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个月来，剑桥大学内部被掀起了轩然大波——有一个人主张认同女性学生的学习成果并授予她们学位。这个牵头人甚至不是女院的教授或者女性，而是一个和女院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一学院的一个人。有革新派和女院学子快速加入了这个号召中，寻求剑桥的变革。但是牢牢把控着话语权的守旧派们却坚决反对这种倒反天罡的风气，坚决不认同女性拥有和男性一样获得学位的能力。一时间两派僵持不下，革新派落入下风但坚决不妥协，守旧派人多势大但在暗中被撬动了好几个墙角。

    而掀起这场轩然大波的人此时正悠闲地在庄园中喝着英式下午茶，全然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这已经是近期的惯例了，每周三博士没有课程安排的时候就会来Clara的庄园里度过悠闲的一整天，Bill有时候也会一起凑凑热闹。不是说博士没有自己的庄园和Clara一起放松，而是那个庄园不在剑桥和伦敦的附近，而剑桥里边的教职工宿舍相比起来太过狭小，且不允许女士的进入。因此Clara的庄园变成了唯一一个合适的选项。

    而Clara也会专门把这一天空出来，和博士一起度过。作为这里的主人，Clara除了偶尔参与到WSPU的会议中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事务需要她操心。但是随着庄园里的孩子越来越多，Clara还是做起了她的老本行——教师。这个阶层和年龄的女孩很难在这个时代接受什么正规的教育，但Clara想让她们多多少少学习一点各式各样的知识，已经有人在教授她们一门手艺好让日后可以养活自己，那Clara就尽量拓宽一些她们的眼界，让未来充满更多的可能性。除了她熟悉的英语和历史课以外，Clara还尝试和她们聊一聊中学难度的数学和物理。这后两门内容在博士的加入后轻松了很多，毕竟他有成体系的经验在。

    二人赶走了刚刚吸收完新知识的学生们，开始享受起私人时光来。他们各自窝在一个舒适的沙发里，手边的茶几上摆满了糕点和精致的茶具。Clara还特地搬过来一个脚凳，好让自己的腿得到充分放松。不过这个独属于她的脚凳很快就被另一双腿抢占了其中一半的位置。博士懒得给自己搬一个单独的脚凳，倒是勤奋的直接将沙发挪了过来，好和Clara共用一个。

    Clara放任了他的动作，只是在他无意识挤到自己时，用脚碰碰他的腿，示意他靠边一点。这接近一年的相处让二人之间无形的隔膜早就消失了，他们对外维持的所谓“贵族体面”在私下里从没有冒出过一次。博士在Clara面前越来越像一个小孩，而Clara也敢于展露自己更多的特殊性，比如她不再在博士面前戴着护腕了。

    壁炉里不久之前才被新添了柴火，正烧的旺盛。噼里啪啦的火焰声给二人看着壁炉发呆的动作提供了很好的背景音。

    博士终于完全放下了手中半天没有翻页的书本，担心的对Clara说：“最近关于我们的谣言，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这些谣言无非就是对博士和Clara“鬼混”到一起的污蔑。说原来Viscount Ashbridge就是Clara这个暴发户背后的金主，以及Viscount Ashbridge这么些年都没有过婚姻原来是喜欢比自己小几十岁的年轻小姑娘。

    这些无厘头的谣言早在前两年就被提到过，但是很快被博士压了下去。如今被重新提起，不过是博士在剑桥里提起的女性获得学位的提议被很多然看不惯，想要变相把他打压下去。

    “我从来没在乎过这个。”Clara回答道。

    “可是我在乎，”博士坐直了身体，将脚从脚凳挪到地面上，“我不喜欢这些对你的诋毁。”

    “我知道你对此很认真，”Clara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但是只要它们不会影响到你就行了。”

    “目前还不会，”博士小声补充了后半句，“除非我们真的变成了一家。”

    博士快速地抬眼观察Clara的神色，确定她没有听到自己最后的话之后，才放心的问出了下一个疑问：“但是你从没向我提起过你从哪里来，我对你的了解似乎远不如你对我的了解。”

    Clara不想用假话糊弄博士，但是说出真话又很难被接受或是相信。因此Clara向来都是小心的规避任何可能相关的话题。今天倒是有些避无可避了。

    “你不会相信的。”Clara小小的吸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

    博士撇了撇嘴，示意她“try me”。

    “其实我不是人类，只是带着另一个星球的财富来地球度假。”

    90%的真相加上10%的谎言，这已经着实算不上欺骗了。

    博士以为Clara在开玩笑，可是她认真的样子不像在编故事：“这可以是一种解释…或许你只是为了逃离家族而从别的国家来这里定居的贵族呢？”

    好吧，Clara想，果然现在还是不会被相信。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察觉到一阵沉默很快就会充斥在二人之间，博士快速转移了话题。

    “你刚刚说的其他星球，我其实总是做类似的梦。”

    很生硬的转折，但是总比停滞在刚才那里要好些。

    “在梦里，我被人称作博士，开着一个时间机器到处冒险。没想到我们在这一点上也很一样。”

    太生硬了，完全就是在没话找话。这次笨拙的尝试眼看就要以失败告终，但是博士没有想到这个话题说进了Clara心坎里。

    Clara完全没有意识到博士转移话题的举动，完全被他说的内容所吸引了。

    梦？原来他的记忆会通过的梦的方式留存一部分在他体内么？那他还会记得他们之间的事情么？

    “时间机器？这倒是很符合你对时间相关理论的痴迷。”Clara调笑道，鼓励他展开讲讲，“你作为博士都做了些什么？”

    “去各个星球转转，顺便解决一些危机？”博士耸了耸肩，放松的看着天花板，回忆起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不过更多的是有关我路上遇到的一些人的情景。那种情感太真实了，就好像我真的处于那样的人生里。”

    “一些人？”听到博士这么说，Clara突然生出了坏心思，“那你有梦到过我么？我听说人们平时想的内容会反馈到梦境中。”这个说法确实和博士的那些梦没有什么关系，Clara就是忍不住想要调戏下眼前这个人。

    博士的反应好像被空气噎到了，他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e…”，听起来在说“I”，可是只说了半个音就憋了回去。他确实梦到过Clara这个名字，可这是早在遇到她之前了，如果就这么说出来，Clara会不会误会自己是在找替身，或抱着不纯粹的目的接近她？

    老树开花的人类博士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之间钻了牛角尖，而他犹豫说出的那个答案正是Clara想听到的。

    “有一个人，”博士决定隐去她的名字，以防引起Clara的误会，“她的性格和你很像。”

    “哦？她是谁？”Clara此刻的表现像是纯粹被博士的描述勾起了好奇心，还带上点醋意。她离开了舒适的沙发，坐到了脚凳上，这样就距离博士更近了。她身体微微前倾，好更清晰的观察他的反应。

    博士被她突然的行动弄的不好意思起来，但也为她吃醋的小行为暗自开心，他回答道：“或许就是你呢？那个形象太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就是一段旋律。”

    说完，他就轻声哼唱起来。这段旋律太熟悉了，几乎充斥着他每晚的梦境。他不知道这段旋律代表着什么，但是它很能调动人的情绪，他每次听到的时候总觉得悲伤，而眼前的Clara在他哼唱的时候也红了眼眶。

    Clara附身握住了博士的手腕，博士也顺势反握住她的：“你梦里的博士一定很喜欢这个人。” [1]

    “不止如此，”博士回忆着梦里他感受到的那些情感，冷静的剥离开自己，从第三者的视角旁观那个“博士”的情绪，“他应该很爱她？不对，要更深刻。像是一种共鸣，他们在一起才是完整的。”

    这是Clara完全没有想过的答案，她在和刚刚失忆的博士分别前说出过同样的话，那时的博士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说，然后继续讲述他们之间的冒险。但是现在的他，作为世界上最贴近博士的陌生人，从第三者的视角，反而能轻松的说出博士当时逃避的同时甚至把他自己都骗过去的真相。

    Clara只是维持着这个动作，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太过失控，她对此早有经验。不过是眼泪罢了——为什么这该死的眼泪从来都不听话？

    她趁博士没有注意，匆匆抹去了挣扎着滴落的泪水，对他说道：“或许那个人对博士也是一样的感受。”她知道博士终有一日会听懂这句话。

    “你没有脉搏？”博士忽然疑惑的问Clara。

    “什么？”

    “你没有脉搏，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寻找。”博士紧紧按住了Clara的手腕，阻止了她尝试抽离的动作，“刚才还是外星人，现在又变成吸血鬼了？”

    Clara听了这话，终于破涕为笑：“说不定就是呢？”

    “那太好了，你咬我一口，我们一起长生不老。”说完，博士就把领子拉低了一点，仰起头来，一副等着Clara给她一个吸血鬼之吻的样子。

    Clara内心挣扎了一瞬间，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冲动上前在喉结那里轻轻的亲了一口。

    博士没有想到她真的会这样做，一下子松开了抓住Clara手腕的手，后背紧紧贴合着靠背，想要努力离Clara远一点，假装自己还是那个得体的Dr. Smith。

    可是他着实不想在Clara面前如此示弱，只好顺着自己之前的话说下去：“Now we become timeless.”

    这句话引得Clara忍不住在他的脸上又亲了一口。

    傻瓜，我们早就是timeless了，Clara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