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知衡紧随纪凉出了乔府。
他跟在她身后瞧着她的背影轮廓快步上前问道:“紫衣郎早前可曾去过景和宫?”
纪凉一怔只略微偏了偏头冷声道:“未曾去过。”
南宫知衡舒了一口气一改往日的热情道:“多谢紫衣郎今日相助之情。”
纪凉:“不必言谢,乔老名满天下令人拜服。我既是为众士子而来,理应思之所思。”
南宫知衡刚欲答话,瞧见朝容悄声在纪凉耳边说了什么,二人便匆匆离去。
朝容:“淮姒亲自查看,确认是乌头无疑。”
纪凉步履匆匆:“淮姒说过这豢养死侍所用的含破珠,乃是西疆乌头。且价格不菲所耗甚多。若果真是从这南郡闻人家的商队传到了都城,此事便非同一般。”
朝容:“何以见得?”
纪凉不觉间愁上心头:“闻人家商队若要从西疆购进乌头需得经过谢家军的查验。谢家军治军颇严,那谢老将军如何,你是见过的,断不会出此疏漏。且这西疆乌头所耗甚多,足以说明有人豢养的死侍颇多需得定期从西疆购进乌头。怕只怕有人买通闻人家购进乌头且谢家军中也混入了别有用心之人。”
朝容细思极恐:“可闻人家乃是抚北最大的商号,买通闻人家和谢家谈何容易。”
纪凉语重心长道:“这闻人家和谢家自是不会看重钱财这些身外之物的,只怕是有人许之以重诺。”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闻人家商队附近。
淮姒小声道:“大人,我已查明乌头就在商队的最后一车。”
朝容已然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急切着:“还等什么,我这便去抓人。”
纪凉抬手拉住拦了下来:“夺命鬼,莫急。我知这些护卫定不是你对手,可如今我们并无凭据上前抓人未免唐突也恐惊了这背后之人。”
朝容泄气道:“那待如何?”
纪凉:“等夜深了,你我前去抓个倒霉鬼带点乌头和土特产不就得了。”
朝容和淮姒笑道:“还得是你鬼点子多。”
纪凉:“先回客栈吧,淮姒这些日子便与我们一同留下调查士子和乌头的案子吧。”
淮姒一颦一笑间只教天下男子倾倒:“全听大人的。”
朝容:“你别笑了淮姒,你一笑这路过的男人眼睛都在你身上。”
纪凉玩笑着:“这毒美人只可远远驻足一看,若是他们靠近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淮姒:“下次夺命鬼着男装与我出行,便不再引人注目了,谁会对有家室的人青眼呢。”
说罢几人悄然离开了闻人家的商队前往客栈暂做修整。
进了云中阁,桌上满是各式各样的吃食,南宫知衡着一身鹅黄色织金锦服,袖口处是若隐若现的祥云纹,腰间依旧是那枚从初见时便系着的环玉。
他眉眼含笑,让人一见便如沐春风。
“紫衣郎回来了。”
纪凉见此情景,顷刻间眼眶里泪水氤氲而起,她转身慌张的跑了出去。
南宫知衡一脸无辜问朝容:“可是我哪里做错了?”
淮姒不敢言语,朝容轻叹一声坐了下来。
“从前她是爱笑的。”
淮姒阻拦道:“夺命鬼,不可多言。”
朝容摆了摆手:“无妨,大殿下也不是旁人。”
淮姒低眉神色黯淡了几分。
南宫知衡:“紫衣郎怎么了?”
朝容:“苍大人在时,阿凉是爱笑的。自从她师父走后,便很少笑了。从前苍大人也是如殿下今日这般做了满桌吃食等着阿凉一同用膳。苍大人离开后阿凉都是独自用膳的,今日失态还望大殿下能够体谅。”
南宫知衡听后脸上一贯的微笑也渐渐没了,眸中难掩恻隐之心。
他明知道紫衣郎与他毫无关系,可是他仍然跟着他自己的心追了出去。
此刻南宫知衡的心头浮上的是猎场时三言两语便平息了他所有不甘的纪凉,是中秋时花灯摇曳下令他心神颤动的纪凉,是乔府时为他夺书意气风发的纪凉。
他不忍心也不能让纪凉独自伤心,即便是无法安慰她,也要静静地陪在她身侧。
出了云中阁,他四处疯找终于在偏静处看见了靠着桂花树的纪凉。
南宫知衡悄然靠近站在不远处看着纪凉,她摩挲着那个护腕倚靠着桂花树,肩膀一下一下的轻颤。
风掠过时南宫知衡将桂花香气拥了满怀,忽的他想到可以如何陪着她了。
南宫知衡换了一副面孔来到了她身边,他戴着奇丑的面具一蹦一跳的出现在纪凉的视野中。
纪凉原本瞧见有人来时,慌张躲避,她以为来的是朝容。
不曾想一个鲜活的他就那样蹦蹦跳跳的闯进了她的世界。
他一蹦一跳的来到她眼前站定挥了挥手道:“看客可准备好了?”
纪凉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面对此时的窘境该如何回答他。
他戴着脸上奇丑无比的面具开始了他的表演。
只见他手持利剑,率性而舞。纪凉没想到竟然是剑舞。他舞的毫无章法,肆意而为仿佛还有几分醉意,加上奇丑的面具如此看来倒也不违和。
她起身自腰间取出霜刃腾空一跃到他身旁配合着他。
银光一闪,剑尖拨弄间化作了漫天的桂花雨纷纷坠落。霜刃泛出寒光,剑意势不可挡,为他的随性一舞增添了几分气势。霜刃剑锋斜撩他的剑,纪凉忽的逼近。那一瞬纪凉细细看清了他的面具的纹理,也看穿了他清澈的眼底。南宫知衡面对她突然的靠近乱了心神,剑自手中脱落。
她顺势一挑才不至于让他的剑落地,疑问道:“嗯?”
南宫知衡眼神躲闪及时握住了剑,二人合力完成了剑舞。
却听得周围掌声雷动,二人尴尬的木在原地一动不动。
南宫知衡拉起纪凉的袖子带着她逃离了人群,去了不远处的油菜花田。
纪凉:“今日多谢大殿下。”
南宫知衡隔着他的丑面具说话嗡嗡的:“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也知道你不愿被旁人看穿。所以我戴着面具紫衣郎便不必觉得不自在了。”
纪凉看着满目的油菜花和奇丑面具的他两相对比,忍不住弯腰大笑。
南宫知衡疑惑不已,继续说着:“我没有经历过紫衣郎的晦暗,我也不敢劝你应该肆意一些。但我会让紫衣郎今后多些这样的明媚笑容。”
南宫知衡看着湛蓝的天空下她眉目舒展,笑逐颜开仿佛油菜花田成为了她的映衬。
这一瞬间南宫知衡停滞了。“方才她真的笑了,因他而笑还笑的那么美。”
纪凉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摘了他的面具,猝不及防之下他们四目相对。
纪凉:“我就说你像犬尾草,毛茸茸的。”
南宫知衡思绪被她拉回,瞪大了眼睛问:“我?犬尾草?毛茸茸的?”
纪凉:“嗯。”
朝容不知何时赶到了:“大人,我们该准备了。”
纪凉转身随朝容走了,撇下南宫知衡无措的站在花田里。
“为何我总是望着她的背影,何时才能与她并肩呢?”
康年忽的冒出来:“殿下这是春心萌动了?”
南宫知衡招了招手:“康年,你过来些。”
康年不假思索凑近了,谁知南宫知衡对着他额头就是一个响指。
“让你胡说,叫紫衣郎听去便不好了。”
康年嘟嘴赌气道:“哦。”
南宫知衡指了指自己:“我像犬尾草吗?毛茸茸的?”
康年扒拉着南宫知衡左右转,仔细的瞧了瞧认真说:“不像啊,怎么了?”
南宫知衡:“那紫衣郎说我像犬尾草。”
康年大笑:“紫衣郎可能觉得殿下像狗。”说罢转身便跑。
南宫知衡在后面追着:“康年,你给我站住。你竟敢骂我是狗。”
康年跑了一段路停下安慰:“殿下,你听我说啊。你细想想小狗都是很招人喜爱的。”
南宫知衡思索片刻:“嗯,所言极是。”
她们回去换了夜行衣,将头发利落的编成几尾鞭子垂于后背,商议着夜间如何行事。
纪凉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肃声道:“我和朝容潜入这里,淮姒你在外面接应。若是有变,我们便吹哨求救。你速速带人包围闻人家商队停靠的院子。”
淮姒郑重点了点头:“是。”
说罢三人便开始行动,纪凉和朝容赶赴停放乌头的院子。
她们一个利落的翻身快速跃上屋顶,小心的蹲下,隔着横梁细看这偌大的院子竟然没有一丝声响。忽的不远处透过了昏黄的光影,是巡夜之人高举火把一扫而过。朝容和纪凉缩了缩头,不敢挪动分毫生怕传出声响。巡夜之人并未过多停留,查看了一番库房后便转身离去。
纪凉指了指库房示意乌头或许存放在库房内,朝容点头明了。
她们凭着月色一跃而下,贴着库房的墙壁谨慎的靠近,每行一步都如履薄冰。
与此同时巡夜之人却突然折返,凝神细听,离她们不过转角一步之遥。她们不由得屏息,瞬间心脏狂跳。那巡夜之人竟在转角处徘徊似是有靠近之意,纪凉不得不做防范,手已经悄然摸上了腰间的霜刃。