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审问出来了,那些人都是王家派来的。”山青拱手回禀道。
山青皱着眉头,疑惑不解道:“王太尉为何突然对少主下手?”
“不,”雾白垂下眼眸说,“不是王太尉。”
“那是谁?”山青疑惑。
但是却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容淮问:“府里最近有什么消息?”
雾白拱手说:“松鹤居那边传出消息,老太爷最近身体又不好了,有意将家主之位传给您。”
容淮笑了下,然后语气意味不明地说:“看来我这位二堂嫂野心不小。”
山青惊讶道:“是二夫人?”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是已经管着府里的内务了吗?”山青不明白。
最开始容府的内务由大房的老夫人管着,自从王品娴嫁进容家以后,大房老夫人就交给了这位精明能干的二儿媳。
雾白听见这个笨蛋的问话,翻了个白眼。
他看了一眼郎君的脸色,才慢慢给他解释说:“她现在管着府中内务,又不代表能一直管下去,若是老太爷将家主之位传给少主,待郎君成了亲,迎娶正妻进门以后,那么这府中执掌中馈的权利还是要交予咱们少夫人的。”
“而且……”雾白说着说着,忽然看了一眼容淮的脸色,“眼看咱们郎君和孟家的亲事也快成了。”
亲事快成了,而且还是与孟相府结的亲。少主有了夫人,又马上要变成家主,王品娴执掌府中内务多年,自然舍不得放权。
正好她也心有不平多年。
大房和五房同为嫡出,可偏偏老太爷就是看好五房,当年让容淮的爹容闵做少家主,就算容闵当年犯了那么大的错,差点害的整个容家都跟着他倒霉,老太爷却还是要让容淮做家主,这让王品娴怎么能不生气?
一气之下,正好查到了容淮在城外的温泉山庄,于是便派人来刺杀了。
几人正说话间,又有一个护卫拿着一封信进来。
“少主,孟相府的信。”护卫恭恭敬敬呈上。
容淮接过,目光快速从信纸上扫过,然后将这封信递给了雾白。
山青其实也挺好奇送纸上的内容,但是郎君没有给他看,这还真让他感觉到有点失落。
雾白看到信纸上的内容,微微一怔,然后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正常。
孟小姐昏迷不醒,孟府要提前试药。
雾白将信纸递还给容淮,容淮扔进了旁边的炭盆里,眨眼间火焰燃起,那张信纸无声无息地就变成了灰烬,和木炭的灰烬融合在一起。
火焰再度寂灭下去,信纸消失了变成薄薄的一片灰,只留下一盆红彤彤的炭火,像是搏动的心脏。
***
汀兰和杜若正守在李慕荷床边伺候,用清水替李慕荷擦洗脸、脖子和手。
李慕荷双眼紧闭,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你们都先出去。”雾白说。
汀兰和杜若虽然不知道雾白大人现在突然过来干什么,但是看见雾白是跟着郎君一起进来的,便领命道:“是。”
两个婢女退下。
容淮坐在床边,看雾白打开药箱,拿出小小的雪亮的刀子。
李慕荷昏迷不醒,左手垂落在床边。
雾白掀起了李慕荷手腕处的袖子,感觉到头顶上那道目光的带来的压力变强了,他拿着刀子的手有点儿紧张。
“少主……”他迟疑地抬起头,语气尴尬。
容淮终于收回了目光,把脸转向了另一方。
雾白神色尴尬地重新低下头干活儿。
雪亮锋利的小刀在她如霜雪一般的皓腕上,轻轻划拉一下,鲜血瞬间涌出。
雾白从旁边取出一只碗接在了手腕下面,鲜红的血液顺着洁白的手腕滴落在白瓷碗里,逐渐汇聚了半碗。
雾白这才将碗放到一边去,拿纱布按住了伤口,上药为她止血。
不多时,
雾白将李慕荷的伤口处理好了,将碗里的血小心翼翼地倒进了一个白玉瓶里,然后给瓶子塞上木塞,再将装过血的碗和玉瓶都放进了药箱里。
雾白和容淮一起离开了。
汀兰和杜若再度进来,杜若替李慕荷擦洗胳膊的时候发现了手腕上新包扎的伤口。
她捧着李慕荷的手惊叫一声:“啊呀——”
“怎么了?”一旁的汀兰奇怪地转过头来。
说着,她就看见了杜若捧着的胳膊上那显目的新包扎的伤口。
她的脸色一僵。
“刚刚还没有的,这是怎么弄得……”杜若惊慌失措地看着李慕荷手腕上的纱布喃喃道。
杜若很担忧,娘子身上好好的,又添了新伤,郎君晓得了,定然要怪罪她们。
“不,”汀兰沉着冷静地说,“你记错了,刚刚就有,一直都有。”
“啊?”杜若很惊讶,并且对汀兰的话很怀疑,“有吗?”
“有的,”汀兰语气平静地回答说,“刚刚是我给娘子擦的胳膊,所以你没发现而已,这是不小心被箭矢划出来的伤口,我当时就在娘子旁边,我亲眼看见的。”
“这样啊。”杜若听她说得这样详细,于是相信了。
汀兰重新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杜若心道,既然是刚刚那会儿有刺客的时候受的箭伤,那么郎君就不会怪罪她们了,当即把心放了回去,也没有再多思虑这件事情,继续轻轻地替李慕荷擦胳膊。
***
雾白和容淮从李慕荷的屋子里出来,沿着长廊往外走,
容淮道:“既然有了药引子,那么便去制药吧。”
风穿林而来,穿过空荡的庭院,撩起少年的衣袍。
“制好了,让山青亲自送去孟府。”容淮缓缓道。
“是。”雾白道。
雾白的话音刚落,屋顶上的瓦片忽然响了一下,雾白下意识摸到了腰侧的剑柄处。
“划拉——”
在屋顶上那人落下来的同时,雾白拔出了剑,并精准无误地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可惜他的剑刚架上去,就猝不及防地被另一柄剑鞘都没出的剑打飞。
那柄剑甚至没能在对方的脖子旁边超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剑被打飞的同时,他们也看清了对面来人,是晋王萧镞,以及他身边总是跟的那个看起来脑子和山青一样不太灵光的护卫李扁,刚刚雾白的剑就是被这个李扁打飞的。
雾白心道:脑子不太灵光,但功夫倒还挺好。
在雾白看李扁的时候,李扁也抱着胳膊盯着他,神色间有一种得胜者的得意洋洋。
两个护卫的针尖对麦芒自然是随了他们的主子。
萧镞哼笑一声,“容七郎的侍卫好大的威风。”
容淮笑了笑,语气谦卑地拱手说:“雾白只是护主心切,以为是刺客,未曾想是梁上君子。”
他看似语气谦卑,说的却实在是火上浇油的话。
萧镞的脸色果真瞬间阴沉下来,目光阴鸷地看着他。
他忽而又笑了,嘲讽说:“容七郎入仕至今,仍然只是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想必就是因为这张讨人厌的嘴。”
“幸好,我只是讲话讨人厌而已,比不得晋王殿下,无论是讲话还是做事,都令人厌恶。”容淮讲话的语气比刚才更加谦卑了,好像让出去的是什么殊荣一样。
萧镞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容淮说的话,是在指什么事情。
“容七郎这是在替你那个丑妾打抱不平?”萧镞笑吟吟地问。
他很少笑,所以一笑起来便显得越发阴沉瘆人了,倒比他面色阴沉的时候更让人觉得恐怖了。
容淮和雾白倒是面色如常,反而是站在旁边的李扁不禁摸了摸凉飕飕的胳膊。
容淮不说话。
荷娘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而且这种事情也最好不要拿出来再次提起,虽然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但是到底有碍一个女子的名声。
萧镞的语气里有些看笑话的意思:“如果不是听到了刚刚的话,我恐怕要真的以为,容七郎爱美人不爱权势,真的把那个丑妾放在了心尖上。”
容淮的目光变得锐利,但是很快他又垂下了目光,遮掩住眼中的锋芒。
他只是不软不硬地提醒了一句:“晋王殿下未免对我的妾室关注过多。”
萧镞脸色一僵,心底里有些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惊慌的感觉,他怎么可能对那个女人关注过多,他只是要借由她来打压和讽刺容淮而已。
当然,这些辩驳并不适宜说出口,说出口了反倒越显得他心虚了,萧镞很清楚这一点。
他脸上的表情还算是镇定,轻飘飘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容七郎这么心心念念的替孟家小姐寻药,看来是想做孟相的女婿。”
明明是还没有任何风声的事情,但是他的语气却显得平静而又笃定,他对自己的猜测十分的有信心。
“怎么?”容淮笑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着对方,“晋王殿下要阻拦我吗?”
萧镞冷嗤一声:“我对那个病秧子可没有兴趣。”
他本来要走,想起容淮刚刚对他那个丑妾的在意,于是又停下脚步。
萧镞微微回转过头,在容淮身侧说:“如果非要让我选一个的话,我看那个病秧子,还不如你现在这个低贱的妾室,起码床上应该能够更放得开吧?”
容淮脸色瞬间阴沉。
雾白听到萧镞的话,脸色一变。
然后,他又小心翼翼的看郎君的脸色,看到郎君面上一片阴沉,于是又默默低下头去,像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似的。
李扁也尴尬地掏了掏耳朵,简直不敢抬头看现在这个修罗场,他家殿下气人的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
气氛尴尬而沉默,僵硬得空气中的水分都快要结冰,只有穿林而过的风声吹动树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