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你小子，居然在背后悄悄偷听！”
茉璃娜挥拳笑骂，但那些飞舞的机工虫没再应答，很快便再度散开，各归各位去了。
“既然来喊了，就先回去一趟吧。”
汐慕倒不觉得这些小虫能先进到听她们说话，瑞夏应该是从它们传回的影像上看出她们想继续深入，这才出手拦了一下。
“他呀，还真是不放心你。”
神官少女歪头看她，揶揄中带着一丝坏笑。
汐慕眨眨眼睛，不疑有他，以正经到有些正直的表情回答道：“是啊，这个人就是很爱操心。”
初见之时，她一度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多管闲事到莫名其妙。
但在这一路的相处中，当彼此的牵绊日渐紧密，她这才慢慢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只会顾着自己。
人与人之间，交谈，搀扶，一起面对困难，一起劫后余生，是真的会一点点建立起信任和牵绊的。
最初的她，若瑞夏和茉璃娜但凡显露出一丝威胁，她都能毫无负担地拧断他们的脖子。
可现在……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但却本能地不愿去想象他们的死状。
不，不会的。
如果他们终将在这诡谲的地方殒身丧命，那她也应该是他们中的第一个。
可当她动身抬眼时，却莫名地收获了茉璃娜的一个白眼。
嗯？怎么了？
她为什么一副“你真的没救了”的无奈表情？她刚才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抱着满腹的疑问，汐慕与茉璃娜拾级而上，一路倒是难得的太平。
正想着是不是那些魔法师们都正好去别处溜达了，却发现楼梯口和走廊上，许多战斗人偶正在来回走动，有些甚至回到了天花板上，警戒着更远处的视野。
汐慕本能地拦在了茉璃娜身前，但心里其实有了一些预感。
——当那些战斗人偶完全无视她们的存在，大大方方地就这么绕过她们继续行进后，这份预感便切实地落了地。
“看来这些人偶是彻底被收编了呢，居然都被放出来巡逻了。”
茉璃娜从汐慕身后探出脑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看来瑞夏在她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也确实在据点周边做了一些布置。
那……贸然开门会不会有点危险？
也不知道瑞夏在门后有没有布置什么陷阱，汐慕想了想，正准备敲门之时，眼前的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但……与她们离开之前相比，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样子了。
变化最大的主要是原本的办公区域，可能为了配合那些密密麻麻大小各异的荧幕，那张看起来就很重的书桌被抬到了半空，以原本房内的数座书架为底座，配合着一些咔嚓作响的机工轴承，搭出了一个非常高的工作台。
而原本的那张椅子下，不知何时安上了一只长长的机工臂，仔细观察的话，感觉像是从某几台战斗人偶上拆下来再重新组合过的玩意儿——而坐在那张椅子上，正飞快地运算着什么的少年，正是有一会儿没见的瑞夏。
“回来啦？”
瑞夏招呼了一声，但眼睛并没有离开荧幕，似乎正工作到某个关键节点。
汐慕也没有出声打扰，只安静地看着那个认真专注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瑞夏的头发是散开的。
原本高高束在脑后的黑发软软地披散下来，几乎盖住了整个后背，甚至沿着扶手椅的边缘落下了数缕。
真漂亮，像女孩子一样。
但茉璃娜显然就没她这么体贴了，在边上参观完那些正在自己修理自己的机工人偶流水线后，她背着手溜达过来，开口就是调侃：“哦，美女还挺会享受啊，居然还能把椅子抬那么高。”
“不然呢，站着工作多累啊。还有，我束发的发冠和簪子是特殊金属，拿去做别的了，一时没顾上整理头发，什么美女啊。”
瑞夏应和了一声，低头见汐慕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这才开始有些羞赧。
打小开始，他一旦投入机工术的海洋便废寝忘食，根本注意不到什么整理仪表之类的琐事。
本想着在汐慕她们回来之前把头发束上就是了，没想到转头重新测算了一下防御工事的相关程序后，又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说起来，你一个男孩子留这么长的头发，你家里人居然也不说你吗？他们该不会本来就把你当女孩子养吧？”茉璃娜坏笑。
“怎么可能！”
这下瑞夏是真的无心工作了，可能是不想让她继续在汐慕面前败坏自己的形象，着急忙慌地解释道：“之前几年我一直在家里研究机关术，所以没顾上修剪罢了！”
其实这次出门前，他确实是想过要不要将头发剪短一些，方便行动。可正巧在家的姐姐对此表示强烈反对，而给出的理由居然是——
“你把头发剪了的话，我岂不是少了一个试验新发型的模特吗？不行，反正你也就是去考个证，没几天的事，不许剪！”
于是……他也就真的没剪。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真闹起来，姐姐又要把他按在地上打了……梳头麻烦一些换来家宅安宁，他仔细想想，还是觉得这波不亏。
只是没想到，都落难至此了，这事居然还会被姑娘们拿来取笑。
瑞夏将高抬的扶手椅降下，沿着书架自带的木质扶梯噔噔地下楼，见汐慕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直接略过了最后一级台阶，蹭的一下跳了下来。
本就散开的头发随着动作在空中轻扬，须臾间也就垂顺落下，只是正好有一缕刚巧蹭过了汐慕的脸颊。
然后，被她顺势握在了手中。
滑滑软软的，发质不错呢……
望着手中的黑发，汐慕甚至下意识地用手指摸了摸。
说起来，她自己其实也长发及腰。
以前她也询问过母亲，明明短发更适合执行任务，为何不直接将她的长发剪去时，母亲也给予了一句意义不明的嘲讽，说连几根发丝的困难都克服不了，还做什么杀手。
不……这是困不困难的问题吗？明明就没有任何必要啊。
但从母亲眼中读出拒绝的意味后，汐慕也就没再提起过了。
从过去的遥想中回过神后，发现眼前的少年正看着她，满眼的不知所措，脸颊发红，手也在抬起和放下间犹犹豫豫。
汐慕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时将手中的发丝松开了。
“怎、怎么了，头发……有什么问题吗？”
向来口齿伶俐的瑞夏难得结巴，连带着汐慕也莫名地紧张起来。
“没有……”
可能是觉得这样的回答太干巴，她又赶紧找补了一句：“头发很好。”
一股尴尬又奇怪的氛围在二人间蔓延开来。
更奇怪的是，这话也不知是哪里逗笑了茉璃娜，她当下就“哈哈哈”地笑了一通，然后一把勾住汐慕的胳膊，嬉笑着怂恿道：“什么‘头发很好’啊哈哈哈哈！——你应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要不要帮他梳……”
“不用不用！”
汐慕还没说什么，瑞夏先被惊得后退了一步。
眼瞅着她目光中好像还真有点询问之意，他赶紧一口回绝，一边拢发一边四下张望，见一时找不到什么能束发的东西，就索性绕发盘旋，直接使用盘发技巧，将长发在头顶熟练地固定成一个简单的马尾。
“哦哟，手真巧，看来以后要是生了女儿的话，也不用担心孩子的发型问题了，毕竟汐慕一看就不是那种会梳头的人……哇！”
茉璃娜的玩笑话越说越离谱，瑞夏恼羞成怒，直接就拿手边的东西扔她，初见时的绅士风度早已荡然无存。
当然，这小东西也肯定是没砸到人——因为汐慕直接伸手就给截了下来。
“好了。”
看出了他们只是在玩闹，汐慕侧头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背后做鬼脸的茉璃娜，又将手中的小零件还给了瑞夏：“玩笑话就到这里吧，该说正事了。”
“是她一直……哎，算了。”
毕竟姑娘们天然就是同盟，瑞夏也没再多争辩，叹了口气后便随即展开一张荧幕，几番操作，将原本举高的书桌放下，又让在附近待命的机工人偶搬来了房间里另外的两把椅子。
三人各自坐下，茉璃娜将之前收集来的一些日记和文献摆上桌，这才开始互相交流起彼此的见闻和成果来。
瑞夏这段时间也做了不少事，除了重新编写了一下战斗人偶的程序外，还通过汐慕在各处放飞的机工虫，初步地搭建起了一张小型的监控网。
“你们的一些战斗我也有看到，只可惜我的‘虫群’主要做侦查用，没有搭载战斗功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没关系，目前的战斗强度，我足以应对。”
汐慕出声，希望他不要因为自己的缺席压力过大，转而又问道：“之前机工虫在雾气中会有耗损，现在呢，还会慢慢失灵吗？”
说到这个，瑞夏的目光明显亮了起来：“好多了，这所学院内的干扰，比先前的密林要小得多，只要不故意去触碰那些十分明显的空间扭曲，就基本没什么问题。”
“那关于这些扭曲，有什么新的头绪吗？”茉璃娜适时插话。
在被问及并不十分确定的事情时，瑞夏一般都会犹豫一下。但在听过汐慕她们这一路的经历和推测后，他似乎也有了一点底气。
“正如你们所说，或许是魔法失控，或许是别的什么缘故，这里绝对发生过一场非常可怕的异变。
“我怀疑……这座学院，甚至周边的所有环境本身，或许就是一场虚实交织的幻境！而这些旋涡，这些仿佛空间被撕碎一样的现象，也正是此地法则被扭曲破坏后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