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马车驶入云家村,村中一些正在忙碌的百姓看见有马车来都纷纷停下手上的活往马车的位置张望着。

    只见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有三两个小孩子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眼前一亮,大喊着,“是先生回来了!”

    付子喻听见声音朝着孩子们的方向打了下招呼。

    阮葶沅笑眯眯,“想不到你在这还挺有名的嘛。”

    付子喻浅浅抿起唇,不说话,但面上却平添几分骄傲。

    往这边张望都村民自然也是认得付子喻的,但因平常并没有多少交集,也就没有上前来打招呼。

    他们都知道这位来到云家村教孩子们读书的先生是大户人家出身。现在他们的目光尽数落在付子喻身旁的阮葶沅身上,他们见阮葶沅衣装华贵,眼底是藏不住的羡慕。

    都纷纷小声议论着,这是京城那户人家的大小姐。

    这时,有一个村民猛然想到前不久从京城回来的云枝狸,低声咂摸一句,“这两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莫不是来找狸丫头的?”

    听见这话,其余百姓纷纷点了点头,“应当是了。”

    在马车上两人确定了彼此之间的心意,如今下了这马车也毫不避讳地拉起手来。

    车夫就抓起村口的位置侯着。

    付子喻凭着记忆拉着阮葶沅往云枝狸家的方向走去。

    “夫人,您赶快去歇着,这交给小菊就好。”小菊拉着云枝狸往云芳和云五那边去,这几日她来到这个家里,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什么活她都抢着干。

    云枝狸心里揣着一个疑问,在将军府的时候小菊虽说不上好吃懒做,但绝非如今这般勤奋。她浅浅皱起眉头看向在灶房忙碌的小菊,如今她回到云家村,这丫头也跟着回来,留在京城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她却没有留下。云枝狸不好问穿小菊的心思,这猜想也就此罢了。

    正等着小菊做好饭菜端上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云枝狸侧头去看见来人眼前一喜。她忙不迭跑过去开门。

    云芳云五见到女儿这般反常也扭头看过去,见到外头来了两个说生不生说熟不熟都面孔一齐皱了下眉头。

    短暂思索片刻,云五恍然,同云芳说道:“那位公子不就是之前在村里教书的那位先生吗?我记得好像也是将军府的人。至于那位姑娘……”

    云芳道:“许是狸儿的朋友。”

    云五点点头。心里还琢磨着,这如今女儿已然和将军府撇清关系,这京城中人到这来是为何?

    云枝狸将院门打开,牵起阮葶沅的手拉着她进来,在看到阮葶沅与付子喻拉着对方的手会心一笑。

    “看来我们阮大小姐也找到真爱喽。”

    “停停停,少打趣我了,你这段时日过得怎么样?”阮葶沅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虽然风景宜人,但生活的确太苦了些。就算她没有多少大小姐的架子,但看到这样的生活环境,还是会忍不住发一阵牢骚。

    “至少日日心安。”云枝狸回道。

    阮葶沅笑了笑,便一手由云枝狸牵着,一手牵着付子喻跟着云枝狸走进院中。

    云枝狸给父亲母亲介绍了两人,云芳云五点点头后小菊那边的菜也做好了。

    一大家子人用过午膳后,云枝狸和阮葶沅付子喻在院中说一些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小菊一直候在云枝狸身侧,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

    阮葶沅忍不住红了眼眶,说着说着便带上哭腔,“你不知道,我很难交到一个你这样的朋友,得知你被那蠢货……休了后,别提我有多难过。我就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云枝狸擦去瑞兔眼角的泪珠,“哭什么嘛,你看如今我们不是见到了?”

    阮葶沅自然也是知道云枝狸如今怀有身孕,她看着云枝狸的肚子,还是忍不住问道:“他知道吗?”

    云枝狸心里明白阮葶沅说的他是谁,她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谁知阮葶沅竟生起气来,轻拍桌面,“我就知道,他一点也不关心你!连你已有身孕这样大的事,他竟也不知!”

    付子喻在一旁不知为何总是有一种想笑的冲动,或许是在家中正如所见的都是对付君仪那一套机械式的夸奖麻木听到新鲜话而感到有趣吧。

    半晌,阮葶沅被付子喻支开,这次来云家村他其实也有一点私心。

    云枝狸问道:“什么事,说吧。”

    付子喻有些难以开口,毕竟如今他面前的云枝狸一染病也在是他的嫂子了,已然与将军府再无半点瓜葛了。

    思虑良久,他还是开口道:“祖母病重,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云枝狸闻言,心下一紧,“怎会……”她明明记得,离开将军府那几日祖母还好好的,怎么短短几日就病重了?

    付子喻又道:“姐姐她,走了……”他的眼眶微红,俨然是藏着泪。

    云枝狸瞳孔骤然收缩,她放在腿上的手微微蜷缩一下手指。

    付璃是她来到将军府后见到的第一个将军府的主人,她人很好,与她所想的并不一样。

    听到这个消息后云枝狸落下一颗泪珠。

    “祖母她知道嫂嫂被兄长休了,但她还是惦念着你,今日我来是想让嫂嫂能跟我们回一趟京城,哪怕就去见祖母最后一面,也好……”付子喻的话语愈来愈沉重,他垂下眼眸,眼底是藏起来的悲痛情绪。

    云枝狸思虑良久,她的确已然和将军府再无瓜葛,可祖母是个极好的人。她没能见付璃最后一面,至少也要见一见祖母最后一面。

    不知过去多久,云枝狸郑重地点了点头。

    =

    少将军重病,刘崎将原本三日期限延长至半月后。

    云枝狸回到京城已然过去数日,这数日间她一直住在丞相府。

    对于付君仪受伤她自是也有耳闻,可却从未露出过担心的神色。

    她摸了摸肚子,长长地叹一口气。

    老祖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刚从付君仪那边忙活完的汀竹紧忙赶到这里,她给老祖母把脉,眉头紧锁,神色越来越难看。

    在一旁等候的董玉和秋嬷嬷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样?”

    她们看着汀竹的神色,心里已有不好的猜测。

    汀竹落下一颗泪珠,哽咽道:“老夫人怕是……怕是不行了……”

    听闻这一消息,秋嬷嬷险些背过气去,好在董玉在她身旁,才没因此往后一倒摔得昏死过去。

    董玉眼眶泛红,“去叫主母他们过来吧。”

    汀竹点点头,忙不迭地往主母院跑去。

    待于磬得知这一消息,连坐都坐不稳。

    她是由下人扶着道祖母院的。

    汀竹又继续向其他几户院子通报,到少将军院子的时候,她顿了顿。

    眼下少将军的病情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的,需要静养。可她也没有不讲这件事告诉给少将军的理由。

    辗转反侧之际,她一扭头竟看见了云枝狸。

    汀竹看着云枝狸愣了下,随后紧忙跑到云枝狸身侧,“少……夫人,您怎么回来了……”

    云枝狸道:“来看看祖母。”

    听见祖母两字,汀竹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老夫人她要不行了。”

    听闻此言,云枝狸好似心跳断了一拍。她也不理会汀竹会不会再说什么,忙不迭往祖母院跑去。

    此时,祖母院内。

    老祖母如回光返照般躺在床榻上,她的脸色红润,好似没有生过这一场大病一样。

    “现在什么时辰了?”

    于磬红着眼眶,道:“未时。”

    “未时啊……”祖母微微笑,“还真是巧啊……”

    “我和你们的父亲就是在未时相识的。”

    “于磬啊,今后这个家就全全交给你了,你若是嫌累,大可叫他们帮你一起打理这个家。”

    于磬点点头,泪水簌簌落下,“好,今后这个家会更好的。您就放心吧。”

    “还有你,董玉。”老祖母咳了两声,接着道:“若是不想再待下去,大可随意离开。我想老三也并不想看你画地为牢,他许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生活。”

    董玉攥着老祖母的手,无助地颤抖着。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老祖母走了,她在这家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可真的走了,她又能去哪?

    “梅青,你是老大的妾室,平日无事大可多出来走动走动,帮帮于磬处理一下家中大小事宜,这一来二去日子久了,人心都会变得。”

    沈梅青看了于磬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老祖母身上,她点点头,强挤出一抹笑来。

    “会的,会的。”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打开。

    众人齐齐将目光落在云枝狸身上。她们都没有意外。

    “是枝狸来啦。”老祖母小的格外精神。

    云枝狸见到祖母,泪水便止不住地流,“是我来了。”她蹲下身去,在祖母床边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

    “我……怀了君仪的孩子。”她哽咽着声音说道。

    在场众人听见这一消息都浑身一僵,但都没说什么话。

    祖母笑的合不拢嘴,“好啊好啊,这是好事啊,大家都应该开心才是,多笑笑,多笑笑。”

    众人勾起唇。

    祖母又道:“;你也别怪君仪,他也是为了你好,不过你也不能轻易就原谅他,这男人啊只有懂得珍惜才能永远呵护你,爱护你。”

    “枝狸,知道……”泪水落在床榻上,云枝狸已然哭成了泪人。

    老祖母长叹一口气,眼里有泪水在打转,“如今你已不是将军府中人,既然见都见到了,你便先回去吧。”

    云枝狸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她起身擦掉泪水,缓缓走出了这间屋子。

    刚一出门她便撞上了正在赶来的付君仪与付子喻。

    付子喻并没有告知付君仪云枝狸现今就在京城。

    付君仪见到云枝狸瞳孔骤然收缩,他伸出手想要抓起她的衣摆,却扑了个空。

    云枝狸就好似没看见付君仪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付君仪知道,她心里还有气。

    便随着付子喻走进屋中。

    “是子喻和君仪来了吧。”

    “祖母。”两人异口同声道。

    “好,好。”她笑了笑,“这将军府啊已经折腾不起了,待一切事宜结束以后你们便回淮中县祖宅去吧,从此不再入朝堂。”

    付君仪沉着声音,回道:“好。”

    老祖母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泪水划过眼角,一生恍如昨日。

    :这辈子,活的太久了,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实在心痛。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想也未想过得,如今我也要去了,却发现一身轻松……

    老祖母断了气,李静月和付元元才堪堪赶到。

    从始至终都未等到二房有人过来。

    亦未能再见大将军付嵊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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