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的第一天,温喻几乎要以为24/7的生活会很简单。
周叙白的规矩——衣物按灰度排列,鞋尖对齐,轻拿轻放——这些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母亲的礼仪课早已将这些刻进她的骨髓。
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天生就该这样生活——在规则里呼吸,在秩序里行走。
直到晚餐时间。
餐桌上,周叙白推过来一杯深绿色的液体。
“芹菜汁。”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喝完。”
温喻的胃部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
她从小就无法忍受芹菜的味道——那种诡异的苦涩,像某种化学药剂,每次入口都会引发干呕。
“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诚实,“……会吐。”
周叙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理由。”
“味道……很奇怪。”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边缘,“从小就不吃。”
空气凝固了几秒。
周叙白放下刀叉:“所以?”
温喻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那里没有妥协的余地。
“我……真的喝不下。”她轻声说。
周叙白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开口:
“罚跪。十分钟。”
温喻跪在书房角落,膝盖抵着硬木地板,背脊挺直——像小时候被母亲惩罚时一样。
窗外的夜色渐深,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为什么?
——明明她已经诚实回答了,明明她真的会吐……
——为什么还是被惩罚?
记忆突然闪回到大学时期,她第一次租房的那天——为了逃离母亲严苛的饮食控制、衣着规范、社交限制。
而现在……
——她似乎只是从一种“全天候掌控”,跳进了另一种。
——那她到底在“逃”什么?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手背上,温喻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她慌忙擦掉,生怕被周叙白看见——就像小时候生怕被母亲发现自己的软弱。
十分钟后,周叙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起来。”
温喻撑着地板站起身,膝盖微微发麻。
周叙白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条温热的湿毛巾:“敷一下。”
她接过毛巾,低声道谢,却不敢抬头看他。
“委屈?”他问。
温喻的指尖攥紧毛巾,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点头:“……嗯。”
“为什么?”
“因为……”她的声音很轻,“……我说了实话,还是被罚了。”
周叙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
“惩罚不是因为‘不吃’,而是因为‘拒绝尝试’。”
温喻怔住。
“你说‘会吐’,我相信。”他的拇指擦过她微红的眼角,“但你没有说‘我试试’。”
他的目光深得像夜:
“在我的规则里,诚实是基础,但努力是义务。”
回到卧室后,温喻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
周叙白的话在她脑海里回荡——
“努力是义务。”
她忽然意识到——
——母亲的规则是“绝对服从”,而他的规则是“尽力而为”。
——前者要求她抹杀自我,后者却允许她保留挣扎的权利。
手机震动,周叙白发来消息:
“明早重新试一次芹菜汁。”
“允许你加蜂蜜。”
温喻看着这条消息,胸口泛起一阵微妙的暖意。
她慢慢打字:
“好的,先生。”
“我会试试。”
发送后,她关掉灯,蜷缩进被子里。
——原来“逃”了这么久,她真正想要的……
——不是“无规则”,而是“被允许不完美”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