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伶拎着宫灯,刚关好门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嗯?
一股药香飘来,正是刚才的跑出门的小医师。
宋礼和刚才本来想直接回去的,结果一出门就被吓的走不动道,刚好这个时候听见门开了,不管不顾就抱了上去。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小医师,红着耳朵松开了手,小声询问虞子伶,“我……我有点怕黑,你能送我回去吗……”
“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虞子伶轻轻笑了笑,举着灯在前面走着,宋礼和这会安静下来,突然想起刚才那奇怪的脉象,迟疑了一会,张口问她,“九公主平日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虞子伶听着这话,忍不住停下脚步,语气里有些担忧,反问他。
“殿下是生了什么重病吗?”
宋礼和抿了抿唇,他现在也有些分不清当时到底是不是自己判断失误,但是宫里这些人的事他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他宁可相信是自己学艺不精,判断错了。
“我医术不好,诊不出来她的病,等会我给你抓几副药带回去,能缓解一下她的痛苦。”
虞子伶向他道谢,以他们在宫里的地位,能有这个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离开了这冷宫,宋礼和看上去明显自在多了,此时还正是小孩子心性,忍不住偷偷打量虞子伶,见她面色红润得有些过了,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那冰凉的温度一愣,“你是不是发热了?”
“谢谢大人关心,奴才没事的。”
虞子伶感觉这夜里的冷风吹在脸上,倒是挺凉爽,脑袋比刚才在师父那里清醒了许多。
“发热可不是小问题啊,等会我也给你抓点药,你一块熬了喝了。”
宋礼和喜欢她的性子和长相,这宫里他能接触的人也不多,眼下已经把她当成朋友看待了。
回到太医院,宋礼和就快速包好了几个药包,专门给她的药做了一个标记,嘱咐她一定记得喝。
别人对自己的好,虞子伶在心里都记得,两人互换了姓名,宋礼和目送着她离去,想着她那个主子,心里止不住同情。
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虞子伶拿着药包回去,看见梁秋池房间里还有光,就知道她没睡,直接去了厨房,开始熬药。
她蹲在地上,认真盯着火,心里甚是平静。
虞子伶其实挺喜欢这样的生活,没有人打扰,平淡的度过每一天的日子。
就是公主的性子能再温和些就好了。
虞子伶端着药,房门自己开着,她小心走了进去,见到梁秋池正坐在椅子上,神色不明。
虞子伶把碗放在桌子上,声音很小,唯恐惊扰她,“殿下,喝药吧。”
梁秋池盯着那碗黑不溜秋的药,不知道在想什么,虞子伶也不敢说话,就这么低着头站在一旁。
许久,梁秋池端起碗,看着已经十年都未曾见过的汤药,轻笑一声,并未喝下,而是把碗重重放回桌子上,然后淡淡开口,“跪下。”
梁秋池撑着桌子慢慢站起,看着跪在脚边的人,眼神阴沉。
“你倒是有几分本事,能把太医院的人请到这来。”
她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求不来任何的医师了,这个小太监倒是面子大,居然三更半夜还能请到人来。
梁秋池顿时看向她的眼神闪过怀疑,这狗奴才不会是哪个人专门派到她身边的吧。
“殿下息怒,奴才是因为担心殿下所以去求师父帮忙,绝没有背叛殿下的意思。”
虞子伶心里清楚她动怒的原因,赶紧解释,好让她对自己放心,把药喝下。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奴才的师父是宫净秋。”
这个名字梁秋池听说过,他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太监步步高升,到了现在已经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了。
他就是皇帝手里最好用的那把刀。
想到这,梁秋池不禁眯了眯眼,看着虞子伶的眼神更是多疑。
“你既然是他的徒弟,又为何要到本宫这来找罪受。”
有宫净秋这么一个师父在,怎么也不该沦落到去冷宫。
宫净秋只是她名义上的师父,而且是沾了宫清的光,更何况她的身份复杂,这其中的种种原因虞子伶当然没有办法都解释给梁秋池听,只能真假掺半的告诉她。
“奴才是真心喜欢殿下,自愿前来侍奉殿下的。”
虞子伶抬起头,静静地跟她对视着,眼底闪过一丝真情。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许在失忆之前,她真的非常喜欢九公主也说不定,不然为什么每次看见梁秋池,她总是心软难耐,好像两个人上辈子就见过一样。
她是真心想对梁秋池好的。
梁秋池试图在她眼底找到一丝虚假,但是虞子伶把真心摊在她面前,的的确确就是像她说的那样,虞子伶是在意她的。
梁秋池感觉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脑袋愈发昏沉了,她撑在桌子上的手臂更加用力,差点就要站不住。
“滚出去跪着……”
梁秋池的愤怒已经平缓下来,声音里带了点疲惫,看着小太监离开房间以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坐回了椅子上。
桌子上的那碗药还温热着,梁秋池盯了许久,最终还是没碰。
她赌不起。
她还是不敢相信,会突然出现一个人,莫名的就会对自己好,会无条件包容自己的一切。
连她的母亲都做不到,更何况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太监。
梁秋池昏昏沉沉,继续回到床上休息,虞子伶乖乖去到门口跪着,一直到了天亮,一夜未眠再加上发热未好,虞子伶身子再铁也熬不住了,靠着门口的柱子,昏睡了过去。
“子伶?快醒醒……”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虞子伶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似乎在叫自己,她强行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清俊的脸,他的脸上带着担忧和心疼,手指正在轻轻拍打自己。
“阿清……?你怎么在这……”
虞子伶顿时清醒,挣扎的直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居然靠在宫清的怀中。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跪着,是九公主罚的你么?”
宫清听说昨晚她连夜跑到师父那里求医师,今天赶紧就来了,害怕是她出什么事,结果一来就看见人正跪在门口,脸色苍白,都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虞子伶抿了抿唇,看着他面色不快,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宫清摸着她冰凉的手指,却是不乐意了,脸上闪过愠怒之色。
“昨天的事我听说了,你去求师父就是因为九公主吧,她怎么还恩将仇报,怪罪于你。”
说起这个九公主,宫清眼里就是遮挡不住的厌恶,当初虞子伶提出来这,他是同意的,这无人在意的地方,对于她来说的确是个好去处。
谁曾想这九公主居然是个难伺候的,虞子伶真心对她,她反倒是天天横着脾气,将气都撒在虞子伶身上。
“阿清别说了,让殿下听见了就不好了。”
虞子伶见他义愤填膺,都要骂人了,赶紧捂住他的嘴,四下张望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九公主在宫里是身份低下,但毕竟公主这个身份放在这里,哪天皇帝想起来还有这个女儿,那是他们这些奴才远远比不得的。
更何况,虞子伶对梁秋池还有不一样的滤镜在。
“你倒是对她护得厉害,真不知道你图什么……”
宫清拿开她的手,轻哼一声,心里仍旧不忿。
虞子伶就像被这个九公主下了降头一样,跟了她以后,一心就贴在人家身上了。
“阿清你不是刚调到皇后那吗,怎么今天突然来了这?”
眼看着宫清又要开始诉说对梁秋池的不满了,虞子伶赶紧转移话题,结果这句话一出,宫清的暴脾气又炸了。
“我就不能来这了是吧,还不是你整天让人操心,你还嫌弃我来了?”
宫清非常控诉的看着她,赌气捏着她的脸轻轻往两边拉扯,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才消了气。
“好阿清,别气了……我知道错了。”
虞子伶因为他小孩子一样的行径哭笑不得,赶紧跟他服软。
宫清松开她的脸,不跟她计较了,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用布包着的鼓囊囊的东西,塞到她手里,小声交代,“这是我给你带的,你自己藏好,我等着去皇后娘娘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宫清帮她擦了擦肩膀上的露水,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悄悄离开了这。
手里的布包还是热的,虞子伶心里暖暖的,小心翼翼藏进自己衣服里。
要是没有阿清在,她估计早就活不成了。
可能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虞子伶感觉脑袋比昨天好了许多,她自己摸了摸额头,温度虽然还是微烫,但是比昨天已经好上很多了。
她的身体确实是与常人不同。
虞子伶在心里估算着时辰,想着这个点梁秋池应该是快醒了。
果然,没一会,她就听见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梁秋池看着那削瘦的背影,快步向前,在她面前站定,俯看着她。
“你在这跪了一夜?”
虞子伶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色好了许多,轻轻点了点头。
“蠢货。”
梁秋池眼神一顿,转过身来,轻轻说了一句什么,没等虞子伶听清,就扔下一句话离开了这,“本宫饿了。”
虞子伶知道她这是让自己起来的意思了,扶着柱子慢慢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麻的腿,先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