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棠连忙低下了头,将脸撇向一边。
当着大哥的面提起这茬,本无所谓如今脸上也是红透了。
“既已成婚,就没有你后悔的机会了。”沈墨继续说道。
父亲明明并不看好这婚事的,如今倒是偏帮祁玖这边。
大哥眼见她不乐意继续这个话题,“父亲,母亲那边箱笼也快收拾好了,您还有什么嘱咐的?”
对他的嘱咐是之前已经谈论过了,父亲有些话不便让家里其他人知道,对他这个世子叮嘱一番,他心下了然。
“你的婚事,为父大抵是赶不回来,亏待了你。”沈墨的手掌轻抚在他的的肩头。
沈鸿欣点了点头,“儿子省得的。”
午时,一家人在一起用膳。
往日父亲出征,天没亮就出发了,这次竟然还有机会一家人吃个饭。最不舍的当属董水瑶和沈鸿欣,至于她和希弟,她更多的是担忧军中的构陷,而希弟只有解脱,终于不用被父亲每日耳提面命。
一家人将沈墨送出了城,沈眠棠没有着急回王府,她跟着马车回了沈府。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鸿欣便知她有话与自己说,遂支走了沈母和希弟。
“大哥,一定要注意府上。”如今她的身份在沈府多加干预只会打草惊蛇。
他点了点头,“你放心吧,父亲那边我也提醒过了,父亲只是不想家里操心而已,他不至于这点政治觉悟都没有。”
祁玖正常上学,却见沈鸿希今日没来,便问正在喝茶的张玉山,“老师,牧怀今日怎没来上学?”
张玉山这几日根本就没有教他们什么东西,只是让他们抄书,想着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他呀?沈国公今日离京,在家给他父亲送行呢。”
又想到什么,看了他一眼,“殿下为何没去?”
祁玖本就因上学一事,心中苦恼得紧,被他这么一问,作为沈府的女婿,他竟然都不知道,面子上也过不去。
自嘲起来,“没入沈府的眼呗。”
张玉山哈哈大笑,“九王爷还是不要妄自菲薄,沈墨今日离京知道的人不多,这是他沈墨的风格,您回府后王妃自然什么就告知你了。”
祁玖越想越生气,将毫毛扔在了案几上。
那件事另说,他这成婚前后都没有好好出去玩过,择日不如撞日,“老师,本王今日也请假回去休息吧。”
见他也没有好好练字的意思,张玉山也不敢强求,反正过几日他也打算让他们去国子监,自己也落得清闲。
“去吧!”他挥了挥手,继续在摇椅上随着腿的动作晃了起来。
离开张府,他便如脱缰的野马,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钻进马车便令其朝那销金窟去。
旺达、美达对视了两眼,为难道:“王爷,咱们还是回府吧,王妃恐怕已经回去了。”
嘿,这话倒是让祁玖觉得有意思极了,“她回去呗,本王在外面玩她还管得到?”
马车很快便来到了临烟楼边上,祁玖有些小聪明,在旁边的小巷子里下了车,两人还一路小声劝阻着,“爷,咱们还是回去吧!”
几人拉拉扯扯刚出了巷子,便被巷子外疾驰的马匹冲撞了,旺达美达的纠扯本就让祁玖内心烦闷,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还没有出行自由。
这下倒好,随便路上谁的马匹都可以冲撞他,眼见着那马儿经过了临烟楼停了下来,就停在临烟楼一旁的茶楼,祁玖便提着衣袍下摆追了过去。
等他到的时候,只剩下马儿,不见人影。
他又急忙跑进茶楼,正看见那人衣摆闪过了楼梯口,这下他不紧不慢走了过去。
茶楼此时已有不少宾客,小二见他穿着不俗,忙迎了上来,“客官,可要上座?”
祁玖登时便摆出了他往日纨绔的架势,“爷要上二楼亲自选一个雅间。”
小二看他那副德行,深知得罪不起,连忙赔着笑躬身引着他们上楼,“客官,这边请。”
没有客人的包厢都是打开的,其余的他转了一圈没发现异样,只有一个包厢房门紧闭,他假装不知里面有人,指了指那间房,“那爷就要这间了。”
正准备推门进去,被小二快速制止,他满脸堆着笑,“客官,这个包厢有客人,咱们换一间如何?”
祁玖也是很爽快,“那就隔壁吧。”
主仆三人很快进行了分工,由美达进行放风,两人快速贴到那面墙上,试图听到些什么。
可一无所获,很快点的茶端了上来,待小二离开后,祁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似有些脾气,“什么也听不见。”
谁知,美达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根很细的铁丝,献宝似的,“王爷,用这个试试?”
祁玖睨了他一眼,就算这铁丝能穿透墙壁,那么细小的孔不也一样什么也听不见。
美达不死心,让旺达看着门,自己去那墙角处捯饬了一阵,他惊喜地叫着正看向窗外的祁玖,低声叫道:“爷,可以了!”
没想到这墙面竟只用粗砂砾砌成,他刚把那铁丝慢慢磨了过去后,只是反复抽进抽出,砂砾便掉了一地,还悄无声息。
祁玖靠近一听,见隔壁还是没有声响,便觉得是他那个洞太小了,正准备放弃,隔壁竟然有了声音,远远听着一声,“主公……”
他又将耳朵靠近了些,可对方也将声音压了下来。
无法,他让旺达拉了个椅子过来,将其横倒在地上,而美达则坐在地上。
断断续续,汗流浃背,总算是听到些什么,“镇南侯之孙……应在军中,无疑……”
“……燕赤军……”
紧接着便是椅子拖动的声音,以及开门的咯吱声。
祁玖打算起身的,可蹲坐太久,腿有些麻,好在旺达及时扶住了他,
“爷,没事吧?”
他摆了摆手,他坐到桌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脑袋里反复想着刚听见的只言片语,本也不指望问那两人,可又怕自己听漏了,“什么意思?”
旺达刚看着门,没有凑过去听,可美达却听见个大概,“说是镇南侯之孙也许在燕赤军中……”
“镇南侯是谁?”刚问出口,祁玖就发现了不对劲,不正是外祖父吗?
多年未听见人提这个称呼,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而两人从小便跟着他,自然也是清楚他的身世的。
“爷,您的外祖父……”旺达此时无比震惊,他比美达小心翼翼,毕竟他主子一直都处于风口浪尖,自然得小心谨慎。
祁玖已经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示意旺达接着说下去。
“若那些人说的是真的,那爷您的表弟便还活着。”旺达最后总结成了这一句。
可怎么可能呢?
镇南侯曾汾作为黑羽军的统帅,举全族之力抵御南蛮,战败后在镇南侯的主营帐中发现了其与南蛮的书信,大败的南岭之战使得璃渊朝割了五座城池才得以保全中原。
镇南侯对那封书信也供认不讳,证据确凿,最终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除了宫中的妍妃与出嫁了的大女儿,他的三个儿子,还有刚出生的小孙子,全家二十七口人皆丧命于此。
而妍妃最终将孩子托孤给了太后后,也在不久后自尽收场。
至于祁九的姨母,几年后也郁郁而终。
若真有镇南侯之孙存活下来,那最有可能的便是那襁褓中的婴孩。
祁玖瘫软在圈椅上,今日的信息量太过密集,他一时难以接受。
这些都是宫里的一些老人告诉祁玖的,毕竟那件事发生时,他才只有三周岁,时至今日已过去了十五年,他一直小心翼翼活着。
如今曾家后人活着的事尚没有定论,却勾起了他心里的涟漪。
“走,去临烟楼。”他像是如梦初醒,今日之事只能是巧合,不能让人知道他来了此处。
他也不担心旺达和美达会出卖他,两个小子都是孤儿,六岁那年,他已然成了落魄皇子再指派给他的奴才,自然也是没有依仗的。
好去处早被人挑拣了去。
两个小子都很担忧他,旺达低声道:“爷,要不咱们就先回府吧。”
他也低声回应,“不行,不能让人看出反常。”
好在他往常也是下午时分便来了临烟楼,今日也是。
只是妈妈见他进来,不免有些害怕,上次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谢世子将她的厢房破坏成那样,她也不敢去找他赔偿。
如今这位爷成了沈家的女婿,沈家她也开罪不起,只好下楼谄媚奉承道:“爷,您今日怎么有空来?”
祁玖也不与她多废话,只想壮大声势,“给爷安排个厢房,上些好酒好菜,再叫两个姑娘来!”
妈妈有些为难,“今日上房的姑娘都有安排了,其他的爷您也看不上呀。这……”
连旺达也品出了不对劲,他凑到祁玖耳边轻声说道:“爷,看来有人打了招呼,您在此处不好使。”
祁玖点了点头,“爷,今日非要见着姑娘,否则拆了你的楼!”
换作往日,事情也就过去了,可今日他非得在这里闹出点名堂来。
说罢,提着衣袂便朝楼上走去,妈妈在后面嗔唤连天,“哎哟,爷,您这不是为难人吗?”
他今日必须在这里闹出点动静,才能显出他没有任何异样,否则事情就大了。
妈妈见状无法,只好去叫了两个二等姑娘,庸脂俗粉便是形容她们的,那扑鼻的劣质香味,熏得祁玖三人避之不及,他皱眉嚷道:“去把那老妈子给爷叫来。”
不多会儿,妈妈赔着笑脸走了进来,“爷,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