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多,山洞里的篝火已显颓势,胖子揉着酸胀的肩膀爬起来,拧开燃料桶的盖子,将燃料泼在余烬上,火苗瞬间窜起半米高。他手脚麻利地架起折叠金属架,把几个肉罐头倒进锅里,冷水没过罐头的瞬间,咕嘟咕嘟的冒泡声在寂静的山洞里格外清晰。
小满哥守在洞口,耳朵贴地,鼻尖嗅着空气中的肉香,尾巴象征性地摆了摆,目光却依旧死死锁着前方茂密的丛林,它的主人已经出去二十分钟了。
胖子端着搪瓷碗凑到小满哥身边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专用狗罐头,撕开铝箔放在它脚边:“小满哥,来,先垫垫肚子!”
他扒拉两口碗里温热的肉糊糊,见小满哥还是纹丝不动地盯着洞口,又絮絮叨叨地劝:“狗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跟你说,待会儿指不定就没功夫吃了,硬仗还在后头呢!”
胖子三两口扒完自己的份,碗底朝天一抹嘴,起身时重重拍了拍小满哥的脊背:“快吃!我去收东西!等他俩回来,你没吃饱咋上战场?”
小满哥 “嗷” 地应了一声,终于低下头狼吞虎咽。胖子咧嘴一笑,干脆把包里的狗罐头全掏出来,一连开了十个摆成一排,转身就去收拾装备。
洞外的雪越下越大,雪花拍在石壁上沙沙作响,胖子看了眼表,按灵儿的卦象,下午十三点到十五点,一场的暴风雪就会席卷北极岛。这是一场及时的,十分天意的暴风雪!
卦里显 “坎生巽,风助水势”,暴风雪会让汪家的所有通讯设备断电三分钟,这正是他们等的最佳时机。
正午十二点,北极岛的阳光还未达到最烈,丛林隐蔽点的积雪反射着柔和的光。灵儿与瞎子正在穿戴潜水装备。
两人先套上内层加厚保暖毛衣,领口扎得严严实实。才开始穿干式潜水服。灵儿反复按压她和瞎子潜水服袖口、领口的密封扣,确保这零下温度的湖水不会渗入。
瞎子调试循环式呼吸器,指尖在按钮上飞快摩挲,除了自己和灵儿用的两台,旁边还放着一台简化版:去掉了复杂的压力调节旋钮,只保留基础供气功能,操作按钮也改成了凸起式触感设计,方便在水下看不见时盲操作。
调试完,他又将应急潜水服、简化呼吸器与一卷保温毯塞进双拉链防水袋 —— 外层防压,内层隔湿,确保在湖底取用时设备绝对干燥。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背着装备来到湖边入水点。瞎子从背包里掏出破冰锥,弯腰在薄冰层上凿击,冰层厚度约 5 厘米,锥尖落下时发出 “咔嚓” 声,很快凿出直径 1.2 米的圆形入口,碎冰顺着洞口滑落,在湖面激起细小涟漪,瞬间又结上了一层薄霜。
灵儿将探照灯固定在手腕上,跟着瞎子顺着洞口缓慢潜入水中。刚入水时,刺骨的寒意顺着潜水服传来,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很快调整过来,保持着匀速下潜。
十米深的水下,光线已十分昏暗,灵儿打开探照灯,微弱的光束穿透浑浊的湖水,只能照亮前方一米范围。人不如蛇,两人保持低速推进,双手偶尔扶过湖底的岩石,避免被暗流带偏方向。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终于抵达汪家水下监测网。此处水深约三十五米。瞎子拉住灵儿,示意她不能再继续下潜了,这是干式潜水服与循环呼吸器的安全下潜极限,再深会因水压过大导致装备失效、人体失温。
灵儿点点头,看来,只能从监测网穿过去了。
漆黑的湖底里,细钢绳编织的网体像一张巨大的黑网,每隔十米就有一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微型传感器。瞎子立刻关掉所有电子设备,连手腕上的潜水表都调至静音模式,呼吸也放轻了几分。
灵儿侧身先钻过湖底岩石间的缝隙,转头接应瞎子,两人像两条灵活的鱼,贴着网体边缘缓慢穿过监测网,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控制着幅度。直到彻底越过网体,监测网的红光依旧稳定闪烁,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十三点十分,他们终于抵达黎簇平时晒太阳的湖底正下方,此处水深约八米。这个深度,既离湖面近,方便后续快速带黎簇撤离,又能借助湖底岩石隐蔽身形。两人潜伏在岩石后,调整着呼吸频率,目光紧盯着湖面的方向,连探照灯都关了,只靠水面透下的微弱光线观察。
十三点十五分,湖面上传来轮椅滚轮碾雪的声音。灵儿透过湖水向上望去,模糊的光影中,汪小媛推着黎簇停在湖边。黎簇裹着厚毯,头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他把黑毛蛇放走之后,汪小媛遭到了一顿毒打,黎簇却毫发无损。当时看着浑身是伤的汪小媛,黎簇心生怜悯,却也无可奈何。他觉得吴邪那帮人就是群骗子,但他还是带着那么一丝微弱的期待,每天准时来到湖边,风雨无阻。
突然,天空骤暗,狂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至,能见度瞬间压到不足十米!几乎同时,汪家基地传来 “滋啦” 的电流声,紧接着,湖边的监控探头指示灯 “啪” 地熄灭,连巡逻队员手里的对讲机都没了声响 —— 暴风雪吹断了户外电缆,基地断电,监控与通讯系统全部失灵!
瞎子立刻打了个 “行动” 的手势,灵儿迅速颔首,两人同时向上游去。八米的水深用不了十秒,他们像两道影子般浮出水面,刚露出头就压低身体,避开狂风卷起的雪粒。
汪小媛下意识抬手挡雪,她惊呼着去拉轮椅扶手,却被狂风卷得踉跄了两步。黎簇也被这突如起来的暴风雪弄得不知所措,他本能地想去扶汪小媛,下一秒就被瞎子捂住嘴巴拽了起来。
而一边的汪小媛眼睛都没睁开,就被灵儿精准劈到后颈的迷走神经处,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雪地里。
瞎子迅速把黎簇往简化潜水服里塞,动作麻利得像打包行李,三两下拉上拉链,拇指按压密封扣,“咔嗒” 声响起,防水胶条彻底闭合。灵儿同时将呼吸器套在了黎簇头上。
黎簇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带入了湖底。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湖面已恢复平静,只留下空荡荡的轮椅斜在雪地里。
汪家常年在北极岛生活,早有应对断电的预案。停电还不到三分钟,基地的备用电源就启动了,所有电路系统恢复正常工作。巡逻队员第一时间赶到湖边,却惊恐地发现:黎簇不见了,只剩轮椅在雪地里歪着,汪小媛则昏迷在一边。
汪小媛醒过来时,看着围上来的黑衣人,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往后退,嘴里反复念叨:“风太大了…… 我晕过去了…… 黎簇不见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男人一把揪住衣领,像拖麻袋一样拖回审讯室。
巡逻队反复搜查,湖边、丛林,连水下都探了一遍,始终没发现黎簇的踪迹。
男人坐在审讯室里,瞪着汪小媛,狠狠拍了拍桌上的体检报告。黎簇的双腿是他亲自检查的,肌肉萎缩、神经受损,连站立都做不到,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不是你放的人,难道他自己飞了?” 男人的声音透着狠劲,“汪家从来没有外人能悄无声息进来,除了内鬼!”
愤怒之下,他突然举起枪对准墙角,“嘭” 的一声巨响,鲜血溅在雪白的墙壁上,汪小媛倒在血泊中,瞬间没了气息。
男人盯着尸体,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找不到黎簇,又死了看护的人,总部绝不会放过他。
而汪小媛一个连汪家大门都没有走出去过的女孩,又如何做到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放走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黎簇?
这中间,一定还有其他内鬼配合!
大雪还在不停地下!
小满哥静坐在洞口,蓬松的耳尖像两把灵敏的小雷达,刚捕捉到丛林深处传来的细碎脚步声,浑身的毛便倏然绷紧,下一秒已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胖子攥着枪紧随其后,刚拨开半人高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就让他瞬间喜上眉梢 —— 灵儿和瞎子带着昏迷不醒的黎簇回来了。
“我擦!这小子咋满脸是血?” 胖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粗粝的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担忧。
瞎子抬手抹了把脸,嘴角却依旧勾着惯有的散漫笑意:“放心,死不了。这小子命硬得很,就是头回潜水没做足准备,水下压力冲得血管裂了点。我已经简单处理过,找个地方歇会儿缓一缓,很快就能醒。”
北极岛的寒风正卷着碎雪,刮过汪家基地外围的冰原。吴邪和小花等人已经到达北极岛了,吴邪举着望远镜,目光紧盯着基地大门。备用电源启动后,门口的守卫多了一倍。小花在调试爆破装置,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颊,神情冷静得像一块冰。
汪家大部分人手还陷在北京的乱局里,为了小花的那枚印章,各路势力都在想办法打通关系搜查北京的地下下水道系统。
“吴邪,黎簇救出来了。” 灵儿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刚松下来的喘息,“汪家内部已经乱了,让子弹再飞一会儿,你们就可以行动了。”
“好。” 吴邪的声音沉稳有力,“我们这边即刻动身。”
“对了,数据中心在基地西北方!” 灵儿急忙补充。
“知道了。” 吴邪顿了顿,话里添了几分叮嘱,“你们带着黎簇赶紧撤,北京那边的汪家人已经在往回调了,晚了就麻烦了。” 说罢,他便要挂断通讯。
“诶,吴邪!” 灵儿突然叫住他,声音不自觉地发紧,“你和小花…… 一定要活着回来。”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吴邪低低的笑声,带着几分释然,又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放心。” 话音刚落,耳边便只剩下 “嘟嘟嘟” 的忙音。
瞎子拍了拍灵儿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语气却比平时严肃了些:“我去支援吴邪他们,你跟胖子带着黎簇先撤,路上注意安全。”
灵儿缓缓点头,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小满哥的头顶,柔软的毛发在掌心蹭了蹭,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小满哥,一会儿跟紧点,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大家。”
胖子已经把黎簇绑在了自己背上,“瞎子,回来咱哥儿几个接着喝酒啊!”
瞎子笑着点了点头,虽然现在的灵儿功夫已经在胖子之上,但瞎子还是叮嘱了胖子,“我们家丫头,拜托胖爷照顾一下!”
“小问题!走了!”胖子笑了笑,背着黎簇走在了前面,厚重的脚步声在雪地里踩出一串深深的脚印。
面临分别,灵儿有些心慌,她暗中起了卦,得 “习坎,重险也” 的凶兆。坎下坎上如双水叠涌,恰合北极岛冰原与汪家基地的险地格局。卦中初六 “入于坎窞” 的爻辞像根细刺扎在心头,可偏偏六三爻纹混沌不清,既无明确应期,也看不出险局指向何人。这是最磨人的卦象,正如《象传》所言 “来之坎坎,终无功也”,躲不躲得过,全凭人心与天意相搏。
瞎子看着她眼底翻涌的担忧,刚想开口说些宽慰的话,指尖还没碰到她的肩膀,灵儿却突然往前一步,扑进了他的怀里。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声音闷在他的衣服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师父,你要活着回来。”
瞎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行有尚,往有功也。你师父我会活着印证这句话。”
灵儿没再说话,吸了吸鼻子,松开手,后退一步,飞快地抹了把眼角,转身快步跟上了前面的胖子。
瞎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间,嘴角的笑意慢慢从散漫变成了坚定。他对着小满哥低喝一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