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考得心不在焉的,明明之前还问林易有不会的可以问她吗,但是真到了无人监考的时候,他却是真的问不出来了。
龙建会死吗?
一个老师跳楼了。
真的有一个老师跳楼了。
时针的心情复杂得厉害,他考完回到家,时月和辛树都不在。这个情况他已经预料到了,学校要处理事情,他们肯定是去帮忙了。他简单煮了点面吃,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着。其实他并不饿,但是这个时间除了吃饭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不由得想起龙建和戚竹的孩子龙宝。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谁起的,极其敷衍。但现在似乎不是纠结名字的时候,他不知道龙宝在哪儿,吃饭了没有。
像是在回应他的疑问一样,隔壁响起了一阵小孩子的哭声。时针站起身,出了家门。他轻轻推开龙建家的房门,一个脏兮兮的小团子朝他扑过来。
“呜呜呜,龙宝好饿……我要妈妈……要妈妈……”
时针鼻子一阵酸痛,蹲下身来把龙宝抱起来,回了自己的家。先用毛巾简单地擦了下龙宝的脸,直到看起来不那么脏兮兮的了,才把煮的面推到龙宝面前。但是龙宝明显还不怎么会用筷子,只能笨拙地用手抓着送往嘴里。
时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懂得怎么照顾小孩子,甚至还有点儿担心面条会不会噎到龙宝。
但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下一秒,龙宝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时针吓得不轻,急忙倒了杯水喂给龙宝喝,但还是无济于事。眼见龙宝的脸色开始发紫,时针心乱如麻,抱起龙宝开始晃。晃一阵扣一下嗓子眼,在时针的不懈努力下,龙宝终于吐出了一根长长的面条。
时针松了口气,脱力般地倒在椅子上。他是再也不敢给龙宝吃面条了,煮了点儿小米粥后喂给龙宝喝。
折腾了一个中午,终于把龙宝哄睡着了。时针看了下时间,也差不多该去考试了。他去了考场,发现林易早就坐在那里了。但不知为何,唇角隐有一块淤青。
他想起了林易和别人打架的传闻,不由得戳了戳林易的后背。林易没有回头,但还是把身子靠了过来。
“你和别人打架了?”
“嗯。”林易拿着笔,翻着笔记。
“因为什么?”
“他想欺负我。”
林易丝毫没有扭捏,把中午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时针。时针的眸子沉了沉,半天没有说话。林易等不到时针开口,翻笔记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若无其事地翻着:“怎么,被我吓到了?”
一般学霸都是不喜欢打架的,太过粗鲁。像时针这样的,父母都是老师,骨子里大概带着与生俱来的温润如玉,就更不会喜欢了。但林易不同,她的心里压抑了太多东西,只有打架才能让情绪得到释放。挥拳的时候,那种力量释放的感觉,只会让她越来越上瘾。
于子豪不愧是校霸,打起人来丝毫不带手软的。但是林易也不是吃素的,而且她打起架来根本不要命。别看于子豪是个男的,但是想从她这里讨到便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的脸上是挨了于子豪一拳,但是于子豪的根也被她踹了一脚。
这里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林易踹起来丝毫不腿软。于子豪那道杀猪一般的叫声一点儿都不掺杂水分,叫得真是动听极了。
林易有些发疯地想着,继而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
真是没救了。
“没有。”
时针的回答打断了林易的疯狂。林易抬头,对上时针那双干净的眸子,嘲弄地扯了扯唇角,有些意外。
时针没有解释,因为监考老师已经来了。已经不像是上午那样一个老师负责好几个考场,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似乎上午从来没有发生过跳楼一样。
林易的心思一直游离在外。但正因如此,她也没有因为过度紧张而影响发挥。林易有些悲凉地想,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自己是不是该感谢下龙建。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厚道,但是林易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
两个监考老师本来一个站在讲台上,一个站在教室的最后面。但不知为何,站在讲台上的那个老师走到了教室后面,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龙建没死,因为送医院送得及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摔断了腿,看来下半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戚竹也真够惨的,摊上这么一个老公。本来都快离婚了,现在就是想离也离不了了。”
“说得就是。但是龙建怎么会跳楼呢,难道就是因为戚竹要离婚?”
林易已经做完了题目,托着腮竖起耳朵听着。但听到这里两个老师就不说了,先前站讲台的老师又跑到教室前面去了。
林易深深叹了口气,心中的烦躁仍然不减分毫。她转着笔,百无聊赖地盯着前面同学的后背。倏地一个小纸团从后面扔过来,砸在林易面前的桌子上。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迅速将小纸团抓在手里,伸到桌子下面缓缓打开。
皱巴巴的纸上是一行清秀端正的字体,比起林易自己的草书要方便辨认得多。
是时针的。
“最后一道题。”
林易将纸团丢在地上,碾在脚下。然后举起右手,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竖起一根食指。
不言而喻,答案是一。
林易维持着这个动作几分钟,身后倏地又扔过来一个纸团。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了,还未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内容,一个高大的身影就笼罩下来,不由分说地拿走了林易手里的纸团。
林易抬眸,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是站在教室后面的那个老师。
他把纸条上的内容看了看,又拿起林易的答题卡翻了翻,然后将纸条和答题卡一起还给了林易。
林易稍感意外,不由得好奇起来时针究竟写的是什么。她拿过纸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一样。”
后面还跟了一个笑脸。
“……”
林易顿感无语,大概那个监考老师也和她此时的心情一样。
——在考场上对起答案来了。
这家伙果然没有不会的。
林易单手拖着腮,另一只手拿起铅笔在试卷上画起画来。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收走了试卷。林易去讲台上拿回了自己的书包,低头捡起了脚下的纸条,吹去灰尘,展平了夹在书本里。
时针在后面一如既往地戳她后背。
实话说,林易十分不喜欢这种被人戳的感觉。但是因为是时针,她居然没多少反感。
“还给我。”
林易有点儿懵:“什么?”
“我的两个纸团。”时针的语气竟然有些理直气壮。
林易懵了一阵,然后就笑了。
两个纸团而已,这么小气。
林易把那两张纸拿出来,递给时针。对于自己把它们夹在书本里的行为,她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时针抿紧了唇角,收敛了笑意。
不应该这么做的。
本来是看到了林易把自己随手写的纸条近乎当成书签一般夹进书里,时针有心想调侃她几句,想看到林易为他脸红和不知所措的样子。再不济,赌气的模样也行。但是没想到林易竟然直接面无表情地丢给了他,而且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如果再调侃的话,怕是要直接惹她生气了。
看着林易冷峻的侧脸,时针顿时有种一朝回解放前的感觉。好不容易她能和自己多说几句话了,而且毫无保留,但现在……
时针闭了闭眼睛。
他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
掌心里躺着的两张纸条像是烙铁一般,炙烤着他的手心。一时间,他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思虑再三,他想到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办法。
林易正专心致志地准备下一场考试,努力记着知识点。她的脑海里像是有个知识框架,无限地往外延伸。
时针在后面用笔戳她。
林易没搭理,身子往前坐了坐。她听到时针站起来的声音,紧接着他大半个身子探了过来。一朵简易的纸花从他掌心内滑到林易的桌子上,温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送给你的。”
其中两片花瓣皱皱巴巴,些许纸屑被揉搓出来,明显是那两张被揉了的纸叠的。
仿佛是怕她拒绝似的,时针放完花就迅速坐了回去。
林易讥讽地勾了勾唇。她立即转身把纸花放回到时针桌子上,微微一笑:“谢谢,但是我不需要。”
心里某个部位仿佛被刺痛了一下。
时针默默地把纸花拆开了,撕碎了,然后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脸颊枕着碎纸屑,他轻轻吹了口气,碎纸片飘了起来,然后又纷纷扬扬落回到桌面上,仿若雪花一般。
有几片落在时针的脸上,痒痒的。时针锲而不舍地吹着,直到眼前的桌面上再也看不到一片碎纸。
时针抬头,视线无意识扫过林易的背后,顿时什么沮丧的心情都没了。原是有几片碎纸沾在了林易漆黑色的头发上,且由于静电的作用迟迟不肯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