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西安不想沉默，可他现在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应怜还没完全恢复意识，只是凭着本能看向他。

    “放过她吧。”艾布纳丝毫不顾及自己疼得快爆炸的大脑，坚持继续开口。

    路西安咬牙，“闭嘴。”

    话语却没有丝毫威慑力。

    他仅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应怜身上，路西安不得不承认，即便意识并不清醒她也是耀眼的。

    以后呢？

    她会染上别墅的底色吗？

    开什么玩笑。

    一群怪物，怎么可以留住她。

    一时间，路西安产生了深深的不配得感。

    ……

    他艰难地去想被同化的应怜会是什么样子，可他一点都想象不出来。

    应怜不属于这里。

    路西安终于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路西安。”罗珀也意识到了什么，“你做的实验是想确认被你复活的人还是不是曾经的自己。那现在的应怜呢？就算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也没关系吗？”

    “你连这些都不在乎了吗？”

    理性的质问让本就摇摆不定的天平开始倾斜，直到让路西安彻底无法接受这件事。

    “……”

    沉默。

    却是他动摇的预兆。

    路西安越沉默，罗珀和艾布纳的赢面就越大。

    最终，在应怜的眼神下，路西安终是说不出什么能辩解的话。

    他认命地摸了摸应怜的脸。

    女孩的脸很软，比他想象中的棉花糖还要软。

    路西安并没有太多属于人类的情绪，但这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眷恋和不舍。

    “跟我走吧。”路西安艰难地说完，又扫了眼屋子里的两人，“别跟过来。”除此之外，路西安没有心情再对他们放什么狠话。

    在应怜跟着路西安出门的那一刻。

    艾布纳终于承受不住剧痛的头，直直倒了下去。

    “艾布纳？艾布纳！”罗珀叫喊着，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

    应怜乖乖被路西安牵着走。

    她脑袋很晕，就算是现在她脑子里也只有跟着路西安这个指令，再无其他。

    “我曾经从监禁室走向这对夫妻复仇的时候，只觉得这条路太长了。”路西安轻笑着，似乎在嘲笑年轻时的自己，“但现在，我更希望这条路用我的余生都走不完。”

    没有人回应。

    路西安知道，这是他擅作主张企图把应怜留下的代价。

    现在的她不会像平时一样安慰自己，而路西安也即将永远失去被应怜安慰的资格。

    “其实那天晚上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从你来别墅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了。那时候，你跪在柔软的地毯上，眼神一下有了神采。”他陷入了美好的回忆，连步伐都不自觉放慢了。

    “你似乎和那个男人关系很好，我有点吃醋。”路西安说到这，眉头也不自觉蹙起，“但你要躲进衣柜之前，我还是怕你不舒服，给你放了毯子。”

    “再然后，我不再满足只观察你和那个男人的亲密接触。我开始入你的梦，却又不敢靠你太近。”于是，他们就以那样不友好的方式相遇了。

    “当时吓到你了，我很后悔。”

    “我终于和你见了面，你却不敢和我说话。”

    路西安垂着头，几乎要陷进那时候的情绪里，“从那时候我就想，好想成为他们。成为‘朋友’。”

    今天他才会装作罗珀。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楼道实在是太短了，短到他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已经到了监禁室。

    此刻，路西安也不再提那些怀念的话语。

    门内，依旧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他怀念地环顾四周，似乎能复刻应怜在这里留下的每一处影子。

    好难受。

    一点都不想放应怜离开。

    路西安有一百个不想让应怜离开的理由，可放应怜离开的理由只需要一个。

    最终，他闭上眼，“进来吧，把我锁住。”

    系统看着这一幕，一时哑然。

    应怜当然不会留在这个世界。

    他们的逃游系统足够成熟，只要玩家存活，系统就可以宣布副本完成，时间一到就立刻脱离副本。

    但他没想到，路西安知道隐藏通关的方法。

    逃游的每个副本都有普通出逃和优秀出逃的区分，这是众所周知的。然而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逃游还有极少数的副本拥有“隐藏结局”。

    当然，隐藏结局基本是普通玩家即便遇上也达不成的。

    就像这个别墅副本。

    实力强大的路西安几乎无所不能。他可以直接杀掉罗珀，可以复活欧莉娅，甚至可以让应怜直接忘记这是逃游的一个副本。

    没有人会想到隐藏结局是把路西安再关回这个他最痛恨的监禁室。

    就算能想得到，也没人能做得到。

    除非路西安愿意。

    就像现在这样。

    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应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路西安的要求。因为她是个善良的孩子，这种戳人心窝的事应怜做不到。

    可现在的应怜，别说拒绝了，她连基本的自我意识都没有。

    于是，应怜只能乖乖走上前，拿着她那把下午在监禁室捡到的钥匙，打开了锁铐的锁。

    路西安还怕麻烦应怜，自己主动把手放进了锁铐里。

    他并不为自己感到惋惜。

    如果应怜注定要离开的话，那究竟是待在别墅还是监禁室对他都没有差别了。

    因为在哪都一样。

    没有应怜的话，他的残生在哪里过都一样。

    时间刚好是十一点五十九分。

    “咔嚓——”

    锁铐牢牢地铐住了路西安，严丝合缝到像为他量身打造的。

    「恭喜玩家应怜完成『诡谲别墅』隐藏结局。」

    「即将脱离副本，请做好准备。」

    系统的话语总算将应怜从混沌中唤醒，她皱着眉接收着刚刚那些可以称得上离奇的回忆。

    艾布纳醒了？

    路西安不想让她离开副本？

    她直接变成笨蛋版应怜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马上就会离开。

    应怜看着眼前眼神没有丝毫光亮的路西安，下定了决心。

    他能感觉到应怜温热的体温和轻浅的呼吸声，路西安得到了一个不含情欲的拥抱。

    接着，他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没关系。”

    此刻路西安终于想明白了这个拥抱的含义。

    是原谅。

    他张了张嘴，很想再说点什么，可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玩家应怜，已脱离副本『诡谲别墅』。」

    随着冰冷的提示音响起，应怜彻底消失了。

    应怜回到了系统空间。

    这时候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结束了……？」

    「嗯。」系统应了一声，「你完成了隐藏任务，获得的积分是普通通关的三倍。」

    应怜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惊呼：「三倍！」

    「普通通关只有基础积分，优秀通关是在普通通关的基础上复盘出整个故事，可以获得1.5倍积分。」说到这，系统话语中添了几分赞许，「而你，作为新人玩家，你的成绩史无前例。」

    几乎没有新人能上来就拿到优秀通关，更别说隐藏通关了。

    她快被幸福砸晕了。

    「真、真的？可是……」应怜有些犹豫，「最后是路西安送我离开的。」并不是她自己主动的，这样也可以算吗？

    系统：「那又怎样，饭喂到嘴边也要你愿意吃才行。」

    这个形容彻底让应怜红了脸颊。

    「是、是这样吗？」

    「嗯。」系统的道德要求没有应怜高，他比应怜接受良好，「接下来要看看论坛吗？逃游有专门的论坛，可以多看看经验区。」

    论坛。

    这个新鲜的词汇再次将应怜的注意力转移了。

    逃游不仅仅是个单人逃生的游戏，她还有自己的游戏系统。打开后，里面的面板很成熟，有不同的分区和类别，最突出的还是排行榜。

    它的按钮是暗红色的，并且比其他的区域按钮都要大一圈。

    她点进去看，前十基本都选择了隐藏，只有一个id叫渡的人选择展示，却也仅仅展示了一个名字。

    没再多看，应怜根据系统的指示找到了逃游的论坛区。

    刚打开应怜就看到了第一个爆帖标题。

    「卧槽！谁破那个地狱级别墅副本的通关率了？？」

    看到别墅那两个字后的应怜心里莫名跳了一下，在本能的驱使下，她打开了帖子。

    「你们看到没有？这副本刷新通关率了！」

    「？我刚想喷楼主这通关率根本没涨，结果手一滑又翻到下一页的优秀通关率页面。

    够了……到底是谁？」

    「谢邀，有幸进过这个副本，标准的暴风雪山庄模式，出门就死。不光如此，平均每天死一个npc，让你摸不到一点规则。那个boss也是强得没有弱点，脾气还怪得离谱，每天见我不刺我两句不罢休。最后还是我积分全花在这个副本里买保命道具才苟到最后一秒，勉强得到了个普通通关，剧情盘不出来一点。」

    「已经视奸过积分排行榜了，前100都没有积分涨幅，是新人过的这副本。」

    「楼上你是说新人过了这个普通通关率都不足5%的别墅本？？」

    「二楼，你再看看隐藏通关率。」

    「……卧槽。

    隐藏通关率百分之一……楼主说的通关率敢情是隐藏结局通关率吗？！」

    「逃游你要死啊，又从哪绑定顶级雇佣兵来玩你的副本了。」

    看到这，应怜终于说出了那个心底最深的疑问：「他们说的不会是我吧？」

    系统：……你才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