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罗珀盯着眼神愈发偏执的艾布纳,朝卡特招了招手。
多年的默契在这,卡特虽然心有不忍也没有办法。
三。
艾布纳突然大力扣紧了应怜的肩膀,惹得应怜吃痛地惊呼一声。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
却直接被卡特和罗珀一把撂倒了。
原本卡特还挺不忍心的,一看到敢弄疼应怜就全抛掷脑后了。
卡特看着摔倒在地上的艾布纳,默默双手合十,“节哀。”
“不对劲。”罗珀面色阴冷地给出了结论。
应怜终于被松开禁锢,忍不住一直后退,直到退到墙角还心有余悸。
卡特见状也懒得管趴在地上的艾布纳,面露担忧地走上前去,“你有没有受伤?艾布纳这个混蛋脑子进水了吗?”
其实这个问题都多余问,应怜的皮肤很嫩,轻轻捏一下都会留下红印,更别说艾布纳这个力度了。
他在心里想着,又忍不住痛斥。
“这个畜生!老师教的尊重女士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原本还惊异未定的应怜立刻被这番话逗笑,她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卡特,“我没事,他应该只是受别墅影响了。”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但明白是明白,讨厌艾布纳又是另一回事了。两者不可以相提并论。
所以罗珀和卡特都默契地没有管地上的艾布纳。
“应怜,早点睡吧,天色不早了。”一旁的罗珀催促着。
棋牌室里的所有娱乐设施全被他们扔到了楼道,屋里只有一片空地和生活用品,在罗珀下楼查看的时候他们也已经铺好了垫子毯子。
还好屋子很大,腾空后完全够四个人休息。
但应怜知道,这是最后一晚,她就算再困也一定不能睡过去。
“那你们呢?”应怜问。
卡特愣了愣,笑了一下,“其实,今晚我原本打算和罗珀一起出去找找救援。但现在艾布纳这个样子,我们也不放心你和她两个人。所以等下我一个人去。”
暴风雪天出门,一个人。
就算是专业的探险队也不能保证在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找到方向,更何况是这些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
应怜下意识就想阻止,却又忍住了。
如果说以前他们还能在别墅里安稳生存,那现在就是马上要无法生存了。
她会在今晚离开。
现在待在别墅是最正确的决定,但卡特他们不同。
他们需要被救援。
应怜知道,自己不该干涉他们的决定。
况且在他们眼里,自己也需要被救援,她根本没有立场去拒绝这件事。
一楼灌进积雪,如果这一趟出门卡特没有遇到救援队伍的话,那他大概率也回不来了。
“……祝你好运。”应怜干巴巴地留下一句,就抱着毯子躺下了。
“嗯,借你吉言。”他爽朗地笑了笑,最后抱了应怜一下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罗珀把灯关上。
屋内立刻变得黑暗,给不了应怜丝毫安全感。
应怜她心乱如麻,脑子里全是卡特能不能安全回来的事。
她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吐出的呼吸把整个毯子都暖热了,身体终于有了星点温度,这才给了她一点安慰。
“别把自己闷到。”罗珀轻声嘱咐。
她把毯子拉下来,靠着关灯前的记忆去往罗珀在的位置看,“这么黑都能看到吗?”
“嗯。”罗珀没作解释,起身走向应怜。
期间罗珀路过了地上的艾布纳,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但还是往他身上丢了床被子,然后毫不留恋地走向应怜,亲手帮她把身上的毯子掖好,又为她盖了一层被子。
别墅的被子都是轻薄又保暖的类型,盖上一层应怜也不觉得重。
“谢谢……”她小声说。
“不客气。”
过了一会,应怜还是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她以为罗珀也困了,于是她特地往旁边挪了挪,“你要睡一会吗?卡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应怜努力把事情说得理想化。
因为是黑夜,应怜没看到罗珀皱起了眉。
“这种话不许对别人说。”
或许是罗珀的妈妈人设越来越稳固,在罗珀说出这种控制型言论时,应怜第一时间想得不是和艾布纳一样的情绪突变,反而觉得罗珀像是在教她怎么保护好自己。
所以应怜没有像害怕艾布纳一样害怕罗珀。
“好。”应怜乖乖答应。
罗珀默了片刻,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听话,可应怜确实是个听话的人。
原本他们就该这样的。
没有隔阂。
“你、你要在这看着直到我睡着吗?”罗珀还是没走,应怜终于又忍不住小声发问。
就算是质问人,应怜也无法硬气地说出口。
罗珀几乎没被人质问过。
眼前的应怜让他无法形容,胆子倒挺大。
他轻笑了一声,“嗯,距离近一点,可以保护你。”
眼下唯一的威胁就是路西安。
他会出现在哪谁都不清楚,罗珀这样做也有自己的合理之处。应怜也明白被守着的确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但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于是她干脆把毯子和被子全都推开,自己坐了起来。
天实在是太冷了,她刚坐好就被冻得一哆嗦。
应怜立刻拿毯子被子把自己团团包裹住。
“那我们聊会天吧?你盯着我看我睡不着。”
应怜只给了他两个选项。
一,回到原地别盯着她,她就可以好好睡觉。二,她不睡了,陪着罗珀一起熬。
一向以应怜身体优先的罗珀只是沉默了两秒就同意了。
“可以。”
她愣了愣,问:“那我们聊什么?”
“就聊……这里吧。”一行人在别墅里求生,到现在连话题都只剩下了别墅,“你觉得路西安会出现吗?还是放过我们。”
应怜思考了一会,给出了答案:“他会出现。”
“为什么这么笃定?”这样的态度引起了罗珀的好奇。
……
一阵良久的沉默。
她总不能告诉罗珀今天是第五天了,副本结束的时刻,一定会发生大事的。
现在的线索基本都浮现水面,就差最关键的人出场了。
“……就是觉得他会。”应怜只能给出一个主观的回答。
罗珀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觉得?你很了解他吗?就像他说的,你了解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这个他,指的是艾布纳。
“不……”应怜下意识想反驳。
可过了一会,预想之中的诘问和吼叫都没有到来,她也才意识到罗珀并没有变得奇怪。
她并没有惹罗珀生气。
于是,她开始认真思考罗珀的问题。
路西安是什么样的人?
第一天见,她被他本子上的一句话吓破了胆,平日里最喜欢挖苦人的路西安只是紧盯着她问了一句“吓到你了吗”。再然后,他怕地下室的加尔再次吓到自己,干脆要把地下室关上门。第二天,他救了被真正的路西安缠上的自己。而最近一次,是那个交易。
或许她真的很笨吧。
她真的没怀疑过路西安。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应怜很多时候都陷入过这种状态。
就连现在的她都是迷茫的。
“或许你只是看到了他给你呈现的样子,而不是他真正的面目。”罗珀说起这件事,既温柔又无情,“这不怪你。”
应怜甚至要觉得罗珀在讽刺她了。
讽刺她识人不清,导致现在的自己认知都变得混乱。
她垂着脑袋。
就在罗珀以为应怜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听到眼前漂亮的小孩轻声说:“我觉得不是。路西安一定是我认识过的路西安,即便只有一点,我也觉得他没在作戏。”
害怕应怜看到地下室的模样不是假的,着急怕真路西安杀死自己也不是假的,甚至……昨晚的交易,男人滚烫的身体、剧烈跳动的心脏,都不是假的。
应怜抬起头,露出那双不含一丝杂质、干净澄澈的眼睛。
眼睛里不是爱意和依赖,反而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属于应怜的认真。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假的,但现在的一切都是推测,我一定要他亲口对我说,他说这几天对我的体贴都是骗我的,我才会信。”
黑夜中,罗珀看着她倔强的表情,一时无话。女孩是毫无攻击力的长相,却因为谈到了路西安,她的眉心出现了难以忽视的坚定。
罗珀笑了。
不光是他们三个,连应怜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此时此刻,罗珀很想说点什么。
“咳咳!”
地上的艾布纳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他弓着身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身上已经毫无温度,可他还是不能停下起身的动作。
他艰难地吼道:“应怜!你在哪!”
“我、我在呢……”应怜赶紧回应,“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艾布纳没有说话,刚站起身就急忙朝着应怜跑过去,被地上的杂物绊了一脚都不敢停下。
也正是此时,罗珀缓慢地起身。
“你不要相信罗珀……!”艾布纳在黑夜中疯狂摸索着,终于,他摸到了一个隆起的被子,里面正裹着他心心念念的人。
应怜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他立刻把应怜从被子里拉了出来,护在怀里。
“他根本不是罗珀。”艾布纳面色沉重,双眉狠狠蹙起,“他那时候根本不是想打晕我,而是想杀了我。”
杀了。
应怜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大脑空白。
“那、现在的罗珀是……”
“罗珀”轻笑一声,蔑视地扫了眼艾布纳,“还不算太蠢。”
紧接着,他的视线落回在应怜身上,分毫不差。
“是我。”
“我可以亲口对你说,这几天的相处、对你的在意全都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