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从口鼻上挪开，颤颤巍巍地伸进了怀里，过了好一会，才带出了一颗圆滚滚的东西。
“抱歉，我......”
彭军稍稍直起身，把手往林千千的方向轻轻一递，只是还不等把话说完，他突然脱力一般松了手。
“咕噜噜......”
掌心里小巧圆滚的东西掉落，咕噜噜地朝着林千千的方向滚了过来。
这是林千千第二次见它。
第一次见时，彭军也是一副随时要死的样子。
那会他把这颗手榴弹给了她和张琦，像是临终托孤一样。
不过那次林千千没要，彭军也没死。
这是彭军第二次给她。
林千千还是不想要。
但是他们都知道，他这次要死了。
“唔......啊......”
林千千突然单膝着地，一手抱着脑袋，一手捂着胸口，细碎的痛苦呻吟从她的口中溢出。
难以言状的疼痛侵蚀着她的身体，撕裂，针扎，焚烧，潮水般的窒息感犹如巨浪一般袭来。
有什么......
好像，有什么，要从脑子里，心脏里，不对，要从她的整个身体里冲出来！
“￥%&%火种%*&%”
什么？
“&*%惩罚！%&*￥”
谁在，说话？？
“唔唔......”
早在彭军吐血时就吓得跑了回来的小杰，害怕地挨着林千千，举起小小的手，隔着打结的袖子拉她，嘴巴里‘唔唔’地叫着。
眼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睡了一觉，再醒来时那个熟悉的姐姐就不见了。
吐血的叔叔他不认识，他只认识面前的这个姐姐，那个熟悉的姐姐喊她‘千千’。
可是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就像爸爸曾经那样。
最后一次见爸爸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子，很痛苦很难受，还哭了。
但他还是抱了抱他，让他不要害怕。
爸爸说，他要离开几天，让他乖乖躲在密室里；还反复叮嘱他，天黑不能出去，外面有声音也不可以出去，但是白天可以偷偷出去玩一会会。
他很听话，他按照爸爸说的，乖乖藏了起来。
这个姐姐现在的样子和爸爸很像。
她也要离开吗？
是不是和爸爸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杰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他瞪大了双眼，着急地推着林千千，“唔...唔唔唔......”
突然，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脑袋。
“别怕。”
小杰抬起头，发现林千千抱着脑袋的手已经放了下来，另一只手则放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着。
此时她的表情已经不再痛苦，尽管眼眶依然赤红，但是眼底的那些无助、慌乱、不敢置信也统统消散了，只余下近乎无情的冷静。
“唔唔。”小杰含糊地唔了两声。
林千千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抚，视线却落在身前的彭军上。
此时的彭军低垂着头，跪坐在地，仿佛雕塑般一动不动，看不出来是昏迷了还是......
林千千冷静的看了一眼，便转开视线，看向地上的手榴弹。
她伸手将手榴弹拿起，随后站了起来。
身后门板传来的动静并没有停止，她伸出一只手，一边顶住把手，一边缓缓转动脑袋打量四周，眼底闪过一抹思索。
“小杰，”她突然低头看向挨在自己腿边的小男孩，“一会姐姐要下去一下，你在这里等姐姐一会。”
小杰闻言，抓着她的手猛地扯了扯，着急地摇了摇头，“唔，呜唔......”
林千千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声音却放轻了一点，“别怕，姐姐马上就回来。”
她把小杰抓着自己的手轻轻扯下，又拍了拍他的脑袋。
小杰的双手揣在胸前，乌黑的大眼睛巴巴地盯着林千千。
林千千却没有再看他，她抛了抛手上的手榴弹，突然伸手勾住拉环，顺时针一拧，随即手臂大张，猛力朝一个方向投掷出去，之后快速弯腰，双手捂住小杰的耳朵。
小小的、圆滚滚的手榴弹带着细微的风声，飞跃高高的铁丝网，消失在夜空里。
约莫两三秒后，体育馆一楼的某个方向传来了一声短促而强烈的‘嘣’，还夹杂着几声模糊的玻璃碎裂声。
随着声音落下，整个世界仿佛沉寂了两秒，随即更为剧烈的嘶吼声响起。
隔着门板，林千千也感觉到了门后的动静，那些丧尸蛄蛹着，推挤着，纷纷朝一楼涌去，至于会不会因为过于拥挤而发生踩踏事件什么的......一会就会知道了。
耐心的等了约十秒钟，直到门板后不再有动静传来，她才放开小杰，走向彭军。
她蹲下身子，视线落在彭军的脸上。
眼前的人依然维持着跪坐的姿势，紧闭着双眼，口罩已经彻底变了个颜色，惨白的眉眼也带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红。
她蓦地伸出手，将他扶着放平躺下，手指紧跟着探上了他的鼻子。
似乎，没有气息。
眼皮微垂，掩住了其中的情绪，她拿开手指，转而低头靠近彭军的胸部，侧耳倾听。
一开始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直到几秒后......
“怦......怦......”
林千千的呼吸微微一滞，直起了身。
尽管微弱，但是，他还有心跳。
她再次伸手，却绕过了彭军的身体，径直伸向那把掉落在他身旁的西瓜刀。
她拿着刀起身，随手转了转，走向大门。
“吱——呀”
大门被拉开，借着微弱的月光，照出门后的一片空地。
堵住门口的丧尸已经走了大半，但是还有一小部分因为楼梯拥堵踩踏而倒在上面的。
有的身体被挤的变了型，已经不能行走，有的几只交叠着缠在一块，无法移动半步；听到开门的动静，它们不约而同地朝声源处看来。
“嗬......嗬嗬！”
最后快速叮嘱了小杰一句，林千千身体猛地一动，敏捷地移动了起来。
“夸擦、夸擦！”
西瓜刀在空出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她的手腕异常灵动，动作流畅而有力，每一次挥砍都至少收割一只丧尸的脑袋，有时候还会同时收割两只甚至三只。
一边清理一边前进，就这样，林千千快速且迅猛地将通往二楼的楼梯清理了出来。
来到二楼平台的时候，楼下一些还来不及走远、堵在半路的丧尸听到动静，又嘶吼着绕了回来。
林千千也不再急着下楼，直接守在二楼平台这里，清理扑上来的丧尸。
丧尸的关节僵硬，在楼梯上战斗力会减半；加上她扔手榴弹的时候刻意朝后门的方向扔，爆炸声把大部分丧尸都吸引走了；隔着一段距离，只要清理的够快，动静就越小，就不会再把它们吸引回来。
而余下的丧尸数量不足一百且分散在三层楼；只要不是一拥而上，有了楼梯减速，就有了清理的时间；再加上砍倒的丧尸倒在楼梯上，堆积起来成了现成的障碍物，供她躲避。
丧尸近不了身，她却可以借着西瓜刀快速收割它们的脑袋，危险相对来说并不高。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林千千区别于常人的高体力和高耐力，普通人光是杀到二楼这一步，战斗力就会开始不可避免的下降。
“夸擦、夸擦夸擦......”
林千千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西瓜刀，表情平静，眼底一片漠然。
在一片嘶吼挥砍声中，她身后通往二楼游泳厅的大门不知何时悄悄推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一双眼睛充满了震惊，死死地盯着林千千的背影。
林千千若有所觉，但此时却顾不上处理。
大概三分钟后，林千千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座丧尸矮墙，后面的丧尸被堵住上不来，气的只能嘶吼发泄。
不能让它们一直叫，时间长了，会把走了的丧尸再次吸引回来。
林千千歪了歪脑袋，决定一次性把这条路打通。
她走上通往三楼的楼梯，隔着栏杆把最靠前的几只丧尸砍倒，随后单手在栏杆上借力，身子轻盈一翻，越过丧尸墙，稳稳落在了二楼楼梯的中段。
“嗬——”
这里的光线比上面昏暗不少，好在有了前面差不多十分钟的缓冲时间，她的眼睛已经基本适应了黑暗，虽然不至于连丧尸长什么样都能看清楚，但是快速找到脖子的位置还是不难的。
“夸擦！”
把最后一只丧尸砍倒，从她在三楼厮杀开始算起，时间已经至少过去二十分钟了。
饶是林千千体力惊人，这会呼吸也有些许急促。
身后的楼梯仿佛铺了一层横七竖八的丧尸地毯，画面极其血腥冲击。
她轻舒了两口气，缓了缓才走下楼梯。
一楼大厅冷冷清清，大门外倒是还能隐约看见丧尸游荡的身影。
林千千快步走过去，几只眼尖的丧尸看见她的身影，扑腾着冲了过来。
“哒哒哒......”
她加速迎上去，赶在它们发出更大动静前，全部一刀封喉。
确认体育馆里没有遗漏的丧尸，她左右一拉，把大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门不能反锁，她侧身顶在门上，单手压着把手。
不一会，几声碰撞声响起，听声音数量并不多，只有三五只。
她没有搭理，默默将门顶住。
几分钟后，碰撞声慢慢变小。
林千千退开身子，把之前被推倒在一边的几张椅子拉了起来，重新堆叠着堵在门后。
做完这一切，她才快速转身上楼。
经过二楼的时候，她下意识朝游泳馆的门看去，却发现大门已经打开了。
目光一凝，林千千上前把门推开。
“吱——”大门洞开，门后一片安静。
没有人。
空旷的游泳馆在月光下一片寂静。
人呢？
林千千视线微垂，突然眉头一皱，似是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