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裴钰刚准备出门,去寻找“盗神”的下一个目标,没想到在后门看到了一个令他有些意外的身影。
穿着一身藏青色锦袍的薛健,竟然孤身一人,从后门悄无声息离开了薛府。
行动之间还左顾右盼,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模样,引起了裴钰的注意。
“他怎么看起来偷偷摸摸的?他一个薛府二爷,出个门还需要从后门避过众人?”喃喃自语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睛一亮,“他该不会是去找同伙了吧,这才需要避开人。看来,薛三今日能有所收获了。”
裴钰脚步一转,就跟了上去。
他的脚步很轻,将自己隐入人流之中,薛健愣是没发现半点。
人潮汹涌间,叫卖声、招呼声夹杂着街边食铺的香气或是酒楼的喧嚣,仿佛都在诉说着城市的繁华与生机。
薛健穿梭在人群中,偶尔在街旁的铺子前停下,借着挑选货品的模样,状似无意地四下环顾,打量着身后是否有不知名的小尾巴。
只可惜,他虽有警惕心,却没有足以支撑警惕心的能力,根本无从发现隐入人群之中的裴钰。
薛健就这样“带着”裴钰一路前行,停在了一家并不起眼的客栈门前。他抬起头久久地看着客栈门前的匾额,像是在确认一般。
几息后,薛健抬脚迈进了客栈,与迎上来的小二耳语几句后,被引着上了二楼。
裴钰隔了一小会跟着进了客栈,四下打量间,看见薛健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他想了想,略带歉意地婉拒了伙计的招呼,转身出了客栈。
一出门,他沿着客栈外墙拐了个弯,在无人的胡同之中,足下一点便掠上了客栈的房顶。照着脑海中对方才客栈的布局,往前小跑了几步,俯下身揭开了房顶上的瓦片。
从那空隙中,裴钰朝里看去,却发现瓦片下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怎么会?不可能啊,我方才明明等他的身影消失,听见了开门关门的声音才离开。按声音估量的远近,应当就是这间屋子没错啊,怎么会没人?”裴钰紧紧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带着疑惑,又将左右两间屋子顶上的瓦片揭开了几片。顺着缝隙看见了屋中的人影,辨认了一番后又将瓦片原模原样地盖了回去。
裴钰不死心的又回到了先前那间空屋子顶上,趴下身子靠近空隙,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屋子里的每个角落,生怕漏掉什么。
忽然间,他好似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不对啊,这房间……怎么和隔壁的不一样大?”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睁大了眼睛,“这间屋子,难不成还有密室?”
新的发现让裴钰心中重新燃起了火焰,他将瓦片恢复原样,从房间的窗口跃了进去。他轻抚墙面,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细细聆听。
果不其然,从墙壁后面传来了微弱的对话声。裴钰一边贴着墙面,一边来回走动,试图找出相对声音最响的位置。
当他在墙面几乎居中的位置停下,直起身子在眼前环视,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骤然间,裴钰的视线停在墙面一处,眼底的火焰恍如实质,仿佛要将那个位置灼烧出一个坑一般。
他向前走近,只见墙面上留有几个手指粗细的孔洞,想来应是留给密室换气用的。裴钰将眼睛贴上其中一个孔,屏息凝神朝里看去。
不出所料,裴钰在里边看见了熟悉的藏青色人影,那不是薛健又是谁?墙外的裴钰微微勾起嘴角,将视线转移到薛健对侧的人身上。
只见那人裹着一身黑袍,戴着与衣袍一体的黑色兜帽,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下半张脸上又蒙着一块黑色面巾。
整个人,居然什么也看不见!
裴钰不由抿起了嘴唇,眼神如利刃般一寸一寸扫过黑衣人,试图找出任何一丝能确认对方身份的信息。
眼观六路的同时,他还不忘耳听八方。一边仔细听着密室里边的对话,一边分心注意着身后屋外的动静。
听着听着,裴钰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他直起身子思索了片刻,后退几步从开着的窗户里一跃而出。
裴钰在房顶上向着城外的方向疾跑,风声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打在他的脸上,却并未使他减缓哪怕一分一毫的速度。
快一点,再快一点。他心中满是焦急。
忽然,他的眼角余光中瞟到了什么,足下一顿转了方向。裴钰从房檐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座在一匹骏马背上,从腰封中摸出一锭银子反手一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扯住缰绳,猛地一挥。
“哎……我的马,我的马!”马主人被突如其来的“贼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之后连声大喊。
下一瞬,从天而降一锭银两砸入他的怀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带着焦急的女声。
“我有急事,借用一下你的马,多谢!”
马主人茫然地看着银两,又抬头看了看骏马飞奔时扬起的尘土,还有那已经消失无踪的背影。他拿起银锭掂量了一番,露出一个笑容:
“这马可值不了这么多钱,够我再买两匹了,嘿嘿。”
骑上马的裴钰一路狂奔,只恨不得能再快一点。
一路狂奔,快马加鞭,裴钰仔细回想着前几日薛子翛定下这个计划时,他随口一问薛家祖坟的所在之处。
“还好那日问了方向,不然眼下该束手无策了。”裴钰庆幸道。
马匹在林间小道狂奔,扬起阵阵尘土。裴钰面容严肃,眉头紧锁,仔细在看上去大同小异的树林间辨认方向。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不远处的树木不再那么茂密,开始变得稀疏起来。裴钰盯着视线之内的某一处,那里,似乎有着房檐的一角。
裴钰喜形于色,抬手扬鞭,骏马飞驰,眨眼间就来到了竹屋前。
“那是,薛三的马!”
裴钰一眼就看见了栓在树上的马,耳畔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斗声,他甚至没来得及勒停身下的马匹,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朝着竹屋后山跑了几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双手合十,虔诚地鞠了一躬:
“诸位先辈,冒犯了,晚辈为救人实属无奈,绝无不敬之意,还望前辈们海涵。”说着,他又鞠了一躬。待直起身子后,运起轻功越过一座一座的墓碑,在林间飞掠,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
林间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轻,裴钰心中又担忧了几分。他将轻功运到极致,在林间留下道道残影。不远处的景象变得愈加清晰,目之所见令他心脏阵阵发紧,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一般。
只见那头地上倒下了数十人,看衣着便能得知分属两个阵营。薛子翛半跪在地,一柄大刀当头劈下,她看起来似乎无力抵抗,竟在这紧要关头,如认命赴死一般,闭上了眼睛。
裴钰心急如焚,慌张之下随手拔下发间的银簪,手腕一甩射了出去,“叮”的一声将那柄劈下的大刀挡下。
黑衣人倒退了几步,厉声喝道:“什么人!”
薛子翛不可置信地睁开眼,顺势就地翻滚,退开了些许,迅速起身。
裴钰落在薛子翛身侧,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上下扫视了一眼,递给她一只瓷瓶:“补血疗伤,一粒即可。”
薛子翛不疑有他,倒出一粒仰头服下。丹药甫一入口,立马感到丹田之处升起阵阵暖意。
“上,快上!”紫袍人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远离战场,同时下令指挥剩下的那几个黑衣人。
剩余的七八个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齐齐冲了上去。薛子翛提起剑咬牙冲了上去,相较于先前的力不从心,服了药的她眼下切实是多了几分气力,发了狠地拼杀。
裴钰却在众人视线中倏然消失,凭借着自己高明的轻功神出鬼没,趁人不备时放几支冷箭。
只可惜,他虽然轻功高绝,经过了一路狂奔后,也已经无法支撑太长时间的消耗,更何况眼下这般生死交战之际,较于平日,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和内力,才能完全隐没身形,屏气凝神,出其不意。
盏茶功夫过后,裴钰在薛子翛身侧显露身形。已经开始喘息不再平稳的气息,明显无法在眼前的情形下占得上风。他索性撩开裙摆,从小腿上拔出一柄匕首,攻了上去。
一片混战中,墨雨带来的人又倒下了三人,如今只剩下薛子翛、裴钰、墨雨和另一人。反观黑衣人,则还剩下五人。从人数上看,双方似乎旗鼓相当。
可薛子翛和墨雨都已经身受重伤,裴钰又不善近战。
千钧一发之际,墨雨带来的最后一人,带着视死如归的神色,猛地冲了上去。他招招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对方一时不察竟直接让他带走了两条性命。
见状,其余众人纷纷动了。
“噗嗤”。
“噗……”他一口血喷出,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体里被捅入的两把剑,又僵硬地抬起头,朝着薛子翛的方向,带着歉意和释然地笑了笑,而后砰然倒地。
激起一地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