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君仪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跟在那并不相识的太监一路前去宫中。
临走时付子喻远远张望着,下一刻就被阮葶沅在将军府门口给抓个正着。
付璃的事她也听说了,正想着来将军府同付君仪说些事,不料付君仪却被宫里的太监给带走了,实在没有办法阮葶沅便将目标放在付子喻的身上。
她依稀记得,付子喻在回到将军府之前曾在云家村待过一段时间。
“你现下可有事在身?”阮葶沅问付子喻。
付子喻摇了下头,平静回复,“无事。”
阮葶沅会心一笑,“那正好,我记得你曾在云家村待过一段时日,陪我去一趟。”
付子喻本想拒绝,谁知一驾马车这时开到将军府外,他还未开口便被阮葶沅给拽上马车,强行带走了。
这一幕刚好被知墨看在眼中,在他心中不管是任何人要带走他的主子他也要询问一番是否带有恶意,他蓦地出现在马车外,吓得车夫猛地一拉缰绳,马儿长叫一声,在知墨身前停下。
“你这年轻人,是有何想不开的敢拦马车!还好我停下的够快!”
车夫骂骂咧咧的声音知墨充耳不闻,只冷着声音问道:“不知阮大小姐可听过我家先生同意随你同去?”
阮葶沅在马车中愣了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外头拦马车之人竟是知墨。
她刚要开口就听见付子喻的声音回荡在耳畔,“知墨,无妨。正好我也要回云家村去看看,你且留下来帮我监督知书和李井二人温书。”
知墨的神情毫无半分变化,他就如同一个人偶一样对马车里的付子喻行了一礼,“属下领命。”
他从马车上离开,看了一眼离去的马车后便回到将军府中。
阮葶沅自是看得出方才付子喻是不愿去的,也是刚巧叫的马车刚好到将军府门前,她回想着付子喻放才那一番话,心中一喜,便自顾自地坐到付子喻那一边去。
付子喻浑身一僵,有些局促地问道:“坐过来作甚。”
阮葶沅抬眸盯着付子喻那双微微颤动的瞳孔,忍不住勾起唇角。昨日她可是差点就要死了!一想到还没……还没……
阮葶沅不知想到了什么连倏地红了起来。
付子喻用余光瞄了一眼阮葶沅,见她脸颊通红显得更加局促起来。
一时无措之下,他猛地一转头。
其时,马车车轮压过一块石头,整个车身颠簸一下。
付子喻因身子太紧,又没想到马车会发生颠簸,因这颠簸一下子重心不稳扑到了阮葶沅身上。
霎时,面红耳赤。
车夫在外连连喊着,“抱歉啊,一不留神这马车竟颠簸了一下。二位没事吧?”
阮葶沅紧忙答复,“无,无妨!无妨!”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车夫话音刚落,马车又颠簸了一下。
车夫皱起眉头,“啧”了一声,怪道:“平日里走这条路也没有那么多石头啊?今日这是怎么了?”
马车内,付子喻一不注意因马车颠簸嘴唇猛地擦过阮葶沅面颊最后落在她的耳垂上。
他整个身子一僵,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当他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时,一万套道歉的说辞已然充满脑海。
他双手撑起身子,想尽快坐回座位上。
却不料,这时阮葶沅突然将双手放到他的脖颈上,让他不得不以这样难堪的姿势面对着她。
阮葶沅会心一笑,随后露出一副苦涩的神态,“我好怕啊……”
付子喻神经紧绷,还是稳下心神问阮葶沅,“好怕,什么?”
“好怕昨日就那样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双手一用力,阮葶沅将付子喻抱在怀中,她看着那日想了很久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这一波三折让付子喻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只觉得他并不对阮葶沅这种冒犯的行为而赶到排斥,也并没有对自己方才对阮葶沅无意间的行为而赶到歉意。
这一吻不知持续了多久,只觉喧嚣渐远,世界归于宁静。
车夫打起一个哈欠,他就坐在帘子外面。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怎能听不到,毕竟是大家族的小姐公子,他知道他们最注重名节,所以不会做些出格之事。
但,出格之外的事可以做的可就多的是了。
他摇摇头,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句。
呵,年轻人啊……
=
付君仪拖着还未痊愈的身子踏入这他怎么也不想再踏入的皇宫。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便见到了那位邀他前来的皇上。
刘崎。
此时刘崎正坐下殿中看着一些官员所递上来的折子,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牢骚事,剩下的一些实行起来还是对大明的发展有所帮助的。
他将那些有用的折子修改了一下,让这几个可以改善的对大明有所帮助的法子可以互通。随后便将这些折子丢给一旁的太监,并让太监叫这殿中的所有人都离开。
不过片刻,整座大殿之中便只剩下刘崎与付君仪两人
他们足够了解彼此,只对视一眼便猜到此时此刻彼此心中在想些什么。
可付君仪身为臣子,就算是猜到了一些事他也不能直接点破。
只好装模作样地对刘崎行了一礼,而后问道:“皇上今日叫臣前来,所为何事?”
刘崎很不满意如今的付君仪,他回想以前,明明他们之间可以无话不谈的啊。他们一起商量计策,一起共谋大业。
可如今他与他之间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幽深沟壑。
那是一眼望不断边界的心中的沟壑。
那是一道此生都难以治愈的伤疤。
刘崎平静地看着付君仪,好半晌才说道:“边疆战事紧迫,朕要你于三日后起身前往边疆,替朕护好大明江山,平定蜀郦与大明之间敌对局势。”
付君仪沉默着。
守护好这大明的江山,他自是不会推脱。但后半段话他总觉得有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平定蜀郦与大明之间敌对局势。
如今蜀郦已然是什么都不在乎,想要平定两国之间的敌对关系,不就是要让蜀郦就此灭国吗?
这何其容易。
付君仪浅皱眉头。
“怎么,不说话是不愿意?”刘崎发问。
付君仪摇头,“臣领命。”他眸光坚定,看向刘崎,终是将心里所想之事问了出去。
“只是,臣在临行前尚有一事想问清楚。臣的长姐可是皇上下令杀害的。”
刘崎神色微变,眸中平添几分怒色。
但他也并不想讲这件事就此掩埋,君臣之间若有了隐瞒,迟早会生出异端。
“是。”
简单的一个字,犹如一道闪电劈中付君仪身上一般,他原地踉跄一下,面色有些惨白。
“为何?”他颤抖着,“明明皇上与臣曾说好事成之后可以放臣长姐一条生路……”
刘崎义正言辞地说道:“她怀了明阳王的孩子,朕不能留下一个祸端。”
付君仪点点头,他红着一双眼眸看向刘崎,“可……君无戏言。”
“可你又隐瞒了朕什么?!”刘崎怒斥,“你明明知道朕一直都没想要那半块兵符却私藏,若非那刘南江起兵谋反,你怕是永远也不会拿出!”
“你明知道朕若早早拿到那半块兵符可以省去多少力气,可以多么安稳地坐在这皇位之上!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
“原是如此……”付君仪一双眼眸失了魂一般黯淡无光,他从怀中掏出那半块兵符。
他实在不曾想到,他与刘崎之间数年矫情都不敌这半块兵符重要。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当留下这东西。
他抬起手,用尽浑身力气重重往地上一摔。
“哐”的一声,那半块兵符就此碎裂。
刘崎震怒,“你竟然损毁皇家之物,当真不怕朕定你的罪吗!”
“有何可怕。”付君仪已然全部在乎,他静静地看着碎裂的兵符,只觉得浑身一松,是前所未有的爽快。
“好啊,朕的少将军当真是好性情!”刘崎从皇位上站起,在附近走动两下,随后行至付君仪身前。
付君仪盯着刘崎的一双眼眸,“皇上错了,臣是大明的将军,而非皇上一人。”
刘崎点点头,“来人!”
外头侯着的太监推门而入。
“少将军殿前失仪,罚十鞭,以儆效尤!”
那太监微微一怔,随后一挥手就有几个侍卫进入殿中将付君仪拖了出去。
这十鞭尚不能危及性命,可也不好受。付君仪忍着一鞭又一鞭剧痛,乃至唇色泛白,额头青筋暴起。
终于是强忍着剧痛挨了这十鞭。
他缓缓站起身,一个踉跄,口中呕出一口鲜血。双目淡然无神,他擦去唇角血液,往前走出一小步,忽觉眼前一黑再度晕了过去。
付君仪是被宫中的侍卫抬回将军府的。
将军府众人得知这一消息好不容易才从付璃离世的悲伤情绪中迈出一步,就又都心事重重起来。
他们不敢让老祖母知道这件事,便谎称这几日付君仪有事在身。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往往藏的最严密之事越让人心生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