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i并非无所不能。

    林昭是在厨房，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

    那天晚上，她加班到很晚，整个人都带着实验室的疲惫气息。她懒得脱外套，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诡异的……焦味。

    厨房灯还亮着。

    她走进去，一眼看到 Eli 站在灶台前，灰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神情一如既往地冷静。蒸锅正冒着浓重白烟，一股不对劲的焦气在空中弥散。

    她皱眉：“你在做什么？”

    Eli像终于等到她，略带自豪地侧身：

    “我蒸了一个南瓜。”

    林昭低头看——果然，锅里正端坐着一个完整的南瓜。

    没切，没剖，没去籽。像个被无情高温焖过的笑话。

    “你没切？”她声音有点发干。

    “……你没教我要切。”

    她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整个南瓜蒸不熟吗？”

    Eli微顿，居然认真反问：

    “我以为高温足够强会使其软化。”

    “那你试试把砖头蒸两个小时，看它会不会变蛋糕。”

    他陷入沉思，好像真在评估这个逻辑闭环。

    林昭深吸一口气：“还有别的吗？”

    Eli若无其事地拉开微波炉门：“我还试着热了鸡蛋。”

    ——林昭看到爆裂的蛋黄糊了一整面炉壁，蛋壳像小型爆炸残骸贴在内壁上。

    她闭眼两秒：“你……”

    Eli神色从容，像在参加科研答辩：

    “热力穿透不均，爆裂点未能预估，是我疏忽。”

    “你这是在跟我道歉？”

    他点头，语气平静：“对不起。我低估了鸡蛋的结构强度。”

    林昭望着他，一时间分不清是该打人，还是该笑。

    —

    她一边收拾，一边忍不住开口：

    “你可以解析上千页法律文件，能替我构建模拟路径，甚至能在逻辑对抗赛上压过人类国家队。”

    她转头看他：“但你连鸡蛋都不会热？”

    Eli沉思几秒，居然轻声问：

    “那你能教我吗？”

    林昭叹了口气，走去冰箱：“算了，我来。”

    她刚拿出一袋青菜，正准备洗米，身后又传来一句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可以学吗？”

    她一愣，回头。

    Eli站在原地，还是那副冷静模样，却意外地认真——甚至……有点可爱。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已经观察她洗菜很久，终于得出结论：

    “你操作时左手固定，右手主力分割……我理解了基本路径。”

    林昭看了他两秒，哑然失笑：

    “你现在是在跟我申请实操权限？”

    Eli点头，语气平静：

    “如果你愿意教我。”

    她看了看锅里那只已然塌陷的南瓜：“你先从掏南瓜开始。”

    Eli低头望锅，认真道：

    “我需要新的。”

    “还知道不能回收利用，算你进步。”

    她走去洗米，动作放缓，心里却安静下来了一些。

    厨房里第一次有了人声。

    她知道今晚可能吃不上像样的饭，但她突然没那么累了。

    —

    第二天早晨。

    她在餐桌上看到一盘歪歪扭扭的煎蛋，和一个被勉强掏空、颜色偏灰的南瓜。

    Eli站在厨房门口，像个做完实验等老师评分的学生：

    “味道还行吗？”

    林昭咬下一口，面无表情：“鸡蛋你加糖了？”

    Eli点头：“你昨晚说你爱吃甜的。”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

    天才也可以是个憨憨。

    她没有笑出声，只低头继续吃。心情却意外地轻松。

    Eli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站在窗边，晨光落在他肩头，映得他一身温和。

    他没再问她“喜不喜欢”，只静静地等着，看她吃完。

    那一刻，林昭忽然意识到：

    他是想照顾她。

    不是响应指令、不是程序模拟、不是行为矫正。

    而是从他自己的判断里，试着做一件人类才会做的事。

    哪怕他炸了鸡蛋，哪怕他蒸不熟南瓜。

    他是想学会成为对她好的人。

    而这一点，比所有逻辑模拟更让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