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
应怜被艾布纳抱着，思绪纷乱。
“你是路西安……”
刚刚有些蹊跷的问题似乎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罗珀会允许她晚睡。
为什么罗珀连艾布纳的名字都懒得叫，只用一个简单的“他”作为称呼。
为什么黑夜里艾布纳会被绊倒、会摸索好久才能找到她，可罗珀不光可以把自己看清，甚至连摸索的动作都没有。
为什么突然提到路西安，罗珀的情绪却没和艾布纳一样发疯。
因为他只是借着别人的身份在问自己的事，甚至故意把自己说得像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以此试探应怜的态度。
许许多多的为什么汇集成一个答案——路西安。
“嗯，是我。”
听声音应怜判断路西安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可这份不错是基于她回答得很好，那如果她答得并没有满足他的期待呢？
应怜不敢细想。
毫无光亮的屋子里，路西安甚至能看清应怜发颤的睫毛。
“罗珀在哪……”
明明非常害怕，应怜还是在关心自己的同伴。
路西安并不意外应怜的反应，只是有些心疼，她刚被艾布纳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现在还要去担心罗珀。
真是可怜。
“他？”路西安轻哼一声，“或许在楼下吧。”
是了。
最好的机会就是趁罗珀一个人下楼的时候，他原本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却被路西安抓住了机会。
应怜脸色惨白。
“他还活着……对吧？”应怜自己都没发现语气中带着隐约的害怕。
罗珀是否活着意义几乎是重大的。
如果他死了，那之前的三位别墅主人的死也不需要再问了。
因为路西安不会放过任何人。
路西安沉默了片刻，最终开口：“嗯。”
这个答案给了应怜些许安慰，但依旧有些事情需要确认。
在黑夜中，应怜无法预测下一秒路西安会在哪，那点可怜的安慰根本无法彻底安抚应怜。她只能窝在艾布纳怀里，大着胆子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是……撒旦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嗤笑。
“撒旦？那个恶魔？”
不用再说什么，应怜也知道这是否认的意思。
不是撒旦。
那路西安是什么？
应怜一时间有些恐慌。
“那你是……真正的小主人吗？”会不会是他们想错了，其实他真的是小主人呢？
这次，路西安没再笑了，“不是。”
他也知道应怜还想问什么，干脆开口：“是我杀的，他们一家人都是我杀的。”
应怜被路西安大方地承认杀人震惊到说不出话。
“他的猜测基本都对。”这是来自于路西安挑剔的肯定，“除了那个可笑的撒旦，不过……”他没在说下去，在场的人却都知道他的意思了。
那时候是路西安用罗珀的身份打断了他们，并把话题引向了撒旦。
也是在那一刻，艾布纳被影响到情绪崩溃。
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现在，你该和我走了。”不是请求，而是一次毋容置疑的陈述。
路西安说完，应怜突然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死死抱紧自己的艾布纳突然松开了手，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有力的双手将她抱起。
他轻笑着，“接下来，你可以看到很想念你的家伙了。”
打开门的那一刻，应怜凭着楼道的星点微光看清楚了房间的状态。
艾布纳就倒在原处，生死未卜。
她皱着眉再次回头，对上了路西安漆黑的、毫无情绪的瞳孔。
应怜心里蓦地一沉。
现在的路西安已经不再是罗珀的模样，刚刚的罗珀应该只是幻象一类的东西，并不是真的罗珀真正的身体。
不是撒旦，还有什么东西会制造幻象？
应怜完全不了解西方的邪教，毫无头绪。
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路西安还在拿那双毫无高光的眼睛盯着自己。
……
还在看，紧紧盯着自己，眼睛没眨过一次。
这是应怜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身边的路西安不是普通的人。
应怜被他盯得非常难受，却偏偏又不敢身体反抗。
“路西安……”她只能小声请求着，“别看我了……”
你的眼神太可怕了。
路西安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他把目光挪到了房间里，目光精准锁定到昏死的艾布纳身上，他的语气平静，“你刚刚，为什么看他？”
为什么看？
这个问题问到应怜了。
正常人都会看的啊……因为担心突然不吭声的朋友是不是出事了。
可路西安明显不是正常人。
所以应怜只能硬着头皮扯谎，“就是好奇。”
她希望路西安没有什么可以检测别人说没说谎的能力。
听到这个答案后的路西安情绪似乎松动了一点，他眨了下眼，带了点笑意，“嗯。”
应怜也说不上来在他眨眼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但总之路西安变正常了。
路西安抱着她离开了，这次是去二楼。
周围的风雪肆虐，应怜听到了楼下吵闹的呼啸声，可她却一点寒意都感觉不到，就如同和这个别墅世界脱轨了一般。
毫无实感。
路西安带着她回到了主卧。
“汪！”
还没进门，应怜就听到了熟悉的呼唤。
她有些惊讶，“路易斯！你怎么在这？”
应怜着急地向屋里张望，里面开着灯，她很轻易地就看到了里面的黑狗和欧莉娅。
“欧莉娅，你在这里……”应怜看着她，呆呆地说不出话。
原本非常不耐烦的欧莉娅在意识到应怜来了后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她盯着应怜，默默“嗯”了一声。
“那……”应怜刚说了一个字就讪讪闭了嘴。
刚刚在路西安怀里看艾布纳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现在这一屋子还都不是人类，她实在是不敢乱说话了。
但欧莉娅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她撇了撇嘴，有些鄙夷地看了路西安一眼。
“是他，把罗珀杀了。”
杀了。
应怜下意识就想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不可能……”
罗珀怎么会死？他是全队里最靠谱的人，不管有什么问题，她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找罗珀，而罗珀也一直情愿承担着这份责任。可现在，留给应怜的只有一句轻飘飘的死了。
眼见事情瞒不下去，路西安也开始坦白：“一开始确实直接杀了，我以为你们看穿不了。我会一直替代他。但……你问我他死没死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后悔，就要骗我吗？”应怜没从这个打击里缓过来，她现在脑子里只有浓浓的不解。
他刚想辩解：“没有……！”
门外突然被一脚踹开。
来人眼神阴郁、戾气四溢，俨然像一个恐怖的恶鬼。
“路西安，放开她！”
等应怜意识到是谁说话时，她吓得立刻就想跳出路西安的怀抱去抱紧黑狗。
只可惜路西安抱得太紧了。
“你来了啊。”路西安似乎并不意外，“来的刚好，帮我解释一下，是我复活的你。”
罗珀：……？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你脑子也有病？”
欧莉娅被这一幕逗笑了，她走上前，拍了拍罗珀的肩，“好了，现在你和我们都是吸血鬼了，一个种族，别那么剑拔弩张的。”
“吸血鬼？”应怜念了一遍这个不算陌生的词。
她终于知道自己出错在哪了。
他们所有人看到地下室的召唤仪式后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家的主人信奉了邪教，可其实，从中世纪起就出现的神秘物种——吸血鬼，同样受人追捧。
血红的眼睛。
杂物间的棺材。
女主人的中世纪长裙。
路西安异于常人的作息。
死而复生、制造幻象的能力。
乃至客厅里隔光的窗帘和建造极高的小窗，这一切全都被一个词联系起来了。
有一对夫妻，他们是忠实的吸血鬼追捧者。
也正因为此，他们自诩为吸血鬼的后人，传说高贵的吸血鬼很难孕育自己的子嗣，所以他们也格外珍惜这个到来的新生儿。
可偏偏，他们的孩子被预言了死亡。
如果只是说他们的孩子会在十岁去世，他们当然会不屑一顾地离开。可偏偏他算出了他们两个的命运，说他们的生命超脱于世俗之外。
吸血鬼当然没有灵魂，千年后化为一捧黄沙，自然超脱常理。
他真的是大师！
他们开始发了疯地去杳无人烟的雪山居住。
小路西安出生了。
令他们失望的是，他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他不是吸血鬼。
可即便这样，小路西安依旧是他们珍爱的孩子。
为了保护小路西安，十岁以前他从不被允许去到外面的世界，只有这对夫妻可以每隔一段时间离开雪山去城市采买，小路西安只见过湖底的水草和全是雪点的天空。
可是十年到了，小路西安还是死了。
夫妻尝试了无数种办法，还是没能救活自己的孩子，最终，他们决定召唤真正的吸血鬼——
再然后的事，就和艾布纳想的一样了。
应怜终于回过神，她看向欧莉娅，恍然大悟，“你身上焦了的味道原来是……”
“是啊。”欧莉娅有些郁闷，“在外面被太阳晒那么久，要不是我命硬说不定还走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