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与面包塔

    晨光透过纱帘时,伏苏祈的起床气已经烧到了太阳穴。

    窗外那架秋千在晨风中轻晃,绳结上缠着贺兰烯昨晚系的金色丝带,他现在很想用精神力把它绞碎。

    推开洗漱间门,贺兰烯正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看书,湿发用毛巾包得整齐,连水珠都规规矩矩坠在颈后的毛巾边缘。

    茶几上摆着两杯红茶,一些食物。

    伏苏祈昨晚做了噩梦,他心情不算好,语气却发挥正常,一如既往的难听:“贺兰烯,我发现你的脸皮厚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又很坚硬,如果你是那城墙,孟姜女肯定哭不倒长城。”

    “阿祈要吃早饭吗?”她合上书本,指尖在封面轻轻一点,跟没听见似的,伏苏祈的脸色更差了。

    “你自己不嫌味道大吗?”他抓起空气清新剂往她坐过的位置猛喷,“你什么时候出去?我要叫保洁。”

    “无家可归,求收留。”贺兰烯把脚缩进沙发,没什么诚意的摆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不收。”伏苏祈径直走向离餐桌最远的单人沙发,刻意避开飘着热气的红茶和烤面包的味道。

    他讨厌食物气味,它会干扰思维,这会让他分心。

    贺兰烯没有再说话,她膝头摊着那本旧书店淘来的《黄油砖的童话日记》。书页泛黄卷边,有几处被前主人用紫色墨水做了批注。

    她翻页很轻,也没有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坏毛病,比如摇笔盖,呓语之类,这让伏苏祈觉得自己可以暂时忍耐。

    “阿祈。”她突然合上书,封面上的烫金标题已经斑驳,“要听听这个童话吗?”

    伏苏祈没有抬头,但笔尖悬在了纸上,他想知道这个无厘头的童话名字,会有什么可以打动人心的故事。

    “故事要从面包塔说起……”

    她的声音太轻,以至于伏苏祈的笔尖在报告上多停留了一秒,像画出一个小数点,这个失误让他烦躁地划掉刚写好的公式。

    “最后的最后黄油砖哭倒了面包塔。”贺兰烯用指甲刮着书页上一块干涸的茶渍,“直到融化成最后一滴,太阳依旧升起——”

    “她的王子选择在这一刻现身,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王子。黄油砖不是感动了上天,而是王子自愿走到她眼前。”她合上书时,一枚风干的四叶草书签飘落在地。

    王子好像有个恒温系统发出细微嗡鸣。

    伏苏祈发现自己在想象黄油融化的悲痛声响,这让他更用力地按了下太阳穴。

    当他抬头时,正对上贺兰烯注视他的眼睛——那里面既没有童话讲述者应有的梦幻,也没有算计得逞的狡黠,只有日光下格外清晰的、似乎不属于贺兰烯的清醒。

    说完这个故事后,两个人没有相视一笑,没有抱头痛哭,也没有意外和电影,这几种情况在现实中出现的几率大概为零。

    不过两人倒是很默契的各怀心事。

    贺兰烯捡起书签重新放入书中,她只需要表一表诚心,至少这个时候,她得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不会被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所困扰。

    其实,她并不明白,那块黄油砖可以得到什么。而王子大概也不明白,不过他向来聪明,只是这个时候,他必须得抽身而出。

    在这三个小时之内,他的工作量大得离谱,纵使天才如他,也避免不了在事后焦头烂额。

    这都怪贺兰烯,伏苏祈咬牙切齿地想。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几个小时,总之海鸟愈发活泼了,咸腥的海风比之前的每分每秒都要来得汹涌且猛烈,贺兰烯抬头时,一瞬间以为一头扎进了气泡水。

    不过气泡向来消灭得也快,她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活动了一下关节,如果不是因为太累,她想自己应该还有精力再做一番动作。

    炽热无比的阳光斜照进客厅时,伏苏祈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窗帘是贺兰烯帮忙拉上的,她站在那,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偷看他。

    少年的轮廓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下颌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得恰到好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朝气。

    此刻他正无意识地用虎牙轻磨下唇,这个习惯性动作冲淡了他五官带来的距离感。

    “阿祈,我最近被人针对了。”贺兰烯突然开口,声音离他极近极近。

    他抬起眼,此举动正好让贺兰烯大饱眼福。

    不过机会很短暂,不一会儿,他就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平静的像在讨论天气:“帮你可以,条件是永远消失在我面前。”

    “不要。”她回答得干脆利落,顺手将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你们人族不也有一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放下钢笔,金属笔身在实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你私自闯入我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用我的浴室,还用我的私人账号点外卖。最重要的是你骚扰我,跟踪我,幻想我,劣迹斑斑,当然这其中光只用一条,我就可以告你。”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收拾东西离开我家,二是——”

    被打断让阿祈非常不爽。

    “我确实私自闯入阿祈的家,百口莫辩,我也用了你的浴室,用了你的精油,我还开了香氛机。”

    贺兰烯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但吐字清晰:“阿祈说的都没错,但我没有用你的私人账号点外卖,我也没有跟踪你,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难道是一个很奇怪的事吗?”

    “我甘愿走进爱的牢狱。”

    她说着突然红了眼眶,却在低头拭泪时,从指缝间看到伏苏祈嘴角微微上扬。

    被抓包的伏苏祈立即转身走向书柜,耳尖却泛起可疑的淡红。

    “爱的牢狱?”他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带着几分恼羞成怒,“这世界没有任何一所牢狱命名为爱,懂不懂啊贺兰烯。”

    “当然懂,阿祈说的特别对!”她立刻破涕为笑,小跑到书架旁,”我其实是想求阿祈的笔记,在这个时代,还有血族能脚踏实地做笔记的已经不多了,我要膜拜大神,求大神赐予我知识的力量。”

    伏苏祈抽出一本黑色笔记本,血红色的书脊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他故意不说话,她故意不知道,继续渴求:“真的求求了,我那个课题和阿祈的选修课有关系,我无比需要世界上最善良最聪明的血族的笔记。”

    “哼,你去哪里找这么大度的血族,都这样了还愿意帮忙。”他将笔记本递过去,还是背着身。

    “阿祈最好啦,世界第一棒!”她接过笔记本抱在胸前,”等我拿到奖学金,给你送礼物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只是走回书桌前继续批改文件。

    但贺兰烯注意到,他之前不小心戳成的立方体,并没有被粉碎。

    “阿祈让我借住一段时间好不好?就一段时间。哥哥忙,我又是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悉,哥哥的房子全被推了,我不想让他为我的事情麻烦,又不想靠家里,我怕有坏人,珀尔太大了,我一点归属感都没有,我特别喜欢这只海豚,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喜欢的不得了。”

    “阿祈,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

    伏苏祈头也不抬地回答:“你那天明明说的是白鲸,还说它会张开血盆大口把小鱼小虾都吃掉。”

    “阿祈同意了?”

    “得寸进尺。”伏苏祈瞪她,日光在他深色的瞳孔边缘镀上一层金边,“如果你敢进我的房间,我就把你关进没有爱的牢狱。”

    贺兰烯立马点头:“好,绝不反抗。”

    *

    “贺兰羽你是不是离疯不远了?”伏苏祈皱眉看着正在破解单机游戏的贺兰羽。

    “差不多。”贺兰羽头也不抬地继续操作,“大少爷难道要把我抓进去?”

    伏苏祈抱臂靠在控制台边:“抓进去又能关多久?无聊。”

    “那我当然没有大少爷勤奋。”贺兰羽突然转过屏幕,上面显示着进度97%,“所以,快帮我破解,让我休息一会儿,脑子动累了。”

    “我把门拉开,你出去跑一圈。”伏苏祈作势要拉开舱门,“兴许我还会考虑。”

    “好主意啊。”贺兰羽突然对着通讯器提高音量,“霍司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跑?”

    投影突然亮起,霍司夜疲惫的面容浮现在蓝光屏幕中。

    他正松着领带,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面前悬浮着十几个文件投影,这是还未完成的。

    伏苏祈伸手划过投影,霍司夜开的权限足以让他调出其中三份:“第七本的预算方案有问题,我重新做了测算模型。”

    霍司夜挑眉点开附件,血瞳中数据流飞速闪过:“把第三模块的转化率提高到78%...这确实能突破现在的瓶颈。”

    “你们能不能别在别人玩游戏的时候提这些?”贺兰羽抓了把头发,往后一倒,“你们的话语是如此冰冷。”

    伏苏祈头也不抬地又调出两份文件:“能源部的审批流程太冗长,建议直接走特别通道。”

    “刚好,团队里除了我以外能部署的就只有阿祈了。”霍司夜突然勾起嘴角,“正好明天他们的假期结束。”

    “嗯,祝你愉快。”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贺兰羽突然把零件往桌上一拍:“结束了吧?所以我们现在该讨论的是——”他调出极光岛的全息影像,“下个月全项目开放,你们可不能爽我的约。”

    投影中的极光如流动的翡翠,霍司夜眼底的疲惫愈淡,应道:“阿羽投资的怎能不去?”

    “知道就好。”

    “对了,贺兰烯,她最近怎么样?”霍司夜突然停下笔。

    伏苏祈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停顿:“活蹦乱跳。”

    有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故意显得愁云惨淡似的,他垂下眼睑,“真可惜,如果那个人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再聪明也只有一点,烯烯好棒。”就在此时,贺兰羽顺利打出了通关,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没想到幕后黑手的戏份有一天会在贺兰烯身上上演。

    虽然贺兰羽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还没有达到贺兰辉那样的手眼通天。

    只不过,那个可以跟猪队友比肩的傻瓜组织依旧发挥稳定,顺藤摸瓜就好了。

    “抽签决定谁去收拾那群废物?”贺兰羽打了个哈欠。

    “算了,先不要动。”

    “好啊。”伏苏祈没什么表情,“那就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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