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拿没有的东西随便发誓,在你脸上我可看不到桃花运。”江婷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转头夸张道,“王天师,我算姻缘可从未出过差错,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你的将来会是孤苦半生。”
王勉哲闻言笑容僵在脸上,直起腰不满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抱肘吐出俩字“恶毒”。
自顾自从江婷身边走过,他还没忘记喊上赵挽衫,“快些走快些走,不然她连带着把你的姻缘也给算没了。”
这可不是被算没的,江婷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正腹诽着,余光不经意间掠过一旁,却恰巧发现赵挽衫正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江婷冲她疑惑地挑眉。
察觉被发现了,赵挽衫神色如常地收回视线,又快步超越了她。
“到底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在原书中她和原身没有交集才对。难不成她是我素未谋面的亲姐妹?”江婷一边暗自思忖,一边抬脚跟上二人。
原本她想着介绍完情况便与天师分开单独行动,不跟着他们回那糟心的地方。但如今她改了主意,她要看看那位“老熟人”又想搞什么阴谋诡计。
恰好远方传来一声大喊。
“江婷,你还在墨迹什么,难道要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不成,快点来带路。”
她的火蹭的一下子烧起来,脚步跺得震天响,“知道了知道了,再喊我就把你踹水沟里。”
最终江婷领着他们再次返回江翟的临时卧房,有了两人的陪同,她总算是挨到了离卧榻仅一尺的近处。
不过就算是背对着,她仍能感受到身后那两束炽热的目光。
江绍帆碍于她在现场,斟酌着问道:“王天师,依你看小儿究竟是怎么伤的,是恶鬼作祟,还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为何到现在还不醒?”
江婷睨了他一眼,“事情没那么复杂,不过是他被几具假尸体吓破了胆,慌乱中自己磕在了桌角上罢了。您那时候只顾着拦我,想必是没工夫仔细查看现场,否则,怎么会连桌角上的血迹都没注意到?”
王勉哲打了个哈哈,夹在中间试图调停双方,可惜并不管用。
江婷如果挨了饱含恶意的一巴掌,那她至少要打一送一还给对方两巴掌。所以现在她偏要故意盯着江翟,并眼神挑衅两人。
她在心中暗道,“偏说你儿子是胆小鬼,你能拿我怎么样。”
然而这副表情落在江绍帆夫妇眼里,就成了另一番意思,“你儿子就是我打的,但是我没留下证据,你能拿我怎么样?”
双方情绪就这样割裂到极致,元夫人起身欲驳,又被江绍帆伸手拦下。
气氛凝滞间,王勉哲回头看过来,目光向右微微一滑,似乎在暗示什么。
江婷:“………”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东——
等等,她知道了。
微小的灵力在江婷指尖悄然凝聚,极致压缩后被她一指弹出,灵气团精准地穿过人群,推倒了一个花瓶,发出一声脆响。
江绍帆夫妇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趁着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王勉哲手中的灵力瞬间释放,电得江翟一顿抽搐后猛地坐起来。
他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
江婷冲他笑了笑,迫不及待地想让他说出真相,以此来打江绍帆夫妇的脸。
然而,王勉哲一边搭上江翟的脉,一边不赞同地看着她,看来你要失望了。
“确实有只恶鬼,大概就长你们说的那个样子。”江翟表情严肃,但语气中难掩兴奋,他少年强装老成道,“大概是辰时初刻,我听到恶鬼敲门进来,我本想先装睡,趁其不备将他拿下,但被他抢先一步。”
他做作地低头惋惜。
随后,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一脸惊讶的江婷,下意识挺直了腰杆,语气中带着轻蔑和挑衅,“就算没有灵力,我也是三姐姐的亲弟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小瞧的胆小鬼。”
江婷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平淡道:“哦,是这样吗?”
短短一句话,就让江翟冷静的面具瞬间裂开,真实情绪暴露无遗,他咬牙道:“当然只能是这样!”
江婷故意沉默不语,江翟竟抄起枕头砸向她。赵挽衫眼疾手快,抬手将枕头拦截下来,江婷得空转头看向身后的江绍帆。
眼神中满是质问。
江绍帆这才象征性地训斥了一下,“翟儿不得胡闹。”
核对了时间,确定两处出现的恶鬼不是同一只后,三人便确定今晚要动手。
江婷提前离开,去准备符箓,完全没有察觉到江绍帆把王勉哲单独叫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说道:“为了以防万一,希望你多加留意小女的动向。”
王勉哲顺势笑着问道,“江大人为何这么说,令千金玄术卓越,应该是反过来才对。”
江绍帆假装迟疑了几秒,随后将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娓娓道来,粗略地概括了江婷与江家的恩怨纠葛,言辞间尽是避重就轻。
但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人的意志改变。
两月、招魂、庄子、江婷。
王勉哲静静地听着,不禁想起了江婷在庆远侯府时那轻得惊人的体重,以及画阵所用的那捧心头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等江绍帆说完,他假装释然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深意,“放心吧,她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赵挽衫在一旁点头听着,心中既感到怜悯,又暗自窃喜。
王勉哲两人匆匆赶来时,江婷正拿着毛笔画符箓,见来人表情不对劲便搁下笔,问道:“怎么了你们,难道又有什么坏消息?”
赵挽衫抬起头,将叹出去的精神气又吸了回去,语气平静道:“没什么。”江婷点点头,安排她去给江府的众人送符箓。
恶鬼伤人,大概率是冲着仇家去的。分散躲在外面反而更危险,所以人们通常会集中在祠堂,由天师统一保护。
赵挽衫离开后,王勉哲本想顺势靠在书桌上,但好像是用力太猛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他道:“庆远侯府那小姑娘下手可真够狠的,我这伤口到现在还疼。你呢?我记得你好像对自己也毫不留情,给了自己一刀。”
“没事,不用你担心。”江婷头也不抬地答道,“再说和你比起来我就一点小伤而已,哪会像你那样喊疼。”
王勉哲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惹得江婷一阵无语。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了片刻。
正放松时,他忽然听江婷语气一变,“没什么别的要说吗?”
他转头看向她,这次他是真的疑惑,“什么别的?”
江婷将毛笔横过来,“李重渊的别的。这事从一开始就透露着古怪,能遏制杀性的恶鬼少有,可偏偏这次出现了,而来得那么及时的偏偏又是你——我没理由不怀疑这是李重渊的手笔。不过你这副表情,倒像是真不知情。”
王勉哲咽了一口唾沫,“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江婷皮笑肉不笑地举起毛笔,朝王勉哲虚点了一下,“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李重渊料到我会猜到,所以故意没告诉你,怕你被我逼问出什么破绽。”
王勉哲额角缓缓流下一滴汗。
事实确实如她所言,在李重渊传给他的密信中有一句:“江婷多半会猜到内情,这次不给你具体任务,在现场等我消息。”
王勉哲注视着她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心中暗道:“李重渊,你们两人未免太像了。”
“你说的这些并没有证据,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他试图做最后的反驳。
“你说是猜测,也无妨。那我接着猜,我猜你们这次目标人物是李承锦,我猜你们会放出消息,诱他前来,我猜天黑之前他一定会出现在江府。你觉得我猜对了没有?”
江婷笑容顿收,“我讨厌别人利用我,更恨别人牵扯到我在乎的人,上次是我灵力耗尽无力拉扯,恰好你们提出的方案对我也有好处,所以我认了。但如果这次是真的,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点我毫不怀疑,王勉哲无言以对,只能紧珉双唇,默默希冀。
白日与黑夜交接的时候。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王勉哲开门前默默在心里祈祷,就算是鬼也比见到李承锦的情况要好。
他拉开门看了一眼,随后沉默不语转头看向江婷。
江婷抱肘向他催促,他才拉开屋门,露出来人。
是李承锦。
江婷的指节缓缓收紧,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李重渊,若此次许夫人受到波吉,我绝不会轻饶你。
在一片寂静中,李承锦的视线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带着好奇的语气笑问道:“我听到消息后特地赶来帮忙,怎么你们都是这副表情?”
他在天师院向来没有架子,王勉哲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殿下,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她现在最不欢迎的就是你了。”
对此,从小就备受欢迎的李承锦一点也不信。
时间差不多了,江婷无奈叹了口气,拿起炼器。
她抬手在他们面前挥了一下,“去隔壁吧,赵挽衫还在等我们。”
可当门打开,她却停在了原地,王勉哲李承锦察觉不对后探头望去,才发现外面已经换了一个天地。
考究的院景已然消失,只余一片沸腾翻滚的浓雾。
挤满了每一寸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