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情

    顾婉的喜轿在人潮中渐渐远去,炮竹声同迎亲的乐曲声一同响起,倒是好不热闹。

    所有人都向萧茹恭贺新喜,顾元昭瞧着对方客套应酬的模样,眸中闪过几分冷意,她并没有多加停留,而是趁着无人注意时悄悄溜出了府。

    顾元昭径直便去往明月楼的方向,此处也是离城最大的酒楼,在那高处雅座之上,凭栏望去,更能俯瞰这一整座城。

    早些时候她便早早约好,小厮见此则是殷勤地将她迎上雅座,瞧着屋内早已备好的酒菜,顾元昭从袖中给了些许碎银当赏,小厮手捧着银子欢欢喜喜的便退下了。

    待木门合上时,她缓步走到窗前,雕花的木窗被拉开,她望着城南的方向,那也是李家所在。

    烟火从李家升腾而起,在空中绽出一朵银白的花,想必此刻她的这位阿姐,应当正坐在新房内焦躁不安吧。

    萧茹为了顾成烨的前程,明知李然那时宴上对她心生怨恨却依旧应下这庄婚事,这李家可不会再惯着顾婉的任性妄为,这往后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了。

    顾元昭从桌上取过酒盏,桃花酿的酒香萦绕在鼻尖,她瞧着杯中盈盈酒液,轻笑着将其一饮而下。

    桃花的香气在口中流连,没有她想象中的发苦,反倒是带着股清甜之感。

    其实顾元昭并不擅饮酒,许是因今日瞧着顾婉出嫁,从那长长的仪仗中,瞧见了对方的命运。

    直到此刻,她才有了一丝实感,顾婉迎来了自己该有的报应,而她……也终于亲手为当年跪在院中的瘦弱孩童报了仇。

    今日心情顺畅,难得做出了不似寻常的破格之举。

    夜间的凉风将她的额发吹乱,也散了些酒气上头时脸侧的热意。

    耳边响起的是人潮的熙攘声,许是因这上元夜,离城内倒是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热闹。

    街边挂着各色的彩灯,三三两两的女眷结伴出行,路边摊贩的叫卖声似远似近,而有情人则相聚在月老庙中求取灵签,于姻缘树下系上红绸,许下永结同心的誓言。

    在人潮之中,顾元昭的视线最终落向站在明月楼前的那位素衣公子,月白的衣袍上是金线绣至的祥云纹,面上戴着狐狸面具,朱砂绘就的纹路下,灯火映衬中,那双眸却亮的厉害。

    不知为何,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自己便已经认定了那人的身份。

    她瞧着仰头望向自己之人,许是酒意作祟,忽然便起了几分逗弄意味,嘴角带着丝恶作剧般得逞的笑,伸出指尖朝着他的方向轻轻勾了勾手。

    盛放酒酿的杯盏在手中轻晃着,她能瞧见那面具之人身形有些微顿,但下一秒便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顾元昭低低的笑了一声,将杯中酒酿一饮而尽,回眸静等着那人。

    木门被推开,对方来得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快,小厮见此上前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未抬步便被对方给拦下。

    他的身形高大,轻而易举地便能将自己所笼罩在那长长的阴影之下,顾元昭对此并没有多言,只是轻挥了挥手那小厮便识趣的退下了。

    门被合上,也隔绝屋外的嘈杂声声。

    站在面前之人依旧如自己记忆中那般,即便是瞧见自己方才的出格之举,在那面具遮挡下的视线中,也瞧不出丝毫异样。

    不知为何,倒是令她有些不悅。

    仗着醉意使得她现在心态尤如孩童般幼稚,她就想看见平常总这样冷静自持的兄长露出其他神情。

    于是顾元昭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轻触上那狐狸面具,微凉的触感令她指尖一颤,她浅笑道:“这个面具倒是与兄长相衬。”

    染了几分醉意的语气响起,带着沙哑与不易察觉的撒娇之意。

    而她那不安分的手下一秒便落入对方滚烫的掌心,顾隐白望着对方面上微红的模样,眸中隐忍情绪也在此刻翻涌,“元昭。”

    顾元昭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像个玩心大起的孩童般,未被束缚的手绕到对方脑后,轻轻一拉便解开了面具的细绳。

    狐狸面具落下发出微响,而那双一直藏着阴影下的眸也映入眼帘,她低低的笑着,对他的话也做着回应:“兄长。”

    桃花酿的酒香同她身上的玉兰香交织缠绕,顾隐白一直压抑的情绪在此番情形下险些有些不受控。

    他撇过视线,将醉意尽显之人拉过桌前坐下,伸手倒了杯茶递到她的手边。

    “今日上元夜为何一人在此饮酒,还喝得这般……”后面的话他没再开口,只是微移开视线,冷静克制的同对方隔开一段距离。

    顾元昭乖巧的接过他的茶盏,好似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般,笑道:“阿姐出嫁我高兴呢,这喜酒自是要喝上几杯,况且……”

    她顿了顿,在说时眸中亮的很,好似理所当然般,“无论我在何处,兄长总能寻到我,就如此刻。”

    “元昭竟这样信任我。”顾隐白视线对上她的眸,杏仁眼中所印出的只有自己的模样。

    可她此番话中所说,又带着几分真假呢?

    他朝前倾几分,试图同对方眼中瞧出几分异样,不紧不慢的开口道:“顾婉的婚事,城南的玉石铺,元昭,你在其中又处于何种身份?”

    “果真瞒不过兄长。”顾元昭对他的话面上表情未变,她知晓顾隐白的能力,这些事总归是瞒不过的,索性便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瞧着他靠近的身形,顾元昭微站起身走到他的身侧,低声道:“玉石铺我只是在旁模棱两可说上太子的人时常进出,那时的公主对太子可谓结怨颇深,无论真假与否总归是要查上几分的。”

    说着便俯下身,目光灼灼的对上他的视线,声音低哑的开口:“兄长不也借着这玉石铺得到陛下信重,获得尚书之职吗,我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

    他们间的关系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好似对方心上任何事都能看透,却又默契的闭口不谈。

    可这寻常恋人间的暧昧之词从她的口中说出时,顾隐白有一瞬间的微愣。

    被这样灼人的视线望着,顾隐白下意识的伸手覆上她的眸,掌心处是对方微颤的长睫,像是羽毛轻挠般,一路痒上心间。

    “你此番醉了,我送你回去。”

    顾隐白的声音响起,但听在自己的耳中却好似蒙上一层布般听不真切,顾元昭只觉得因酒气染上的热意叫自己难受的厉害,便下意识的去寻那片微凉,好将面上热气压下。

    她伸手握着对方的掌心,在面上轻蹭着,就像只慵懒的猫般。

    “嗯……回家……”顾元昭双眸闭起,口中喃喃着对方的话。

    在眸子闭起时,酒气上头使得她身形有些许不稳,摇摇晃晃的似是下一秒便会倒下。

    顾隐白伸手便将那摇晃的身影揽入怀中,对方的手顺势环上他的脖颈,那双含着醉意的眸中带着些许迷离之色。

    像蒙了一层水雾,又像天幕上那璀璨星河。

    她双唇微张,揽着对方脖颈的手下意识紧了些,二人距离极近,顾元昭温热的吐息轻洒在他的脸侧。

    桃花酿的酒香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好似只要再往下一分,便能将这股气息的源头轻而易举的捕获。

    他忽然觉得心口处涌出几分燥热,惹得一阵口干舌燥。

    “兄长的心怎跳得这样快?像揣了只兔子似的。”怀中人似乎并未意识到有何不妥般,侧头依靠在他的心口,低声轻喃着。

    而对方此刻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引着他的心弦,顾隐白能感觉到那丝异样情愫正在萌芽,正不断牵扯着他的神经。

    “元昭。”他的声音低哑,似是强忍着什么般,伸手握住对方不安分的指尖,一字一句道:“你知道现在在做什么吗?”

    隐忍情绪的话语,可等来的却并不是对方的回应,而是怀中那逐渐平稳的呼吸。

    被他握住的手对方下意识的拉紧了些,依靠在他的胸口睡得安稳。

    顾隐白望着醉倒的顾元昭,被她指尖圈住的手心像是握着烙铁般灼热,心口处是对方平稳的呼吸声。

    在自己身侧就能令她如此安心吗?在做出这般举止后竟还能毫无防备的安睡。

    还是对她来说,自己的身份始终都是顾家养子,也是她的兄长?

    可如今的顾隐白却逐渐有些不满于眼下关系。

    那时顾元昭在高处朝他勾手时,因酒气所染的脸侧染上几许绯红,在灯火的映衬下眸中神色不似寻常那般,烟火在她的眼中绽出小小的花束。

    在对视的那一瞬间,自己竟有了几分错觉。

    那是少女含情时所流露的视线,她所瞧见的身影,也是她的心上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几乎有些不受自己所控。

    来着心底处本能的欲望驱使着上前,他绝不容许对方此刻的模样被他人瞧见。

    元昭眸中的身影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

    这是顾隐白那是脑中唯一的想法。

    明明一开始她在自己眼中只是个年幼的孩童,可不知从何时起,那瘦弱的孩童也逐渐长大。

    顾隐白伸手轻抚开对方缠绕的发丝,指尖传来的是她发间的触感,瞧着对方这样安静的睡颜,他指尖寸寸描摹过她的眉眼。

    最终停顿在那片柔软的双唇之上。

    水红的胭脂染上指尖,顾隐白想起对方轻柔呼唤他兄长时的模样,心中忽然便涌出一个想法。

    自己不想再当她的兄长了。

    一向克制的情感在此刻出现了裂痕。

    或许从更早时开始,自己便对她怀着此番卑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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