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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今日圣上召见会在宫中待很久,哪知皇帝没谈国事,而是讲了他年轻时和前朝重臣周旋的一些事,讲他从藩王世子变为皇帝一路以来的不易。

    皇帝病重时期对他袒露心迹,萧庭安能感受到他信任自己,但不知这意味着他此后会一步登天,或是万劫不复。

    进宫只待了一个多时辰,他思来想去无果,心烦意乱,本欲回萧府,忽然想到今日是俞泳年生辰,她不在家,便直奔俞府。

    庭院中,俞昭见是萧庭安来,惊慌又意外,松开环着他腰的手,改为抓着他的袖摆,“我不记得他的。”

    “你身体今天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适?”她仰面,紧张的视线望着他瘦削的下颌,“要不去见一面我爹,然后咱们立刻就回去怎么样,里面的人多,肯定会吵到你……”

    唇齿忽然被堵住侵入,没说完的话也淹没在嘶咬间,俞昭紧闭着眼,后脑被大手托着,冷冽的药香将她包围。

    唇舌交缠间,俞昭鼻腔酸楚,双手改为拥着他的脖颈,他很少亲她,一般都是动情之时,这样近乎攻击惩罚,却让她很难招架。

    ……

    宴席间,恭贺声音此起彼伏,有人见到萧庭安的身影时不由得惊诧。

    落座后,俞萱靠在俞昭耳边道:“二姐姐你还认识那个人吗。”俞昭沿着俞萱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亭下见到的那个男子。

    “我记得他小时候可胖啦,夫人还说过要将你许配给他呢,当时你都吓哭了……”俞萱捂着嘴巴笑声传出,俞昭哑然,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俞萱接着又滔滔不绝地讲了些她们小时候的事。

    席间,正当萧庭安欲敬酒时,俞泳年想他身体欠佳,找了个借口没让他喝。

    倪岩冷笑了一声,酒过三巡后,也没有一开始那般拘谨,他捏着酒杯,侧头对萧庭安道:“二姐夫可真是暴殄天物,放着二姐姐一人也不怕出什么岔子,想当初李敬弈可是盯得紧。”

    “我看你是活腻了。”萧庭安嗓音低沉,看都没看他一眼,似是蔑视。

    倪岩一怔,他被下调官职,不用说他也知道是谁干的,顿时话音变冷,“那也是你活腻了,得罪了太子殿下。”

    “哦,我知道了,”他装作恍然大悟,“我怎么忘记了,太子妃才是你的心上人呐。”

    倪岩望着对面坐着的俞家姐妹,仰头饮下杯中酒,声音戏谑,“也对,谁娶了个破鞋回家会高兴呐。”

    他话音刚落,几乎是瞬间,后脖被按着,脑袋重重砸向餐盘,鲜红的血液顿时星点四溅,那人似是不解气,不知轻重地砸了一下又一下,众人被声音一震,先是愣住,接着赶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众人不知发生了怎样的争端,俞泳年也问不得,只得慌忙叫人将倪岩拖出来,让人去请大夫。

    俞萱也慌神了,倪岩毕竟是他的丈夫,她急忙上前查看倪岩的伤势,朝着萧庭安破口大骂,只得萧庭安轻飘飘的一句话,“抱歉,是我饮酒过量。”

    俞萱匪夷所思瞪大眼,“胡说,你分明……”滴酒未沾。

    “俞萱!”俞泳年大声喝止俞萱,其他席上的人只听到动静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棠殷也被声响吸引了过去,视线落在萧庭安冷峻的侧脸,他看到萧庭安嘴角勾起的冷笑,再当他视线转向俞昭惊慌失措的脸时,他眼中莫名多了些担忧。

    “昭儿,我们走。”萧庭安向俞昭伸出手,他眼神平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俞昭也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只得先跟她娘告辞,然后小跑到萧庭安身边

    不一会,望向俞昭的视线就被一高大的身影挡住,赵棠殷回过神抬头时,就和萧庭安鹰隼般的目光对上,他顿觉失礼然后低下头。

    ……

    自那日宴席过后,俞昭忧心了几天,萧庭安手段的狠戾,她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倪岩向来狂妄,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吃的亏,俞昭不免担心萧庭安与他结仇。

    而且萧庭安那日会生那么大的气,难道是因为她和赵棠殷说了几句话吗。

    给萧庭安绣的药草香囊被他忘在了陵州,那些药草对缓解他身上的疹子是起作用的,俞昭打算再给他绣。

    在陵州那会,俞昭绣荷包特别认真仔细,可送他后他又不带。思来想去,可能是他们审美不一致,还是应该按照他的审美来做。

    她问了小厮,萧庭安没出府,就在书房,她便带了些碎缎子和绣样图册去前厅找他。

    六月暑气炎炎,俞昭头顶大太阳走了许久,两颊蒸熟了似的红,一进书房的门,顿觉凉丝丝的。

    她进了内室,萧庭安闻声抬眸,视线落在她修长的脖颈,几颗透明汗珠从她高挽的乌发下滚落。

    俞昭径直将竹筐内的缎子取出,摆在他面前的桌案上,“选一块吧,你生辰那日我做好送给你带上。”

    萧庭安随手一指离他最近的一块。

    俞昭又翻了图册,让他选个图样,他选了桃花。

    俞昭记下了,将其他缎子收回到框子里,边收拾边说话,声音有些恼:“这次可不准再丢了。”

    “丢了再也不给你绣了。”俞昭轻哼了一声,只是尾音倏然发颤,她整个人转了个身被他抱坐在腿上。

    紧接着,冰凉柔软的触感轻轻擦拭在她脖子边,萧庭安正仔细为她擦汗,“天气炎热,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俞昭唇瓣微张,总不能说她想了个由头就过来见他了,“我为何不能来,你这里藏了什么是我看不得的?”

    他们共同经历过生死,关系总归变得更不一样了。

    她在嗔怪他,萧庭安指腹捏了下她脸颊,声音带笑,“怎么还把你问急了。”

    俞昭手背擦过他捏的地方,耳后浮起一片粉霞,瞪了他一眼,萧庭安骨相清俊,笑容难得,她搂着他脖颈,猛然想到那日他在宴席上突然的暴戾,眼里的笑意蓦然顿住,心中发慌。

    萧庭安自没察觉到她的变化,一边收紧搂她腰的手,鼻尖抵在她肩窝里,任由她的馨香将他包围,一边用朱砂笔利落地处理公文。

    俞昭侧过身,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由他抱着,视线漫无目的落在他身后的博古架上,上层放了瓷器,她垂下眼,一抹熟悉的东西抓住了她的眼球。

    在架子底端很不起眼的位置,有一木盒,盖子并未盖紧,露出一角,里头那湛蓝色布料赫然就是她之前绣的香囊。

    他不是说忘在陵州了么。

    俞昭回过神,看着怀里的人,很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她转一思索,也可能是祁奉带回来给他的。

    她将才让他选缎子,他指了一个,估计他应该是真不喜欢她在陵州绣的那些,她从未见过他带在身上。

    可她绣的明明很好啊。

    俞昭不解,也不想问他了,既然他选了,那就按照他的喜好来,赶明再给他绣便是了。

    回过头来,檀木书案一边的公文已经被萧庭安批阅了大半,他没避着,她也无聊,便看着他在折子边落下遒劲的朱砂字迹。

    兵部的事宜大多是边关军报,军械革新,人事调度等,俞昭不懂这些,但看着萧庭安从容不紊地处理着一桩桩关乎家国安危的大事,心中那点不安渐渐消散,化为对他更深的悸动。

    直到在一份人事调度的文书上,他在一个名字上顿了顿,接着挥笔留下,“依议”。

    这是份将倪岩调到边关的文书。

    俞昭凝神静气,身体有些发僵,萧庭安察觉到她的异常,以为她坐着难受了,单臂搂着她换了个姿势。

    俞昭以为萧庭安还在为了上次倪岩对她无礼的事情迁怒于他,她明白萧庭安是想给她出气,但她还是怕他因此结仇。

    况且把倪岩调到边关,俞萱要如何是好。

    “把倪岩从京城调去戍边,会不会太过分了?”俞昭和闻声抬眼望她的萧庭安视线对上,“你已经揍过他了,解气了差不多就行了。”

    萧庭安执笔的手一顿,微微挑眉,就听她继续说:“他说那些话,我都没听进去,我没有生气的。”

    最近有人到都察院举报倪岩在军中行事目无法纪,纵容下属掠夺平民财产,荒废训练,桩桩件件够他撤职治罪……而口无遮拦已经成为他最不值得一提的罪名。

    俞昭坐在他腿上,比他高出一些,却依然低垂着脑袋,喋喋不休,其实是怕他得罪小人,萧庭安视线落在开阖的粉唇上,蓦地扬起下巴,将薄唇贴上那片柔软。

    俞昭嘴巴还张着,就被他钻了进来,她睁着微愣的眼,任由他加深了吻,温暖灵巧的舌尖侵入,比上回温柔了许多,只是一会,她就觉得有什么硌在她腿边。

    俞昭为难,又怕弄倒了一边的奏折,咬着牙,撑在檀木桌边的双手止不住颤抖,她往向下望,冰色襦裙盖在萧庭安的手臂上,也遮盖住了他的下腹。

    萧庭安不愿弄伤她,固住她的手背青筋暴起,桌边两侧的奏折一下一下地晃动,两人动作不大,但都大汗淋漓。

    萧庭安不太畅快,扫掉了一侧的障碍,从克制变得凶狠,搂着她的腰肢往下压得更狠,她控制不住的吟哦声,更牵动着他的神经。

    俞昭跟他在一起没一次是能招架得住的,她紧搂着他的脖子,唇瓣擦在他耳边咬牙道: “我给你绣的香囊再不带就都还给我。”

    声音娇气又没什么威慑力。

    日落时分,萧庭安带她回卧房沐浴,两人神清气爽,用晚饭时,魏宪从外赶了回来禀报。

    魏宪得令后便进了门,彼时萧庭安正在喂俞昭吃蛋羹。

    魏宪目瞪口呆,不知怎么形容看见这一场景的震惊,他很快低下头退出门去,边退边道:“请少主恕罪,属下无意冒犯。”

    俞昭不认识魏宪,只看了眼出去的人,便回过头,萧庭安又舀了一勺到她嘴边。

    “我不吃了。”俞昭皱着小脸,看着萧庭安,他也没再喂她,而是很自然地将调羹送到自己嘴里。

    “那我先进去了。”俞昭从椅中站起,她知道萧庭安还有事要处理。

    魏宪在门口,俞昭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就像从来都不认识他。

    将才他惊诧的有两点,一个是自家少主眉眼温润的模样让他陌生,另一个是俞昭真的不记得他了。

    那日俞昭被匪徒拦劫,他也在匪徒的队伍里,后来到了山上,他还特意让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回到书房后,萧庭安神情淡漠,这才是魏宪熟悉的样子。

    “少主,宋续跑到了李家府宅。”魏宪禀报道。

    萧庭安视线凌厉,“他怎么在那。”

    然后他又说:“不好将他弄出来么?”

    魏宪脸色复杂,摇了摇头,“这几日太子妃归宁,李府外把守森严,很难派人进去。”

    萧庭安眸色沉下,魏宪浑然不觉,道:“等太子妃回宫后,属下立刻动手,将宋续带回到少主面前。”

    萧庭安不说话,魏宪自顾自讲:“也真是奇了,这宋续居然会逃到太子妃家中,他难道以为这样,就能逃过我们的眼线吗。”

    宋续在鹤云山上私自带走少夫人俞昭,就是犯了大忌。

    山匪并没有伤害俞昭,但俞昭被宋续带走的那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魏宪不敢想。但他明白,萧庭安是不会轻易让宋续死掉的。

    ……

    往后一个多月,萧庭安再度忙了起来,连生辰那日都不在家。

    萧庭安生辰是七月十三,在中元节前,除了萧老太太在意,萧哲和他夫人等人都避之不谈。

    俞昭被老夫人叫了过去,两人说了些话后,俞昭便从老夫人的院里出来,路过前厅往后的路时,她还多看了两眼。

    萧庭安答应要和她一起过生辰的。

    俞昭慢慢踱步回西院,只是还没进门,远处一婢女跑来。

    “少夫人,二少爷的马车就在门口,等着您过去呢。”秀瑶眉飞色舞道。

    青禾在俞昭身后眯了眯眼,前一阵子,秀瑶已经不在西院伺候了,是她让俞昭这么下令的。

    俞昭听后喜上眉梢,提裙便要去前院。

    俞昭几乎是小跑着去的,青禾在后头也不知道要不要跟着去,脚步就迟疑了些,但迟了这么一小会,俞昭就已跑远了。

    秀瑶见了,哼笑道:“主子们见面,有你什么事?”说罢她便走了。

    青禾朝秀瑶背影瞪了眼后,转身回了西院,毕竟是二少爷找的姑娘,她也放心。

    另一边,秀瑶跑到了俞昭前头,引着她从花园边走,“二少夫人,您没走过这条道吧,这条道向前院更近呢。”

    俞昭眉心微皱,并不是府里的任何路她都知道的,她也只是知道些主要的道。既然秀瑶这么说,俞昭也就跟在她后头,穿过那道月洞门。

    可是秀瑶在前头走着走着,突然顿住了脚步。

    俞昭也停住,秀瑶转身看向她身后,像是对她后面的人打招呼,俞昭循着她的视线刚一回头,一根木棒猛地敲在了她的脑袋上。

    秀瑶叹了声,缓缓拍手,蹲在倒地的俞昭身边,又抬眼和钱振对上,两人笑得不怀好意。

    “你下手可真利索。“秀瑶道。

    钱振把木棒撂在园子草丛里,弯腰将地上的俞昭毫不费力地扛在肩上,去到小厮住的房间方向。

    秀瑶见状,神色慌乱,“你去哪?那人说了,叫我们把俞昭送出去给他们找的人贩子,你现在带着她,万一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有人出钱叫她将俞昭弄晕带出去,她怕别人胆子太小不敢干,她就找了钱振,两人将得来的一千两黄金五五分。

    钱振扛着人转过头,脸上笑得猥琐,“急什么?不急那一时,等我快活快活,再将她送出去也不迟。”

    自打他过年间见了俞昭,他便色心上头,要是秀瑶找他是为办别的事,他不见得会答应。

    而现在,他既有钱拿,还能对美人一亲芳泽,他内心喜不自胜。

    秀瑶也没拦着,只是道:“那你快些,那人已经在后门那等着了。”

    ……

    另一边,祁奉赶回了萧府,萧庭安在京郊军营处理急事,要很晚才能回家,他来是特意通知少夫人一声的。

    青禾听后,讶异道:“方才二少爷不是派人将二少夫人接走了么?”

    祁奉摸了摸后脑,他不记得有这回事,“没有啊。”

    “那秀瑶怎么来说二少爷的马车就在大门口,等着二少夫人去呢。”青禾又道。

    “不可能。”祁奉当即否认,“爷他一直在京城外,就没回来过。”

    “那是怎么回事。”青禾咬着手指,当下心中觉得不妙,“祁奉,二少夫人不见了!”

    “什么?”祁奉皱眉,“二少夫人怎么会不见了。”

    青禾说了个大概,只道将才俞昭出门了,被冒称二少爷的人接走了,祁奉一听,立刻召集随从外出寻找。

    萧家府宅内,青禾自己也组织了院子里的人,在宅子里找看看二少夫人的下落。众人开始搜寻后,青禾又赶去老太太的院子禀报,路上她碰见了萧济川。

    萧济川见俞昭的婢女行色匆匆,便问了由来,听青禾讲明后,他神色顿时严峻,“我即刻通知各院管家。”

    萧济川处理得迅速,不一会便有个表情慌张的小厮前来禀报。

    那小厮哭丧着脸,“三少爷,是钱管家的儿子钱振,他绑走了二少夫人,将才被我看见了,他还要拿刀子捅我呢,我也是才跑了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蜂拥而至下人房所在的院子,正巧碰见黑着脸的钱振从里头出来。

    不等萧济川发话,钱管家怒气冲冲上去踹了钱振一脚,“你他娘的小兔崽子,二少夫人在哪?”

    钱振被突然一踹,狼狈倒在地上,仍在狡辩,“什么二少夫人,我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我怎么知道她在哪。”

    钱振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摸着摔疼的屁股,“不信?不信你们就去搜,指不定是主子她乱走,胡乱走到了哪,才引得你们误会是我带走了她。”

    钱振眯起眼睛,精准地在人群里找到那个坏他事的小厮,恶狠狠地瞪着他。

    将才他扛着俞昭回房,正巧被那小厮撞见,小厮还特地揉了揉眼睛,看清他扛的是谁。

    一不做二不休,钱振将俞昭撂在他床上,拿起桌边的砍刀,便追了出去,打算除掉小厮。

    小厮溜得极快,钱振心道不妙,还是先将俞昭送到后门那人手里为好。

    可当钱振回到房间时,床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捂着脑袋,这才觉得祸不单行,只愣了一会出门,便看见众人涌进了院子将他堵住。

    萧济川进了钱振的房间后,里面的确什么都没有,他在大理寺任职,观察得细腻,正当他欲回头,倏然听到一声及其细微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循声望去,那是个衣柜。

    萧济川打开柜门,俞昭额间流出鲜血,赫然蜷缩在衣柜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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