回去。

    “瞧瞧我们发现了什么,一对野鸳鸯,”头盔男和同伙嬉笑道,“别急着走,陪我们玩玩呗。”

    亚瑟挣开对方的手,晦气地拍了拍肩膀。

    “我已经报了警,”洪景明泰然自若,拿起一串烧烤,不紧不慢道,“你们现在逃跑可能还来得及。”

    “警察算个屌,你以为我怕他们?”头盔男却误认为这是对他的挑衅,他一把掀倒桌子,桌上的碗筷酒杯碎裂一地。

    亚瑟下意识护在洪景明身前,在他眼中她仍是他记忆中被他保护的柔弱女友。

    见有人搞事,烧烤店老板舞着一把鸡翅冲出来:“死剩种,敢砸我的摊子,你吔屎了!”

    头盔男从随身背包里拔出一根棒球棍,棍上还沾着不明动物的毛发和血液,他一棍子砸破旁边的冰柜,又指着老板不屑道:“再鬼叫我先砸了你的脑袋。”

    烧烤店老板不信邪,只当头盔男是虚张声势的小混混,正要上前继续说道,却被一棒子击中倒地。

    一棍下去头破血流,头盔男杀红了眼,见了血也不停手。

    眼见闹出了人命,周围看热闹的群众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小混混闹事玩玩而已,一时惊叫逃跑,乱作一团。

    喧闹的人群中,唯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冲了上去,正是洪景明,她一掌抓住了挥至空中的棒球棍,警告对方:“适可而止。”

    “有些人的命就是低人一等,不该活在这世上。我帮助上帝清理垃圾,应该感谢我为人类的环保事业做出贡献才对,”头盔男回头,脸上溅了几滴鲜血,他看着洪景明,脸部肌肉因过度兴奋而抽动,露出一个状若癫狂的笑,“你等不及被我清理了,对不对?”

    洪景明被他阴森森的眼神看得生厌:“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谁才是垃圾。”

    她一拳击中头盔男腹部,这一拳虽收着力气,却也叫那人吃痛连连退后。她忙扶起被躺在地上的烧烤店老板,交给亚瑟:“带他走,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不走。”亚瑟拒绝。

    可此时并不是啰嗦的时候,眼见头盔男的同伙搬起凳子向三人砸了过来,洪景明顾不得多说,一手接住飞来的凳子,一手推了亚瑟一把:“救人要紧,快走。”

    她自己则一个扫腿,将来人绊倒在地,还未起身,身后传来棍棒飞快扫过空气的破空声,她举起凳子格挡,只听“砰——”的一声,塑料凳子被棒球棍砸得稀巴烂。

    “看我不玩死你。”头盔男狞笑着,期待从洪景明脸上看到恐惧的神色,然而他只看到了她对他的鄙夷和不屑,顿时恼羞成怒,怒吼一声,用尽力气抡起棒球棍。

    洪景明无意与疯子缠斗,只想拖延时间等待警方到来,因此往往只是借助障碍物躲避,并不正面交战。

    一连下来,头盔男越来越力不从心,砸碎了多少桌椅板凳,却连景明一片衣角也未碰到,气喘吁吁道:“有种你别动。”

    “我没种。”

    头盔男停下动作,抛出诱饵:“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针对你?”

    “为什么?”洪景明闻言,等着对方的下文,这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

    “谁让你要帮洋人赚脏钱,像你这种丢我们男人脸的cheap女人,我当然义不容辞出手教训你。”

    洪景明一脸困惑,明明对面那人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的意思她却听不懂了。

    先不说子虚乌有的“脏钱”和“cheap”,单只这陌生人话里话外将她看成他的从属物的意味就让她觉得魔幻,现在可是21世纪,他是打哪个古墓蹦出来的恶臭粽子?

    不,拿他和粽子比,甚至辱粽了。

    这种渣滓,林正英都不稀得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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