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高舒是高家唯一的儿子,也是未来高家的继承人,高家只会伤害红琴,不会伤害他。

    现在他的父亲母亲,大姐夫接连去世,大姐成了疯子,二姐高芸卧病在床,他心爱的女子红琴于闹市中身首分离,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高舒,为何还不现身?

    他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楚云横心里更倾向于后者。

    至亲与爱人身死,哪怕是再冷血的人也不可能袖手旁观,葬礼都不出席,更何况高舒曾经是那么天真的少年。

    显然,高舒的二姐高芸也发现了不对,她强撑着病体,趁着葬礼期间,独自跑到了原先软禁高舒的小院落。

    可是打开大门之后,院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屋子里更是早已经荒废,没有任何人。

    高舒,不见了。

    像是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住过人的痕迹。

    心中仅存的希望破灭,高芸情绪再也顶不住,在小院里痛哭出声。

    楚云横站在她身后,微微叹息,她继续向前走,听到两个争吵的声音。

    是高芸和她的丈夫刘怀。

    “你实话告诉我,我弟弟到底去哪了?别敷衍我,你一定知道!是你劝我爹把他关起来的!”

    “事已至此,我就实话实说了,你弟弟高舒,名义上被软禁,实际上早就跑了!”

    “我不信!你骗人!小舒不会抛下高家独自离开!”

    “呵,还有什么不信的?高舒为了那个妖族女子,已经和家里决裂了,你不会以为红琴被处决的事,能瞒得滴水不漏吧?”

    高芸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意思是说,小舒因为红琴之死,在迁怒高家?迁怒我们?”

    说完这句话,她当即否认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舒他心很软的,就算知道了红琴已死,也不可能这样报复我们……”

    刘怀声音更加冷漠:“不会?想想看吧,爹和大姐夫修为再怎么普通,也是有许多法宝傍身的,等闲人哪里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不惊动任何人杀了他们?”

    “还有大姐,为什么突然就疯了,你想过没有?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的亲弟弟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和丈夫,一时间无法接受,才会疯了?”

    高芸带着哭腔,吼道:“我不信!我不信!小舒不是那种人!”

    刘怀显然已没有更多的耐心用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他撂下一句话:“不管凶手是不是他,只要他一日不回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无尽城的主人就是你我,你若是不想家丑外扬,就听我的,忘了高舒,忘了他们。”

    说罢,刘怀摔门而去。

    门内,传来高芸低低哀泣声。

    楚云横站在原地,精磨不动,让人简直以为她变成一座雕塑。

    蓦的,她回头看去,口中喝道:“谁?”

    一道红色的影子从海棠树上翩然而落,飞扬起来的大片裙摆仿佛一道惊人的火焰。

    “道长是哪里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女人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落在人耳朵里,阴森森的。

    楚云横面无波澜,答道:“清山宗,楚云横。”

    女子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老老实实回答,一时间愣住。

    过了一会儿,才低低笑出声来。

    “道长真有意思,难道不知道名字也是最短的咒吗?竟然就这么告诉我,不怕吗?”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刚刚发出,红衣女鬼便如一道风袭向楚云横的面前。

    一人一鬼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楚云横却没有丝毫避让的样子,仍是站在原地,无所畏惧。

    红衣女鬼勾唇一笑,惨白的脸此刻竟然多了些红晕,无端多了些活物的气息。

    但只要观察她的眼睛,就能发现里面一丝笑意也无,只要嘲弄和杀意。

    变形的指骨瞬间变成锋利的爪子,朝楚云横的脸上抓去。

    楚云横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轻叹道:“红琴,这么多年,你还在这里不肯离去,是在等他吗?”

    被叫破名字的红衣女鬼动作一顿,整个人被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颤抖着嘴唇,问:“你、你是如何知道?”

    “啊,我知道了,你看到了那些记忆是吧?那些还残存在这里的记忆,不过那又如何?你不会以为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能让我放过你吧?”

    “天底下没有这样好的事!闯进无尽城的人,都该死!”

    那利爪要再次向楚云横袭去,这一次,一个清脆的声音阻止了她。

    “姐姐住手!”

    青雨抱着楚云横的本命剑,从红琴的背后突然出现。

    已经分别五百多年的姐妹,在此处阴森的鬼宅之中重逢,多少让人感觉命运无常。

    红琴大抵亦是如此想,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恍惚的表情。

    “青雨……你是青雨?”

    青雨双目含泪,点头道:“是我,红琴阿姐,我来找你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红琴怔怔地看着她,见她要靠近自己,下意识往后退。

    “你别过来,别看我,我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现在的我,很丑,别看我……”

    青雨才不管红琴说什么拒绝的话,她一个箭步冲上来,飞扑向红琴。

    “红琴阿姐,我想死你了,说好了等我修炼好就去找你,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为什么你从来不回我?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青雨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红琴被她紧紧抱着,脱不开身,惨白的脸上也流下一连串的晶莹。

    她口中喃喃道:“你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青雨不听她的话,反倒伸手捂住她的嘴,说:“红琴阿姐若是不认我这个妹妹,那好,我这条命是你救下来的,我现在就还给你!从此再不欠你!”

    说罢,她拔出楚云横的本命剑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放。

    细嫩脆弱的脖颈,在银白锋利的剑刃之下,很快便生出一道血痕。

    只要稍加用力,如花似玉的美人头就会落地。

    红琴一下子慌了,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抬手便握住剑刃阻止青雨自裁。

    “别!不要为了我伤害自己,我已经死了,我不值当你这样做。”

    凌厉的剑气在红琴的鬼身上作出一道无法愈合的伤,青雨见状再也顾不得什么本命剑,丢下手中的追月,查看红琴的伤势。

    说着说着,两人又抱头痛哭,被抛下的追月立起剑身,重新回到了主人身边。

    楚云横没有打断她们,将追月收剑入鞘后,便负手望向远方。

    江朔的气息就在不远处,观他气息平稳悠长,目前应该无事。

    倒是她身边的系统有些奇怪,这么长时间,竟然也不急着去寻找江朔的下落,和平日里的它一点都不像。

    红琴与青雨低低絮语,诉说着二人的经历与近况,两人都哭成了一样的红眼睛,这才依依不舍停下。

    楚云横瞥了两人一眼,问道:“红琴姑娘,当年你虽说发力不高,好歹也是修行百年的妖怪,为什么会死在高家的囚车上?”

    红琴咬了咬嘴唇,道:“当年,我本打算越狱,带上高舒一起离开,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可等我潜入高舒的院子,发现他脸色已经青白。”

    “他告诉我他遭人暗算,已经中了剧毒,即将不久于人世,他劝我独自离开高家,忘了他,可我做不到啊!”

    “我掏出自己的内丹,为他服下,虽说只有百年修为,但延长一条人命还是可能的,当初是他救了我,把命还给他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里,青雨眼里的泪又落了下来,“姐姐,你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凡人,值得吗?”

    楚云横瞬间明白了真相。

    “所以失去内丹的你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就这么被高家斩了头,可既然你是心甘情愿赴死,又为何产生怨气,化为厉鬼呢?”

    红琴抬起头,青白的脸上是无法遮掩的恨意。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高舒背叛了我!他根本就没有中毒,所谓的命不久矣是他和他的家人联合起来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我的内丹!”

    周遭的空气因为这有如实质的恨意,变得稀薄了几分,令人窒息。

    青雨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楚云横想到了什么,问:“你在行刑的那一刻看到了什么?”

    红琴哈哈大笑,状若疯狂。

    “还能看到什么!当然是看到我以命相托的好郎君在家人的簇拥下,笑得欢天喜地,对他爹说:‘爹,还是您的法子有效,那傻子一下子就把内丹给我了。’”

    “哈!从前的海誓山盟,原来为的就是那一颗内丹!我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子,竟然被人三言两语就骗出来了!还有比我更傻的吗?”

    疯狂而又凄厉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院落里,回弹回来,再不像笑声,反倒像恸哭之声。

    红琴的脸也由此变形,露出几分厉鬼才有的狰狞。

    青雨有点害怕,但还是坚定上前一步,想要拉住红琴的手,像刚才那样安慰她。

    楚云横伸手拦住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终于,红琴那近乎透支全身的笑声渐渐止息,脸上只剩下扭曲和痛苦。

    楚云横这才问道:“所以,你才死后化为厉鬼,报复了高家众人,还有无尽城这数十万人口,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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