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修)

    东宫思政殿,太子看着密信,眼底一片阴郁。萧庭安仍然活着,这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萧庭安没死成,他也不至于去追究宁晏办事的疏漏,更何况陵州的账簿现已在宁晏手上。萧庭安虽不可小觑,但不会做出无凭无据的事来。

    而且日后他才是大梁未来的皇帝,谅萧庭安视野没有那么短浅,敢与他叫板。若是萧庭安识趣,待他继承大统后,他大发慈悲,可以饶过萧家。

    萧庭安回来后,太子便派人密切盯着他回京后的往来。

    萧庭安只在梁宣帝召见的时候进宫,其余时间因伤病暂休在家,但那日梁宣帝和萧庭安到底谈论了些什么,他不得而知。

    之前关于俞泳年贪污一事的处理,在宁晏示意下,接连有御史参俞泳年的奏折呈递上去,梁宣帝明显对此事赶感到意外。

    可自从萧庭安回京后,梁宣帝似乎没了要彻底追查俞泳年的意愿。

    李诗韵的父母得知这件事后,甚是不满。

    对于他家儿子间接因俞家而死的事,他们一直耿耿于怀。

    一日李诗韵父亲李佩隻下朝与俞泳年狭路相逢,俞泳年对他儿子的死从未表态,这让他很气愤。

    怎么说他儿子也是为了救俞旸而死,可俞泳年却冷眼视之。

    李佩隻没忍住讽了俞泳年几句,可他却说:“难道这些年轻人没预先做好觉悟,是上了战场后才晓得的刀剑无眼么?”

    李佩隻听俞泳年的口气,当即冷哼,“俞泳年,你未免太过无情,俞旸他一辈子都亏欠我们家。”李佩隻说完拂袖而走。

    对于俞泳年的痛恨,李佩隻也丝毫不掩饰,妻子一旦进宫,他便让妻子与女儿讲。

    故而这次都察院收到了众多关于参俞泳年的奏折,其中就有他的手笔在。

    甚至俞泳年的女婿,原本也是他心仪的选择。

    萧庭安的本事他是清楚的,自从萧庭安回京单独面圣后,他心里也大概明白,俞泳年他是斗不倒了。

    但他依旧不死心。

    李佩隻的消息传给李诗韵时,她也没什么好为难的,她挑了个合适的时候便与太子说了。

    “臣妾明白,众人都盯着殿下您,父亲他痛恨俞家,可如今有萧家在,也撼动不了俞泳年半分……”李诗韵叹道。

    太子听罢神色冷峻,一个为官二十多年的俞泳年不好动,并不意味他儿子就动不了。

    他嘴角笑意泛冷,“你放心,孤自有方略。”

    ……

    不久后,俞旸因冒犯上司被革除军中职务,正好离俞泳年生辰还有十日。

    俞泳年这几日为这事焦头烂额,他与朝中众多人牵扯多,虽很难被撼动,但俞旸的事归属兵部,他还真不好插手。

    思来想去,眼下只得去找那从来都瞧不上他的女婿,纵使从前找萧庭安帮忙,在他那碰了一鼻子灰。

    萧庭安余毒未清,仍旧赋闲在家中,他身着蓝衫大袖便去前厅书房见俞泳年。

    俞泳年讲完缘由后,以往时刻挂着谄媚的脸期期艾艾地看着萧庭安,盼望他能出些良策,哪知萧庭安只道:“既如此,那便只能挨罚。”

    俞泳年听后,蹭的从椅中站起,“可我儿是被杖责后贬出京城,去到西南,而且是永不得回京!”

    萧庭安轻轻颔首,右手仍然无法抬起,另一手示意俞泳年坐下,“岳丈放心,在大哥去西南的路上,小婿定会让专人跟随,不会让大哥出一点岔子。”

    俞泳年听出了些什么,顿时冷静了下来,抬头看着萧庭安,他面色沉静,早就没有去年中秋时拒绝他的冷淡。

    他为官二十载,难免树敌,一般人自是撼动不了他分毫,可是却会将对他的仇恨都移到他儿子的身上。

    回想为官这些年,朝中得势之人一旦失势,被贬官后,要么在路上被人寻仇,要么死在了瘴气之地。

    一旦被流放,虽没被处死,但也与死无异。

    俞泳年跌坐在椅中,没了神,沉默了好一会才看向萧庭安,自从他重伤后便少了一份凌厉感,颇像个久不出门的书生,“俞旸能否保住这条命,便全仰仗女婿你了。”

    萧庭安扶椅缓缓坐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岳丈放心,我父亲也在南方,我书信一封,等大哥到了云南,他会照料大哥。”

    听罢,俞泳年悬了多日的心这才落下,他在官场沉浮多年,虽没位极人臣,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他见惯了风云,也不指望俞旸有大的建树,只求他能安稳度过一生。

    “那替我多谢萧将军,等日后他回京,我定当来重谢。”

    俞泳年说完重要的事,又再三表示谢意,客套的话说完后,看着萧庭安病气缠身,语气也变得关心起来,要替他请名医,送珍贵药材……

    萧庭安只礼貌摇头,语气温和却疏离,“多谢岳丈。”

    俞泳年想到几日后就是他的生辰,虽以往他也邀请过萧庭安,萧庭安均没来,但毕竟是自己女婿,他还是开口,“过几日我生辰在府里办宴席,你和小女一起过来吧,她三妹也回来,一家人也好团聚。”

    萧庭安听罢敛下长睫,眼下皇帝最想看的就是他“独善其身”,直到皇上召见他前,他不宜走动。

    “恕小婿病体未愈,届时让昭儿带着贺礼回去。”

    俞泳年松了口气,他倒不是真指望萧庭安能被他请回去过寿,他拍了拍脑门,“也是我老糊涂了,宴席那日人多,不清净。那庭安你就在家养身体。”

    本来想说让俞昭也别回来,照顾萧庭安,但想到他有些话要和俞昭说,便改口:“说到昭儿,她姨娘也许久没见到她了。”

    ……

    俞泳年没给他儿子求情,这倒让李佩隻有些惊讶,与此同时家里来了个人寻求他庇佑,李佩隻让妻子进宫探望女儿时一并说了。

    李母到了李诗筠寝宫,想起家里来的那人,她眉心就皱着,她把前因后果讲给女儿听,“那人遮着面,估计他也知道他面罩底下的模样会吓着别人。”

    李诗韵听母亲讲完后,对这个人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躲着萧庭安手下的搜寻,最后只能到她这来寻求庇佑。

    “改明儿我禀报太子回家一趟。”李诗筠眼眸一缩,她要回府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好嘞。”李母习惯性在丈夫和女儿间传递消息,但她也有自己的话要和女儿说。

    她想说的无非就是一些京中权贵家的家长里短,李母讲起自己想讲的话时,神色轻松,“韵儿,你是不知萧家大夫人向我抱怨呢,说那个二儿媳是个命硬的,越脏的反倒活的长。”

    刘夫人不喜欢俞昭,她从姜渺那听说过,李诗韵眼眸眯紧,想到了些什么,便靠在母亲耳边说了几句。

    李母微微诧异,就听李诗韵说:“我也不喜欢她,虽然这么做不太好,但总能让庭安摆脱她。”

    李诗韵这么说,李母也只得答应,“那我回去与你爹商量。”

    “萧家又不像宫中这般戒备森严,这不会是什么难事的。”

    “好,娘明白了,那你在宫中好好服侍太子,娘以后再来看你。”

    ……

    俞泳年寿宴那天,来了许多朝中的人。

    俞萱端午节前嫁给了倪岩,俞昭见到她时,青禾正在她耳边提醒。

    青禾之前在陵州生的病实在是莫名其妙,不过俞昭离开后五六日,她便大好了,祁奉带着她乘船回到了京城。

    “以前三姑娘不太喜欢您,您跟她打个招呼就行,不用特意陪着她。”青禾凑在俞昭耳边小声道。

    青禾说的那些,俞昭听了个大概,等俞萱迎面而来时,俞昭本能的微笑招手。

    俞昭笑得温柔极了,俞萱看的一怔,只愣了一会,便不由分说冲上前去抱住了俞昭,亲昵地在她肩头蹭了蹭,声带哭腔:“二姐姐。”

    俞萱带了些鼻音,她说不清楚再见到俞昭后,有怎样复杂的情愫。虽然以前在家她总喜欢跟俞昭比较,不怎么喜欢她,但是俞萱承认,她总会注意到俞昭。

    许久不见俞昭,她真的很想她。

    去年听蒋姨娘说,俞昭陪萧老夫人回乡后,被匪徒带走,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她一瞬失落,当得知俞昭没了下落后,她一点都不开心,甚至觉得是不是他们弄错了。

    还好后来俞昭回来了,俞旬去萧家看望回来后告诉她,俞昭好好的,就是忘记了许多事。

    俞萱顿时觉得很愧疚,毕竟她留给俞昭的也没有多少是好的记忆。

    直到今年她嫁进倪家,以往风头无两的她,为了能在倪家立足,还刻意赔笑去讨好他家的亲戚,尽管这样还获不得什么好脸,她想想就觉得生气。

    再想到以前在家中,姊妹们相处很和睦,俞昕凶,俞昭安静,但都没有招惹过她,她就开始又惋惜又难过。

    俞萱抱着俞昭不肯撒手,在她肩头哭了起来,俞昭咬着唇瓣,视线迟疑看着青禾。

    对俞萱的反应俞昭也挺局促的,但她用手轻拍俞萱后背。

    俞萱遣退了随行侍女,那侍女和青禾一样皆出自俞府,两人便留出空间主子们,去了其他地方找以前的朋友。

    俞萱说了许多家长理短,越说越激动。

    “他让外面的女人在府里过夜,那女人居然还装作走错了地方,来我这示威!”

    “二姐,你说她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俞萱瞪大眼,声音带着哭腔,“府里的丫鬟奴才都抬眼看着,虽不作声,但我觉得他们就是在嘲笑我。”

    “她当时笑得特别奸诈,我真想撕了她,”俞萱越说表情越气,“所以我推了她一把。”

    俞昭听到这,表情才有了变化,显然没想到俞萱会是这样的举动,不过要是青禾在这,估计她根本不会意外,因为俞昭以前也被推过,只是她不记得了。

    俞萱一回家就忘乎所以了,所以只顾一时畅快说出来了,全然忘记自己曾经指示过侍女推过俞昭了,不过这会她想起来了,连忙正色,干笑了两声。

    帕子微微遮住嘴巴,俞萱懊悔自己心直口快,她抬眼打量俞昭,却发现她脸上并未有什么异常。

    “那女人哭哭啼啼的,吵得倪岩也来了,还好他没吼我,不然我一定……”

    “连他一起推”的话被噎在嘴里,她看到不远处倪岩和一行世家子弟正走了过来。

    极少有人认识俞昭,在倪岩牵过俞萱的手,喊了声俞昭“二姐”时,众人才意外。

    俞昭微微颔首回礼,正当他们欲转身离开时,她开口说:“请倪公子照顾好我妹妹。”

    闻言倪岩挑眉,转过身,目光肆无忌惮打量俞昭上下,“那是自然,就算二姐没出手,萧侍郎也不会放过我的不是么?“

    “萧侍郎呢?“倪岩左右望了望,他当然知道萧庭安南下一行差点丢了命,估计是办事不力,现如今太子和皇上都不待见他,这是在场的人都清楚的事。

    “倪岩!“俞萱都听不下去了,愤然甩开倪岩牵着她的手,倪岩冷哼了一声自顾自离去了,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被折了面子,还是自家,俞萱跺了下脚,在众多视线下提裙去追倪岩。

    闹剧一结束,众人也自散去,俞昭神色复杂,望着消失在月门外的人影。

    宽袖中的手指掐紧,俞昭深深叹了口气,正欲离开时,一声音扬起。

    “倪岩兄他嚣张惯了,没几人喜欢听他说话的,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俞昭闻声望去,一浅黄云底纹袍衫的男子走近,他手上带着金戒,面白如冠玉,看起来珠光宝气。

    俞昭眯起眼,心想这人是不是自己以前认识,就听他又说:“俞二妹妹许久不见,我们小时还在一起捉过蜻蜓呢。”

    “我是赵棠殷。”

    “昔日我随父亲南下,一别经年,我尚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没想到你都已经嫁作人妇了。”

    赵棠殷垂下眼,有些失落,小时他来俞府,初见她时,她看他的模样像看什么凶兽,登时就哭,他娘还不忘打趣他,说他太胖了,把妹妹吓到了。

    后来他随御史父亲南下巡官,辗转各地,长高后才瘦了下来。

    俞昭点了点头,随即福身,“赵公子。”

    虽然倪岩为人张扬,但至少也陪着妻子回门了,俞昭孑然一人,娥眉蹙起,丝毫没有成婚之人该有的郎情妾意。

    赵棠殷观人于微,便道:“可是不如意?”

    “并未。”俞昭蓦地抬眼,唇瓣扯出一丝笑,摇了摇头。

    “萧侍郎待你可好?”赵棠殷总觉她言不由衷,下意识追问,但话一出口就觉失言,他又垂下头。

    俞昭有些出神,回过神时才想起回话,“很好,我们很好。”

    赵棠殷还想问些什么,这时友人唤他,他匆匆留下一句,“来日再会”便离开。

    亭下只余她一人后,俞昭沉了口气坐下,额头倚靠着柱子,思绪飘散间,一腰间系着环形玉佩的蓝纹长衫出现在眼中,她蓦地抬头,在看清来人后,眸子顿时灿若星辰,伸手一把拥住。

    “不是说不来了嘛。”早上听祁奉传话说他要进宫的,不然会跟她一起回家。

    “回他的话让你很为难吗?”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俞昭抬起惊讶的脸,但环着他的手却僵住。

新书推荐: 跟着屠锐去冒险 落魄夫君狠狠宠 娇夫难寻 玩世不恭的我居然名留青史 渣女就该关起来(古穿) 恰似微糖 她在娱乐圈泡帅哥 修仙三百年 我自己开挂了 疯批摄政王装乖掉马后 [龙族乙女]龙应当藏在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