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王爷所说沈府之事究竟何为?”沈眠棠手上亲自为祁玖布着菜,眼神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
祁玖也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纨绔,此刻自然看懂了沈眠棠今日有意交好的意思,听见她的话,他便在心里盘算了一遍,端起了酒杯,无声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故意不说,只是尚没有定论。
他抬头看向沈眠棠,神色里有些纠结,叹息了一声,做了某种妥协,“听说临烟楼旁的茶楼是王妃的产业?”
沈眠棠顿了顿,先看向房嬷嬷和诗兰书兰,看来消息泄露了。
还没容她多想,祁玖便解释了一番,“那日,本王经过那里,发现非京城人士打扮,遂上前打探了一番,得到了些消息!”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沈眠棠。
此刻,两人的脑中均进行着头脑风暴,不知对方是什么底细,都想试探一二。
又过了片刻,她让其他人退下,笑了笑道,“王爷所探何事?今日不如好生聊聊,臣妾一定知无不言!”
眼见房间只剩他们两人,他也不再打谜语。“本王想在燕赤军中找一个人,而此人也会连累沈府满门,若我们先找到此人,或可化解此次危机。”
沈眠棠仔细辨别,若是军中藏匿了一个人,那和今日大哥告知有人潜入父亲的书房,应不是一回事才对。
她放松了两分,“所以王爷在茶楼偷听了此消息,便叫臣妾小心沈府的动静是吗?”
她又补充道:“王爷之所以前面不说,是怕臣妾与那散布消息的人是一伙的?”
祁玖点了点头,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什么都偏听偏信,也不能与她成婚后,便无条件相信沈府。
她想起大哥所言,祁玖已经与沈府是一体,即使我们心不齐,在外人眼里并没什么差别,遂放下心里的防备,“臣妾所言,请王爷务必听清了。”
她站了起来,慢悠悠往前走了两步,“茶楼发生的事,臣妾与沈府概不知情。其次,今日有人潜进我父亲的书房,至于做了什么,尚未可知。”
她停顿了片刻,“照目前所言,这大抵是两件事,而都与沈府燕赤军息息相关。”
祁玖这才发现沈府也不是铜墙铁壁,内里空虚。自己这场联姻是赚是赔已然不重要了,怎么解决才是头等大事。“照王妃所言,本王认为两边分别进行比较妥,切勿打草惊蛇。”
“希望王妃能修书一封与岳父,在军中找到一名年轻男子,大约十六岁的年纪,乃镇南侯弥留之孙。”
镇南侯之孙?!
上一世她并未听说此人存在,可她也并不只是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做派,对朝堂之事略有耳闻,她自然知道镇南侯一家于十五年前因通敌被斩首。
她惊悚的眼神看向对面的祁玖,一脸不可置信。
祁玖却大有破罐子破摔之势,“若被旁人在燕赤军中找到了此人,王妃想想沈府是什么下场?”
此言并不是他危言耸听,沈府看似是皇帝的纯臣,可沈墨回京这几月,皇上的行动很微妙,若真在燕赤军中发现了叛党余孽,沈墨难辞其咎,有嘴也说不清。
“找到人后呢?”沈眠棠大有深意看向他。
“若真是表弟,本王自然会将他送得远远的。”祁玖意味深长看向她。
这话不正是昨晚祁玖问她的问题吗,合着昨日便在这里等着她呢?
“至于王妃所说岳父的书房被人动过,何不回府查探一番,若本王知道了什么,定当第一时间告知,现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先修书一封。”祁玖也不伪装,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告知。
沈眠棠想了想便点头了,若军中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到时沈府必然脱不了干系。
翌日,沈眠棠与祁玖约好,待他下学后,与沈鸿希一同前往沈府,再接她返回王府,这样可以伪装成夫妻恩爱的把戏,不能让人察觉回沈府的真实目的。
午时前,沈眠棠带上自制的酒酿,大摇大摆地回了沈府。
她已着人提前通知了沈鸿欣,名义上是午时陪沈母用膳。
她前脚刚到沈府,沈鸿欣后脚便回了,席上还有沈母,其余人等皆被遣了下去。她将镇南侯之孙说与二人,“大哥,你尽快修书一封与父亲,此事得尽快,不然被其他有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沈府危矣!”
沈鸿欣淡定道:“先用膳,待用完膳去父亲的书房,那里留了纸张,专用来与父亲通信。”
那特殊的纸张加之明矾书写,干后无痕,与普通的矾书不同,必须遇热水才显字,当年父亲与大伯传信便是用此物。
幸好昨日沈鸿欣便同母亲秘密商议过,要用父亲的书房,今日已经将此消息放了出去,所以他和棠棠这会儿前往才不显突兀。
沈墨的书房靠近前院大厅,最为宽敞,旁边便是沈鸿欣的书房,略简陋,书籍不够。
沈眠棠用过膳后便缠上了沈鸿欣,“大哥,我一个人也是无聊,你就让我一起去吧,我绝对乖乖坐着不乱动!”说着手指向上举着,大有发誓的架势。
沈鸿欣实在不堪其扰,便勉强答应了,“棠棠只能坐着看话本子,可不能乱翻乱看!”
见大哥答应了她一同前往父亲的书房,她兴高采烈欢呼着。
如此纠缠一通,她便名正言顺前往书房,也怕隔墙有耳,显得她前往书房这个行为很突兀。
不多时,两人便走到了沈墨的书房门口。
兄妹二人不动声色看着门槛处留的痕迹,见没有人再动过,便推门而入。
刚进去,沈眠棠便迫不及待将门关上。
“大哥,你写信吧,我到处看看可有可疑之处。”沈眠棠想着与大哥分头行动。
沈鸿欣则走到沈墨往日放宣纸的地方,那里面夹杂着几张纸,凭借肉眼不可区分,只能上手摸才能有所分辨。
以往沈墨练过的书法,若还算不错,他便会卷着放在新的纸张左侧齐齐堆放。
而其中一幅外面有点水渍,被沈鸿欣一眼看出,他从中拿出舒展开,见里面的字完好又还原放了回去。
可就在拿回手时,旁边的一卷刮了一下他的手,触感要比刚才拿的纸张硬,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随意拿出那纸,慢慢展开,沈眠棠却伸了个脑袋过来,“大哥,你找到了什么?”
除了写信外,这是绝佳的机会进入父亲的书房,可以翻找一二。
他摇了摇头,只是因为前一张书法上有水渍,并没什么。
手上也没停着,随意将那硬纸展开一看,几个大字跃然纸上,‘非正统而践大位!’
见这几个字,沈眠棠心惊,察觉到一丝诡异,“这是什么意思,父亲为何写此?”
而沈鸿欣也皱起了眉头,他关注的却是字体,“这不是父亲往日写的字体。”
“那是别人写的?”沈眠棠歪着脑袋问道。
沈鸿欣摇了摇头,他也觉得此事不平常,看向棠棠,“这几个字是指大皇子吗?”
这次换沈眠棠摇头了,两人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先将其搁置一边。
此次书信不是家书,涉及重要秘密,沈鸿欣采用抄书,将其全部涵盖其中,正在翻阅一旁的书籍,棠棠突然道,“能将这几个字也包含在信中吗?”
沈鸿欣是犹豫的,若被人截获,沈府便是灭顶之灾。
沈眠棠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希冀,“不若大哥模仿此字迹,问父亲是否认得?”
沈鸿欣连连点头,觉得此方法可行。只是不打算将此内容放在一封信里,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他想着两封信走两条路到父亲手里。
沈眠棠继续在房间里找着其他可疑之物,沈鸿欣便专心抄写文章,用工巧妙,没一会儿的功夫两封信便完成了。
最后他犯难地看着刚才展开的书法纸张,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心下了然,见大哥正因为这恐引火烧身的书法纸苦恼不已,她却淡然道:“还回原处便不会打草惊蛇。”
沈鸿欣没有动,他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若是东窗事发那日,岂不坐实了?
“大哥的小厮信得过吗?”
他不知为何棠棠为何提到与深与贵,可还是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二人跟在身边多年,从他还只是庶子便在身边,未有今日的这些俗务。
“既如此,便留一人守在府里,见情形不对,立马烧了书房一角。”她大胆说道。
沈鸿欣爽朗一笑,果然是自己想狭隘了,若真到那时,书房的东西是否保存完好已经不重要了,沈府的安危才是第一位。
想快速烧几张纸,对与深来说是很容易的,自己只需稍加指点位置即可。
他动作麻利地将刚展开的书法还原,然后将走家书的那封信给了棠棠,两人一人带一封信出来。
沈眠棠将书信转交沈母,母亲自然知晓如何将信混着日用品传到边关,即使路上被截获也不怕,陷害沈府的人总不能手眼通天将所有信息都遏在京城。
总能有消息漏出去。
而沈鸿欣拿着那封写好的“白纸”,上值去了。
混在官府文书里,随着官府驿站,一站一站送到边关。
祁玖与沈鸿希下学便一同回到沈府,没什么人气的沈府因为两人的大嗓门和高兴致瞬间充满了人气。
“岳母,近日可安好?”祁玖问候起董水瑶。
看着祁玖规规矩矩作揖,她是越看越欢喜,果然印证了那句,岳母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好好好,王爷今日可有口福了,庄子上送来的田鸡肥美得很。”董水瑶说道。
沈眠棠姗姗来迟,她刚在出阁前的院子小憩了一番,与祁玖视线撞一处,二人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沈母眼尖地发现二人细微的互动,掩面偷笑,心想总算不用替棠棠的婚后多加操心,两人渐渐有了些过日子的势头。
在沈府饱餐一顿后,两人才乘马车返回王府,马车上,祁玖小声问,“办妥了吗?”
沈眠棠轻点了头,“信应是寄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