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容随纪凉收拾着嘟囔道:“南郡危机重重,我去便可何劳你亲自涉险。”
纪凉一旁安慰道:“我的身手你还信不过吗?”
朝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可寡不敌众啊。”
纪凉看着朝容正声道:“督查使断没有瑟缩不前的道理。何况为吏者当遵律法,秉公心,断是非,护万民。若是我连自己说出的话都做不到又如何堪当督查使。”
朝容看着她目光坚毅的模样,她决定的事情无论旁人怎么劝都是无用的,哪怕是苍大人在也是如此的。
朝容点了点头应道:“那我便做好我分内的事情,定会守护好你的。”
纪凉会心一笑。
羽卫右监察使桑凡智力虽如幼童可却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他拿着风车开心不已的告诉纪凉:“阿凉姐,门口有人找你。”
纪凉自腰间取出一块糖递给他:“小桑凡,你要听乌云哥哥的话,我去外面带许多好吃的给你。”
随后纪凉与朝容便出了门,谁知门外拂衣卫众人皆将自己珍藏的东西递给她。
一众拂衣卫异口同声道:“大人,收下吧!”
纪凉见到此情此景将目光瞥向一旁,竭力克制着。可再回头看着她们真诚的眼睛,她的眼泪还是不可遏制的一滴一滴滑落。
她展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他们呜咽道:“从前又不是没有出过任务,不必担心。”
一贯嬉皮的月离也哭唧唧的:“可这次是去南郡,那可是拂衣众最少的一个郡。你让我们如何不担心。”
纪凉擦干了泪水回道:“我有夺命鬼在身边,我二人定会将南郡恶人打的落花流水。此后南郡定会成为拂衣众最多的一个郡。”
月离泪水汪汪的看着纪凉,抓着她的手不放。
纪凉挣开月离的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安抚道:“我们定会平安而归,你们有何事便向朝宸哥禀报。”
她与朝容转身快步离去。
“我们备好佳酿待你们归来定一醉方休。”
纪凉和朝容不敢回头,加紧步子走出了拂衣卫。
才出了拂衣卫便看到南宫知衡着一身黛紫色骑装,墨发用一支白玉簪束起。见她出来便笑意盈盈的跑来。
南宫知衡:“紫衣郎来了。”
纪凉点头,独自向前走着。
南宫知衡跑过去递上了手绢。
纪凉一怔推开说:“不必了。”
他跑到她前面倒着走,笑言:“我还是第一次见紫衣郎哭呢。”
纪凉抬手擦去眼泪未曾应答。
朝容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南宫知衡疑惑道:“这位大人是?”
纪凉回道:“她便是夺命玄衣郎。”
南宫知衡点头问道:“玄衣郎为何发笑?”
朝容:“大殿下是唯一一个可以让我们大人哑口无言的人。”
南宫知衡尴尬一笑:“或许是我话太多的缘故。”
康年在一旁补刀:“殿下也只对你家大人话多。”
南宫知衡眼神威胁康年,只见康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后立即将嘴闭紧。
纪凉在前面独自走着,摩挲着护腕上的犬尾草想着师父想的出神,根本没留意她们说了些什么。
出了宫门几人各乘一匹快马,往南郡而去。
纪凉一心查明士子之案,日夜兼程。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歇息,三日后终是赶到了南郡。
南宫知衡下马整理仪容,拱手道:“拂衣卫果真是名不虚传,佩服。”
纪凉依旧冷漠道:“案情重要,刻不容缓。”
四人牵马进城,一路上都惊叹于南郡的富庶与都城比都不遑多让。
时值秋日,都城早已落叶纷纷繁花满地了,可南郡依旧郁郁葱葱。
微风轻拂,桂花馥郁的香气便氤氲了满城,钻进了人们的五脏六腑。
朝容感叹道:“早便听闻南郡桂花香满城,如今亲临果真所言非虚。”
南宫知衡:“不错,南郡的桂花糕也是极好吃的。康年你去命人将云中阁的上房备好。”
康年应道:“是。”
纪凉惊诧道:“南郡也有云中阁?”
南宫知衡:“自然,都城和东西南北这四郡皆有。分号遍布全国,紫衣郎日后若是有需要报我的白衣公子的名号即可。”
纪凉颔首道:“那就有劳大殿下了。”
纪凉是个闲不住的,才在客栈安顿好。便独自到街上去四处打探了。
南宫知衡也跟了过来,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紫衣郎为何一个人溜出来。”
纪凉不曾理会他,只因她直直的看着那个士子在那里作画。
她走近一瞧方才得见士子身后俨然是一副草席卷着的逝者。
人群中一眼便可看到这士子一身孝衣,长身玉立,举手投足间尽显文人的儒雅。从挂立的书画看也定是文采蜚然,可却始终无人愿意出钱买画将他身后的棺椁下葬。
纪凉站定在他眼前放了一袋银钱道:“速速安葬了吧。”
那人一顿瞅着眼前的那袋银钱,顿时便泪流满面,叫人看了无不生出怜悯之心。
他连忙跪谢道:“多谢恩人,多谢恩人愿意出钱将我母亲安葬。我无以为报,便为恩人做一幅画以表谢意吧。”
纪凉抬手将他扶起,指了指一旁的南宫知衡道:“你为他画即可。”
南宫知衡指了指自己问道:“我?”
士子点了点头,抬笔作画。
纪凉看着他温润如玉的模样问道:“以公子的才情为何会沦落至此。”
那人介绍着:“我叫曲颂,本是秀才入南郡参加秋闱。奈何母亲病重家中无人照料,我便背着母亲来参加了秋闱。可谁知还未放榜便天人永隔了。我这些时日住店吃食将这些年积攒的银钱尽数花光,已身无分文。实在无奈才出此下策。”
纪凉:“那南郡多富庶为何竟无一人出手相助?”
曲颂:“南郡虽是富庶却最看不起寒门士子,恩人放心,待日后我定会上门致谢。”
南宫知衡一旁忍不住发笑:"上门致谢,她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纪凉气极偷偷踩了他一脚,送他一记白眼。
南宫知衡疼的乱跳:“力气真大。”
曲颂见状忙问道:“这位公子怎么了?”
纪凉看着曲颂笑曰:“没怎么,你继续画。”
曲颂看了看南宫知衡又接着画。
南宫知衡看着纪凉和曲颂莞尔一笑,顿时心中生疑:“嗯?她笑了?她刚才是笑了吗?”
没一会儿曲颂便画好了递到南宫知衡手上。
他低头一看:“为何是这般模样?”
曲颂:“我见公子方才很是高兴,便将此画了下来。”
南宫知衡:“你这人。”还未等他将话说完,纪凉便拿走了画。
纪凉仔细一瞧,强忍着笑意道:“此画甚好,是你自己形态怪异与曲公子何关?”
曲颂低眉用他如今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瞅着纪凉道:“若是公子不满意,我便再做一幅。”说罢便拿起了画笔。
纪凉走近将他手中的画笔夺走说:“此画甚好,你且去安葬你的母亲吧。”
南宫知衡气极了,直跺脚:“我还未曾说些什么呢,怎么如今这般好似是我的错。”
纪凉转身便往客栈去未曾理会他。
南宫知衡小跑着跟在后面:“哎,紫衣郎你等等我啊。”
谁知还未曾进客栈便被堵在了门口。
“下官不知督查使大人亲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那人满是恭维,那脸好似都要笑烂一般。
谁料纪凉径直略过,进了客栈寻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仿佛方才无人说话。
那位大人也不生气,跟在纪凉身后弯腰继续陪着笑脸:“不知督查使大人远道而来,下官考虑不周未曾远迎。罪过罪过啊!如今下官已经命人将郡府内收拾妥当恭候大人。”
纪凉冷着脸依旧不言不语,独自落座品起了茶。
那大人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实在是慌得很。
南宫知衡自后面看着这一幕暗自发笑嘟囔着:“也就紫衣郎如此不讲情面。”
那大人见有人嗤笑他,便立刻变脸厉声道:“何人发笑?”
南宫知衡整理了一下因方才小跑而有些凌乱的衣衫亮相道:“是我发笑。”
那大人走过去便摆足了架势准备训斥。
纪凉便一旁看着这场好戏。
“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那人趾高气昂的问着。
纪凉好戏看罢便缓缓出声道:“你可看清楚了,这位是我抚北的大殿下。”
那人倏地跪地不起,连忙叩首:“大殿下恕罪,小人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殿下海涵。”
南宫知衡笑了笑,自纪凉一旁落座反问着:“大人方才还不是要我跪拜吗?怎么如今倒变了模样。”
那人爬到南宫知衡身边扯着他的衣角傻笑道:“小人求大殿下原谅,方才是小人眼瞎。还望大殿下看在小人不知者无罪的份儿上饶恕小人这一回吧。”
南宫知衡装了装样子说:“好吧,暂且饶恕你了。我还不知你是哪位大人呢。”
那人尴尬笑道:“不敢不敢,小人乃是南郡郡守张守成。”
南宫知衡:“原来你就是张守成,张大人啊。早在都城便听闻张大人为官一方造福百姓,使得南郡富庶无比,想来都是张大人治理的好。”
那人听后不好意思的笑着:“多谢大殿下夸赞。”
纪凉冷笑一声低头问道:“你是如何当上的官,怕不是个赏官?听不出大殿下是夸你还是贬你吗?竟然还自鸣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