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当务之急先搞清是否属实吧。”
若是真的,他们二人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镇南侯唯一的血脉,他们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将他保下来,即使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待这个沉重的话题稍有些过去,程鹿颐便开始暴露自己皮的本性,他斜睨祁玖一眼,“唉,你怎么不找你老丈人呢?”
祁玖回瞪了一眼,“现如今什么境况都不知,贸然让其他人知晓此事,是嫌命太硬吗?”
程鹿颐已然过上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他才没那么多顾忌,抱起自己的手指甲便啃了起来,“你也知此事一旦暴露,便会引来杀头的大罪,沈墨会如此蠢将此事暴露?”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得知消息的茶楼是沈眠棠的嫁妆产业。”
听罢,程鹿颐哈哈大笑,“沈家人没这么蠢吧?”
专在自己的地盘上干杀头的事?
他提醒道:“如今,你与沈家算是绑在了一起。”
沈家要是遭难,他即使贵为九皇子,虽说不会和沈家一个下场,可也只会雪上加霜。
而若他要是干了什么天大的事,沈家自然也逃脱不了,如今沈家的视野还未放在他身上,想必只是把他当成那纨绔。
在他看来,还不如两边开诚布公,将双方的底牌亮出来,也好合作一番。
祁玖当然知道自己与沈家绑得牢靠,可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轻信对方的。
突然,程鹿颐用力拍了大腿站起来,“近日,燕赤军里不太平,似有大动作,估摸着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事?”
祁玖闻言,“什么?”
“我不负责这条路子,不然你今日也见不到我,我有我的渠道,沈府此次恐有难!”程鹿颐突然显得有些急躁。
这时门外响起了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程鹿颐有深意地看了他两眼,“我该走了!”
说罢,便朝着窗户翻身而出。
可这是二楼呀!
祁玖带着疑问回到王府,待走进后院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沈眠棠和诗兰在院子里拿着棍子,也不知在比划什么。
“王妃,这是做何?”
“无事干,活动活动!”沈眠棠也没停下手上转动的棍子。
他没说什么,自顾自地进了厢房。
又过了一阵,沈眠棠总算放下了那棍子,一边擦着汗,一边问,“王爷做什么呢?”
房嬷嬷因刚才进去为祁玖奉茶,摇了摇头,“没什么,倒是像在发呆!”
沈眠棠心想真是奇了,连祁玖也开始装上深沉了?
她没有过去,而是绕着进了湢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待她出来时,餐食已经上桌,祁玖也坐在一头望着她。
她觉得好笑极了,“王爷还未用膳?”
如今这个时辰早过了晚上的饭点,她估摸着祁玖今日不会那么早回来,才如此安排的。
祁玖忙扯着自己的衣袖闻了闻,见上面的羊肉的膻味一点也没淡,想来自己说未曾用膳也有些牵强。
“用过了,想再喝点清淡的粥。”他老实回答。
很快场景就变成了,几人殷勤地为沈眠棠布菜,祁玖孤零零端着碗粥用勺子搅动。
房嬷嬷看不下去了,为他端了一盘凉菜,“王爷,尝尝这个,庄子上的野菜,今早才送到的,新鲜的嘞!”
刚用完膳,前院的门房前来禀报,“王爷,王妃,沈二少爷求见。”
沈眠棠一听,希弟这会儿前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道,“快请!”
等说完后,才注意祁玖正看着她,她喃喃一笑,“臣妾越距了,大约希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两人尴尬的氛围很快便被跑进来的沈鸿希打破了,他蹦蹦跳跳,然后站定,鞠了一躬,“阿姐,姐夫,有礼了!”
见他难得如此规矩行礼,有模有样,沈眠棠的神情更加柔和了,“希弟,如此晚前来,可有要事?”
他连连摆手,“无事无事,刚得的杨梅,本来明日送来府上的,怕不新鲜了,想来也无事便亲自送来了。”
事实却是今日难得约了樊涞上临烟楼,竟然被她母亲发现,还状告到沈府,他赶紧领了差事跑来王府避难。
几人在花厅落座,房嬷嬷洗了些新鲜杨梅装盘上来,脸上笑盈盈的,“奴婢洗了些,其余的用冰镇着,王爷王妃,想怎么吃都成。”
可没想到,沈鸿希的手先伸进了果盘,“又酸又甜,不错不错!”
那二人面面相觑,不是送来给他们的吗?自己倒吃上了。
沈眠棠低声吩咐,“去给二少爷弄点点心来!”
好在今日厨房有现成的,房嬷嬷端着放到了沈鸿希面前,“二少爷尝尝点心。”
一旁还贴心地备上了粥和野菜。
他一点也不客气,吃得津津有味,一片风卷残云后,他满足地摸了摸肚子,“这糕点怎和宫里的不一样?”
差了些细密的口感,他还怪想念当初阿姐给他带的那个味道。
可沈眠棠本就在观察他的言行,见他还嫌弃上了,笑斥着,“还在这里挑拣上了?说罢,犯了什么事?”
突然嘴里的点心就不香了,他缓缓放下,然后低沉着头,时不时打量沈眠棠。
“也没什么,出去喝酒被母亲知道了。”他低声说道。
这下换祁玖心理平衡了,“活该!”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他可怜,“真这么喜欢宫里的点心?下次进宫便给你带。”
如今沈鸿希不光是他的狐朋狗友,更是他的小舅子,见他连晚膳也未用,也着实憋屈了些。
两人就着茶推杯换盏,沈眠棠见夜已深,便撵着沈鸿希回府了,“早点回去,免得母亲担忧!”
沈鸿希规规矩矩起身行礼,“是!”
其实父亲不在家,他还没什么必须要在外过夜的道理,便潇洒地走了。
洗漱后,祁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又想起程鹿颐说的话,见沈眠棠也翻了个身,便开口问道:“假如牧怀犯了错,你会怎么做?”
沈眠棠正翻身翻了一半,又翻回来面对着他,“什么样的错?”
祁玖突然认真,他噔的一下坐了起来,“若是犯了死罪呢?”
沈眠棠沉吟片刻,“想办法将他送走!”
她不是一个道德正义的人,她重生一世,所求不多,便是沈府安好。
她的话平静却有力量,而他好些话到了嘴边却吞了回来。
最后,盖着薄毯嗡嗡说了句,“最近多关注下沈府的情况。”
实在是程鹿颐那人不着调,话也没个方向,也不知这话有几分可信,
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她朝他看去,又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接着说什么,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平躺下来,细想了他的话,最后实在没有头绪,也就抛诸脑后了。
翌日,沈鸿欣突然造访。
“大哥,何事如此急?”沈眠棠问道,正值午时,沈鸿欣应在上值才对。
沈鸿欣在前院大厅来回踱步,一见她到了,立马上前压着嗓音道,“有人动过父亲的书房。”
“何时的事?”
“应是今日上午,每日晨中晚与深都要去看一次。午时发现挂在门栓处的几根丝线均断了。”沈鸿欣说道。
“可书房如此大,怎么知道是什么呢?”沈眠棠不免焦虑起来。
“无妨,我借故近日要因公需要查阅大量书籍,每晚借用父亲的书房。”沈鸿欣如此说道。
“母亲那边……”沈眠棠担心道,母亲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实在不行,如实告知,正好问问母亲今日有谁来访,或者可疑之处。”沈鸿欣想着应对之策。
突然,她将此事与昨晚祁玖所提的那句话联想到了一起。
“昨日,王爷提了一句,说最近多关注沈府的情况,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她脸上突然有了光,认为这是个突破口。
“我们沈家人也有一叶障目的时候,信息来源本就单一,若是其他人先知道些什么也是可能的。”沈鸿欣分析了一通。
“不妨与王爷开诚布公聊聊。”沈鸿欣大胆建议。
不论沈父还是沈眠棠,都习惯将一些重大决策潜藏于心,殊不知这样更可能因为信息闭塞而决策错误。
既然如今两人已经成婚,在皇上眼里便是一家人,要真有个什么,没有谁能摘干净。
沈眠棠点了点头,看来是时候给祁玖下点迷魂药了。
沈鸿欣走后,沈眠棠陷入了沉思,祁玖需要什么呢?怎么才能让他与自己站在一条船上呢?
晚间,沈眠棠令人做了一大桌菜,殷切地等在后院门口,伸长脖子张望着,诗兰见那边冒了个头,便兴奋往回跑,“回来了回来了!”
沈眠棠这才整理了衣衫,端着自己的站姿。
祁玖这两日也心不在焉,表弟一日未得消息,他便放心不下。
如今见沈眠棠等在回廊,“王妃这是何意?”
“自然是等着王爷用膳,王爷这几日心事重重,人都瘦了反而不自知。”沈眠棠惯会说些拿捏人心的话。
不管怎样,胡话还是贴心话她是张嘴就来,能唬住人就行。
祁玖果然心里动容了,他斜睨了一眼,悄悄打量起沈眠棠,今日她穿了一身素色罗裙,不佩珠翠,不施粉黛的脸上,唯有眉目清明,眼神沉静如秋水。
他微微低首,难道她今日是良心发现了吗?对他如此好,让他有些不可置信,言语上还是从容,“那就多谢王妃了。”
进了房间后,他先去净了手,随后便一点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这时沈眠棠拿出了她的藏酒,“王爷尝尝?”
她晃动着酒壶,明眸皓齿,在祁玖眼里她比往日更昳丽几分。
诗兰在一旁也是殷勤备至,连连为他酒杯满上。
祁玖端着酒杯连连称赞,“好酒好酒!”
沈眠棠眼里的精光被她隐去了好几分,“酒窖里还有好些呢,王爷可随时取用。”
话到这里,沈眠棠便知时机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