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

    先帝留了玉牌,却把它做成了一柄折扇,让人无从分辨。

    麒麟卫自本朝开国以来就只属于皇帝一人,先帝察觉了七王的野心,本该斩草除根,却受前朝局势牵制,没能杀了柴墉,可他亦明白此举乃是放虎归山,因此在幼子登基前夕将麒麟卫分成了黑白两卫,黑麒麟卫矗立皇权之下成为坚不可摧的羽翼,而白麒麟卫则是隐匿于皇陵之中编入守卫军之列蛰伏等待时机。

    不仅如此,白麒麟卫在原来的编制之上秘密招录了不少人,如今已经真正可以称得上是一支军队。

    “沈平章那边又消息了吗?”闻居远稳了稳心神,强忍着痛问道。

    非昨点头,立刻将这一段时间的事情都捋出个条理禀报道:“陆知夏那狗贼首鼠两端,正好给了沈总督可趁之机,他派出的人查到了陆知夏挪动军粮的地方,不过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派人盯着。咱们筹集的民粮被七王转移到了城外几里一处矿洞之中,那边有重兵把守。”

    说到这里非昨就又想起了那日也斛大开杀戒,将他们的人不仅射杀殆尽还尽数碾碎,当成破布一样一点点填充了地下坑洞,这笔仇不共戴天。

    他说着就红了眼眶,“公子我们守在凉山的人都…”他说不下去了,声音被轻轻的哽咽吞没。

    闻居远早就知道了,眼角微红,神色隐痛。

    “等事情平息,把兄弟们再好好安葬。”

    非昨不欲详说,怕引得闻居远情绪翻涌,伤上加伤,只得宽慰道:“为国捐躯,他们都死而无憾。”

    但闻居远何等聪慧,再者那存粮的机关就是他派人督造,怎会不知那些人死状凄惨?不过眼下不是伤情的时候,他不能让他们白死。

    “齐老三那边有没有传信回来?”梦里的场景让他有些后怕,事到临头他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才猛然醒悟这个世上没有谁能够绝对掌控局面,稍有不慎就会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他不该拉她下水,让她暴露在柴墉的眼皮子底下。

    非昨摇头:“齐老三听您的安排,一路向南,当时说得是不到紧要关头,莫泄露行迹,如今算着脚程应当早追上了骆姑娘。”

    闻居远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岂料刚一动,后背的伤口顿时裂开一般剧痛难忍,他轻抽了一口气,仰面躺了回去。

    非昨见状紧张地伸出手,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公子要什么?我去拿。”

    闻居远微蜷起手,将玉扇纳于袖中,思绪如箭矢唰唰地在脑海里飞过。

    京都朝廷被高成林把控,圣上身边的禁军到底听命于谁,还未可知。

    柴墉坐镇两江,手握可以威胁沈平章的粮食,还得到了南堰国的襄助,还有…还有鲸州帮。

    当务之急是要抢回粮食,切断南堰国北进的底气。

    “只有她…”他语声低了,疼痛像是绵延不绝的山峦压在他身上,让他暂时又昏了过去。

    非昨始料未及,见他合上了眼睛,差点儿惊出魂魄,待看到他起伏的胸廓,才猛然跌坐到地上,又急忙爬起来去唤疯医。

    骆秋连着两日都精神不佳,她本就食欲不振,现下吃得更少了。

    筹备商队的人都拟好了契约,在上面画了押。

    她不能擅自离开,一方面担心蒋卫发现她的意图,另外一方面也要甄选货物,不能白来这一遭。

    不过就在她计算着身上带的银票恐怕就要告罄时,远从朔州来的信和银子到了。

    她读着唐玉露的来信,才知道沈瀚把她的底细打探得清楚,顺便还给朔州那边故意留了豁口,就等着那边送上门来。

    唐玉露知道她此番凶险,也明白这样一起暴露更是不妥,但也担心她一人在外独木难支,便冒着风险给她来了信,还顺带拿了金元宝,只不过被沈瀚当成货物扣下了。翻到最后,从信中掉出了一个剪裁精巧的小人,原来这信中还藏着乾坤,林朝宸和可为也担忧她的处境,和唐玉露应当是碰过面了。

    骆秋胸中一片潮湿,氤氲的水雾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用指尖划开了眼角的湿润,笑了。

    走出“家”的牢笼,她就像是一只无拘无束,却也无归属的鸟,游荡在浩荡山河之间,看似洒脱畅意,却也有着无处停歇的茫然,她从来都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此刻她心中有着挂念,亦被人所挂念,她似乎找到了此生漂泊的根基,唐玉露、林朝宸、可为,还有闻居远,她顿时有了可以和天命争斗的底气,她没什么可怕的了。

    沈瀚并非有意扣下唐玉露带给骆秋的两大箱金子,而是层层关卡,若是不费些心思,根本连朔州都出不去,他得从这上面得到应得的。

    饶是他生意做遍大江南北,在打开箱子看到金灿灿的元宝时,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颤,是何等情谊才会做到如此地步?

    骆秋来的很快,金子还没来得及入库,尚在他的宅中。

    骆秋开门见山:“我的金子呢?”

    庭院中有潺潺水声,入冬的季节听着就让人发冷。

    沈瀚抬指虚晃了一下,“一路盘查着实费劲,不容易啊。”

    他老练世故在这一刻才体现得淋漓尽致。

    骆秋了然,也不兜圈子,“沈老板想扒层皮,说吧,要多少。”

    沈瀚伸出了一根手指。

    骆秋以为是一锭金子,当即点头同意,“成交。”

    沈瀚料想她应当是没明白,挑眉看向廊下的风铃,悠然道:“不是一锭,是一箱。”

    “你!”骆秋当即撑起身,头一次见识比自己还贪财的人,“这是一箱金子,不是一箱石头,你想要我的命?”

    沈瀚莞尔,“你不是想出力?”似乎怕她没听懂,他又补充道:“筹备砖茶市场的事。”

    这个吞金兽,不怕撑死!骆秋如是想着,嘴上却乖顺:“好歹也得有个章程,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你还是先给我,后续的事咱们好说。”

    沈瀚捏住了她的命脉,不扒一层油水下来手心痒,何况他还藏着私心,“不若这样,等事情筹备妥当,你来临桂亲自看着我?”

    骆秋才没这兴致,放着两江富庶不好好发财,跑这儿来算怎么回事?

    她摆手:“我受不了这气候,山风太冷了。”

    沈瀚却好似打定了主意要昧下这金子,锲而不舍地说:“山风不过在外兴风作浪,到时给你建个密不透风的府宅,保证吹不着你。”

    “你这人…”骆秋话到嘴边,忽然脑中闪过一个荒诞的想法,不过很快就被她甩了出去,回归到正轨上来,“你还是想让我给你卖命啊?我不干!”

    沈瀚有一瞬的落寞,不过转眼即逝,“既然如此,那箱金子就当是替你消灾了。”

    骆秋这时对沈瀚的雁过拔毛咬牙切齿,等马队真正建起来,过境回程时她才幡然醒悟,原来他说得消灾是真的。

    浩浩荡荡的马队一眼望不到头,如果没有沈氏的徽记,她走不出临桂府。

    在快要出城时,乔越策马跑到近前,从窗子里塞进来一个薄薄的账本,“大当家说一切通行打点花费都记录在内。”

    骆秋狐疑翻开一看,顿时惊掉了下巴,竟然要花这么多?

    她猛地掀开车帘,“沈老板呢?我得见他一面。”

    她可欠不起这么大的人情,何况他们以后还要做生意,以沈瀚的脾性怕不是后面挖了坑。

    乔越牵着缰绳,有些苦恼地摇摇头,“大当家说他回楚盐府有急事。”

    这话说得乔越憋闷,明明沈瀚就在城门巷子里的马车上,一拐弯就能见着。

    骆秋看着好不容易才出城的马队,想要折回已是不大可能,只能放弃,“那等事情结束后,我再亲自来找他吧。”

    等马队走出临桂府约一百里了,齐老三才驾着马匆匆追了上来。

    骆秋还担心蒋卫言而无信,若是再见不到齐老三,她就要想办法把那批混在马队中的货给劫了。

    劫匪这种活她是没干过,但事事都有第一回,偶然尝试点儿新鲜的也未尝不可。

    在齐老三赶上她的同时,沈瀚回到了府宅。

    他尚未踏进正厅,脚下忽然一顿,对着身边侍候的小童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别让人来打扰。”

    正厅垂着厚重的帘子,将外面的冷风和薄光都挡了个严实。

    沈瀚掀开帘子,微俯身跨了进去,厅内一片寂静,就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事情都按你们说的办了,烦请离开我的家。”

    沈瀚不耐烦地皱着眉,看向居于首位的男人。

    其实站在窗口昏光处还有一人,只不过从进来到现在,那人似乎就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让人可以轻易地忽视。

    沈瀚更是从来没有向那人撇过一眼,似乎完完全全将他忽略了。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只是轻轻一晒,却没有说话,反倒是昏光里的人幽幽开了口:“瀚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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